河南省X X市建築公司也在我區承包工程,八七年春節前兩天,公司經理到我家扔下一千元就走了,我和愛人當晚走了好幾家旅店,好不容易在一家個體飯店把他們找到了,把錢退給了他……
報告人是紅星區區長張春玉。他是市委樹立的十一名清正廉潔的典型之一。今天市紀委組織的巡回報告團來到這裏,文化宮裏零度以下的溫度,大家穿著大衣,戴著皮帽子聽報告,竟沒有一人中途退場。
“看看,還是好幹部多、好黨員多!”山裏人心眼實在,他們被感動了。
也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叫常士純的女共產黨員在伊春市文化宮作報告,她是市公安局普通幹部,她的丈夫是這個城市的副市長寧士敏。她說:“領導幹部的權力是人民賦予的,我們必須珍重這個權力,任何利用自己權力為個人,為家庭牟取私利的行為都是一種墮落。”
在伊春,我聽說,他們全家住在一棟普通居民樓裏,全家人主動承擔樓道的清掃工作。夜深人靜時,寧副市長和夫人、女兒一起把樓道掃得幹幹淨淨。樓道很黑,大家上下不便,他們從自己家接出一根導線,安上燈泡,走他家的電表。鄰居們說:“寧市長給大家帶來光明!”
大約在冬季,天已蒙蒙黑了,常士純在家中做飯,一位不相識的人打來電話,說有三位老太太在離她家很遠的地方找市長家。她急忙把火熄滅,跑了很遠的路,把三位素不相識的老太太領到家,並為她們準備了晚飯。原來她們是從四百裏外乘火車來上訪的,寧副市長在自己家裏接待了她們,老太太們哭了·-
常士純之家是市委樹立一批“廉潔之家”中的一個。他們的事跡在報紙、廣播、電視裏廣泛宜傳,簡直是家喻戶曉。伊春市婦聯在全市開展的創“李潔之家”活動,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受到省婦聯和全國婦聯的肯定和讚揚,中國婦女報和人民日報都發表了她們的做法和經驗。這也是伊春市委抓黨風的一個招數―肅貪倡廉對比抓。楊光洪說:“我們的著眼點是教育大多數,要讓群眾在正反對比中,看到光明,看到希望!”
小樓夜話
采訪楊光洪很難,自天找不著他,不知他忙些什麼,我在伊春的一周裏,在報紙和電視上竟一次沒見到他。沒有辦法,就隻好夜襲了。好在我們都住在市委招待所裏,天天晚上都能找到他。不過,這位本來也可以成為作家的市委書記,並不能為作家提供“感人的細節”,隻是和我天南海北的神聊亂侃。先是我跑到他住的屋子談,然後他再跟到我住的屋子談―他還有另外用意,談完之後在我這裏洗澡,洗衣服。
這是一棟二層米黃色小樓,建築倒無特色,隻是比較清靜,有個能散步的小院,站在院子裏能看到山。當年中央許多首長來伊春都住在這裏,隨著一座座高級賓館在山下河畔建起,這裏就有些冷清了。
我住在小樓西側二樓的201房間,是帶衛生設施的大套間,總還可以。楊光洪住在東側的那間就有些寒酸了。十五六平方米的房間,南麵和東麵各有兩個窗戶,為了解決保暖的問題外麵釘著塑料布,並不雅觀。不大的房間麵積,讓一張大床占去四分之一,靠南麵窗下是堆滿文件書籍的辦公桌,上麵還有一台十四時的電視。屋中擺上一個簡易的長沙發,連過人都困難。我尋找室內的衛生設施,卻一無所有。難怪他要來用我這兒的衛生間。
一個百萬人城市的市委書記就在這樣的條件下工作和生活,似乎簡單了一些。
在伊春我聽到許多關於楊光洪的“新鮮事兒”。他下基層路過五營林業局招待所,下車後,他和隨行人員和其他人一樣排隊買飯,想吃點鹹菜,因服務員不願切而作罷。每次坐汽車到哈爾濱開會,跑過好幾個區局,他寧可在車上啃麵包,也不想打擾基層同誌,雖說也會四菜一湯,可內容卻不同。有時到市裏哪個地方參加會議,自己坐公共汽車趕去。在大學教書的妻子來伊春講學,他卻不肯陪妻子到下麵觀賞林區風光。
一身清白,才能一身正氣。無私才能無畏,這大概就是楊光洪敢於在許多人望而卻步的伊春(有人說伊春山下人際關係,像山上的樹一樣盤根錯節),大刀闊斧地整紀肅風的一個重要原因吧!這些最簡單的道理誰都明白,可真正做到並不容易。
“其實也沒有什麼難的。我從小貧苦出身,大學畢業後在北大荒幹了幾年,什麼苦都吃過。你所聽到的新鮮事兒,也隻因少見而多怪,我那樣做原本自然,並不想給誰看,也無功利主義的企圖。”楊光洪說得誠懇實在。
“我在省城聽說,你去林區看望工人,一個工人滿手油汙,不好意思和你握手,你竟上前用雙手緊緊握住這個工人的油手,這個工人感動得掉淚了。”我間楊光洪。
“記不清了,我們跑過一些林場,見了工人,有一種親切感,當然要握手,並沒有記得誰手上的油汙多少。如果一個工人因為和市委書記握手被感動得哭了,那隻能說明我們和林業工人接觸太少了。共產黨的幹部下基層,到工人農民中去,這本來是正常的工作,現在被當做好事傳頌。原本正常不正常,原本尋常不尋常,這很值得我們深思啊!”
接著楊光洪又說;“中國的老百姓太好了!現在是伊春林區最困難的時候,滿山的木頭賣不出去,有的林場已經五六個月沒有給工人開工資了。春節前,我又走了一些最困難的林場,看到工人還頂風冒雪上山幹活,有的人飯盒裏裝著窩頭,裝著土豆,可是沒有一個人埋怨我們,反而安慰我們:沒事兒,我們的日子能過得下去。我們知道國家也有困難,你們能想到我們,來看看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楊光洪還給我講了一件事,一月二十四日他收到市供銷社包裝建材廠薑春儒同誌來信,反映他居住的站前街水井的衛生問題,他馬上批轉市政府立即研究解決。市政府辦公室的同誌給薑春儒打電話轉達了楊光洪同誌的意見,這位薑春儒同誌給楊光洪寫了一封信,其中有這樣兩段:
“我向我的鄰居們轉達了您對尋常百姓家的關心和愛護,我們大家從心裏感謝您!您的關懷體現了黨和政府對人民的關懷!我們擁護您,感謝您,正是對政府和黨的擁護和感激!”
“我們大家盼望您永遠做這方水土的‘父母官’,因為您心中有勞苦大眾,勞苦大眾心中就有您!每個為官者都像您一樣為老百姓做上一、二件實事就足夠了!皇天後土,天地昭昭!
看到這封信.楊光洪竟長夜難眠,他想,老百姓對我們要求並不高,我們真正給他們辦一點事情,他們就對黨和政府有這麼深的感情,這些年我們和群眾距離遠了,關係淡了,現在我們所做的大量工作是“縮距離,填鴻溝”,撫慰人民的工作。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我向他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麼你能在一年半前,就提出要從解決幹群關係入手,狠抓廉政建設,實實在在辦幾件事,讓老百姓看到希望,而這還是去年春夏之交那場風波之後鄧小平同誌提出的問題,最近中央十三屆六中全會上又做出了密切幹群關係的決定。
楊光洪笑了,顯示出坦誠和直率。
“我到沒有什麼先見之明。過去在基層工作過,對老百姓還有些感情,到了伊春後跑下麵搞了些調查,我看到伊春經濟雖然困難,但幹群關係緊張是主要矛盾,群眾的情緒不能不考慮,再不抓黨風問題不行了。其實我們的這些做法,都是上級要求的,我們不過比較認真辦了而已。這幾年,關於黨風問題,廉政間題,教育間題,小平同誌沒少講,沒引起全黨的注意。結果黨風問題越來越嚴重,群眾本來有氣,幾個‘精英’利用群眾情緒,打出‘反腐敗’的旗號,再加上‘國際大氣候’,結果許多人卷進去,鬧出一場風波。”
我知道,在那場波及全國的風波中,伊春卻出奇的平靜,全城沒有一個人上街遊行,工人照常生產,幹部照常工作,學生照常上課.交通也照常運轉,六月十一日,伊春市第七次黨代會照常召開。
當地算是有識之士的(伊春日報)副總編吳闖同誌對我說,文革中伊春很亂,是毛主席批示全國最早解放軍軍管的地區,在去年動亂中比較平穩,和楊光洪來後抓密切幹群關係,抓了幾件得民心的事,大家的氣比較順不無關係。
學中文的楊光洪還是一個報告文學愛好者,聽人說,在伊春市委七屆一次全會上,楊光洪講過他讀報告文學的感受:
“最近我看了兩本書(紅牆內外)和(走下神壇的毛澤東),都介紹了毛主席廉潔奉公,為中國革命事業嘔心瀝血的事跡,我很受感動。其中寫毛主席要求他的兒子毛岸英在個人生活上要嚴格要求時候說:‘誰叫你是毛澤東的兒子!’那麼我想,今天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問問自己!誰叫你是共產黨員呢!要做共產黨員,就應該有一種奉獻精神,犧牲精神,不然就不要來當共產黨員!”後來,這兩本書在伊春很暢銷。
一天深夜,楊光洪又來敲我的門。
“要洗澡嗎?”
“不,請你看個材料!”
他跟拉著拖鞋,隻穿件毛背心給我送材料―李瑞環同誌的一個講話,“講得實在,講得好!”他勸我一定看一看。在這篇講話中,李瑞環說:
―我們的目標在哪裏?動力在哪裏?智慧的源泉在哪裏?是非的標準在哪裏?克服困難,堅持原則的勇氣在哪裏?統統在這裏,在為人民靠人民之中,除了一切為人民群眾之外,共產黨員還有什麼?
―群眾最可敬,群眾最可愛,群眾最可憐,群眾最可畏。
―中國.直人講“民貴君輕”,“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民猶水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放下李瑞環的講話,我想起楊光洪幾天前在學習黨的十三屆六中全會決議時說:“我們的一切工作可概括為合民心,順民意,平民憤,察民情,就是要製定一條合民心的政策,認真辦幾件順民意的實事,狠狠處理幾個平民憤的壞人壞事,經常深入實際體察民情。”這大概就是他在伊春的為政之道吧。
看來上下都想到一起了。
報告文學愛好者楊光洪不想成為我的報告文學中的人物。我說,這不白來了嗎!他說,到大森林裏看看吧!
登高望遠
從伊春北上,我們乘坐的越野車開始步步登高,沿著曲折蜿蜒的砂石路向大森林的深處進發―楊光洪深入林區也走過這條路。
清明時節,林區還在飄雪,輕盈的雪花像蝴蝶似地撲向汽車的擋風玻璃,在玻璃上撞了一下,又翩翩地飛向一旁,落到地上變成水滴。
春天畢竟來了。路旁的白樺林開始舒展苗條的身腰,搖曳著柔軟的枝條;大青楊抖滿一身冰霜,梢頭開始泛青;一叢叢的柳樹的枝頭晃動著淡黃色的毛蕾,一片片落葉鬆高高的樹頭上露出一抹新綠。
“山梨樹開花了!”小司機指著路旁林子裏一棵棵開著小瓣白花不太高的樹對我們說。不一會,他又告訴我們,遠處向陽坡上那星星點點的黃色的小花就是冰淩花。
有人把小興安嶺千裏林海比做一塊巨大的綠色的絨毯,那麼伊春市的十幾個林業局小鎮就像是置身在綠毯上的一顆順晶瑩閃光的明珠。這一條條曲折盤旋的公路,則像連綴這一串串明珠的金線。我們這一路穿過的林業局小鎮有友好、上甘嶺和五營,它們確實像明珠一樣奪目,依山傍水,紅磚青瓦,櫛次鱗比,半是山鄉般的寧靜,半是小市鎮的繁榮。各局鎮機關是一棟棟色彩淡雅小樓,賓館、醫院都有花園似的小院。商店前人群熙攘,人們的穿著打扮也和大城市差不多,著鮮紅色風雪衫,穿半高跟鞋,束披肩長發的林區姑娘也並不罕見。最有生氣的是林場學校了,在令大城市人羨慕的寬大的操場上,孩子在踢球、在作操、在歡笑。
林區經濟的危困,並沒影響林區人民安詳的生活。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畢竟使這片大森林發生了曆史性的轉變,每個林場,每個家庭都有了厚實的家底,一時的困難,還不會危及他們的生計。在這裏我們看到大森林的生機,也看到了林區人民的信心和力量。
在經濟最困難的五營林業局,我們拜訪了剛開完黨委會的老局長孫芳禮,這位當了二十年局長、當過六年黨委書記的林區老幹部對林區的形勢抱樂觀態度:“現在又有危機又有希望。黨的十三屆六中全會做了一個好決定,黨中央抓住了穩定形勢,開拓前進的牛鼻子,在我們伊春,市委楊光洪等領導又為我們做出’好樣子,隻要我們認真按中央的要求辦,上下齊心,同甘共苦,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林區的生產潛力大得很,幹部群眾氣順了,勁足了,滿山都是錢!”
過去五營有個“哭局長”,上級一來領導,他就講資源減少,經濟危困,一講困難就掉淚。現在我看到了一個笑局長,他既看到了困難,也看到了希望,這個希望就在廣大職工家屬中。他說,局黨委又做出深入群眾,積極參加生產勞動的決定,他們要像楊光洪一樣上小工隊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勞動,幫助基層解決生產中的困難。孫局長還告訴我,他們根據楊光洪的意見,加強基層黨的建設,注意在一線工人中發展黨員。今夭黨委討論通過十三個新黨員,就有五個是工人黨員。其中就有楊光洪的工人朋友楊德義。
吉普車在泥濘的運材路上艱難的跋涉,終於把我們送到了楊樹河子林場采伐點上的小工隊,在塑料薄膜搭成的工棚裏,我們見到了戴黑泥子前進帽,濃眉大眼、方頭大臉的工段長楊德義。他講起一年多前,楊光洪來看望他們時,仍然很激動。他說,楊書記一直關心他的進步。同行的林場黨支部書記劉春榮告訴他,上午局黨委已批準他為中共預備黨員了。他臉紅了,隻笑著搓手說不出話來。
離開小工隊,我們乘車向五營紅鬆原始林自然保護區進發。我們仿佛走在森林的綠色長廊之中,映入眼簾最多的是紅鬆,挺拔蒼勁,頂天立地,遮天蔽日。那一棵棵大紅鬆,高達四五十米,粗壯的樹幹,要兩三人合圍,這些樹的年齡,大都在三四百年,有的甚至超過五百年。這些閱盡人間滄桑的曆史老人,是否記得,這一片大山林曾經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東北抗日聯軍的第五營地(五營林業局因此得名)。李兆麟將軍領導的第六軍在這一帶和日本侵略者周旋著。在艱苦卓絕的戰鬥中,他和戰友們唱出這樣的歌:
朔風怒吼,大雪飛揚,
征馬蜘櫥,冷風侵入夜難眠。
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
壯士們,精誠奮發橫掃嫩江原!
偉誌兮!何能消滅,
全民族,各階級,團結起,奪回我河山。
唱著這支歌,李兆麟和他的戰友們前赴後繼,舍身忘死。在最困難的時候,他和戰友們一起挖野菜、采蘑菇,以此充饑。在大風雪中行軍,他走在最前麵,膛著沒腰深的雪,為大家開路。宿營時,他把自己唯一的一條軍毯蓋在女戰士身上……
踏著《露營之歌》的旋律,我們登上了自然保護區最高的山頂,我們又一鼓作氣,爬上四十米高的隙望塔。登高望遠,此刻,蒼茫的林海盡收眼底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場麵:
起伏的山巒上一片接一片的紅鬆林,彙成一望無際的深綠色的大海。山風卷過,林海翻滾,發出一陣陣如激浪拍空,奔騰咆哮般的聲響。這聲響由遠及近,傳向天邊,仿佛有一種無堅不摧的磅礴氣勢。
我要讚美那一棵棵紅鬆,在林海的滾滾波濤中,它們是那樣的堅定、頑強。風吹不彎它們剛直的腰,雪壓不斷它們堅硬的枝,而在大風雨或大風雪之後,它們更顯得青翠,在不知不覺中增長自己密實的年輪。紅鬆為名貴樹種,木材輕軟、細致,紋理直,耐寒性強,為建築橋梁、枕木、家具等優良用材。林學家說,紅鬆之所以如此經得住風霜雨雪,是因為它們的根係特別發達。於是我想到了鄭板橋的詩,雖然是詠竹石的,詠紅鬆也十分貼切: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韌,
任爾東西南北風。
我欽佩楊光洪和這片大森林的許多共產黨人,他們從曆史的深處走來,站在新世紀的前沿,麵臨著比前輩更加複雜紛紜的形勢:新舊交替引發的陣痛,任務艱巨和自身素質不足的反差,外來影響和“和平演變”的侵襲,隊伍中不良分子的腐敗引起的潰瘍,群眾因期望值過高而引發的急躁和責怨……他們處亂不驚,臨危不懼,著眼於恢宏,著手於細微,以他們對事業的忠誠,對人民的熱忱,對不正之風毫不留情的整治,以自己克盡職守嚴以律己的形象,爭得了人民真心的信賴,在困難的情況下,在風雨襲來時,群眾自覺自願和他們同舟共濟,一往無前。他們的命運已和人民的命運,這片大森林的命運緊緊地連在一起了。他們結成了一道阻擋西伯利亞寒風的長城!
有了這樣的共產黨人,我們還怕中國出現什麼風風雨雨嗎?
有了這樣的共產黨人,我們還怕世界上風雲變幻嗎?
朋友,請到伊春來看一看,
請聽聽這大森林的回聲。
1990年4月
伊春―哈爾濱
幸 福
一
一九五六年四月。菲律賓首都馬尼拉國際機場。一架飛往香港的班機呼嘯著直插雲天。機場天藍色的護欄外,送行的人們揮動著手裏的鮮花。
忽然,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急馳而來,車門裏走出一位上了年紀著玄色西服的紳士。大概因為走得倉促,領帶也沒有來得及係。
“蔡老板,您這是……”機場的官員們迎了上去。
“你們沒有看見我家的小姐?”
“她剛乘飛機走了,說去香港旅行。”
“不,她是偷著跑的,要去中國大陸!”
官員們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永美珍糖餅廠的這位老板蔡輝煌臉色蒼白,身子癱軟下去:“女兒,我的女兒……”
二
此刻,蔡瓊霞乘坐的班機正在飛越浩瀚的南海。她仰靠在鬆軟的沙發靠背上,藕荷色的旗袍包裹著她秀美的身段。她躲過人們的視線,側臉從舷窗下望,那浮亙在太平洋上的七千個翠碧島嶼,像撤在藍色錦緞上的一串珍珠。
她就出生在這個多姿的島國,在這裏度過了十八個春秋。那婆婆的棕桐林,金色的海灘,曾留下她童年的笑聲,曾印下她青春的倩影。
馬尼拉的王彬街有她家一棟三層的樓房。爸爸經營的永美-珍糖果糕點,在馬尼拉富有盛名。家業在擴大,生活相當富足。她作為蔡老板七個子女之中唯一的女孩,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爸爸每星期給她買一套衣裙,她每天換三套衣服。她自己有一套房子,輕紗薄鰻,雕花睡床,菲律賓最名貴的家具……
可現在,她把這一切都拋棄了,遠走高飛了。是什麼對她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中國是我們可愛的母親,她有四萬萬勤勞勇敢智慧的同胞,她有五千年燦爛的文化,她有聞名於世的長城,有奔騰咆哮的長江、黃河……”馬尼拉紅光華僑小學的老師給蔡瓊霞上的第一堂課,在她心裏彭下了不可泯滅的印象。
在華僑中學,老師指著祖國的地圖對學生說:“這隻雄雞已經騰飛於亞洲,騰飛於世界了。中國人再不任人宰割,再不受人欺負了!”蔡瓊霞笑了。她和同學們一起唱起了“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的歌聲多麼燎亮……”
像巨大的磁石吸引一切帶有鐵分子的物質,祖國吸引著海外炎黃子孫的心!不少同學飄洋過海,回祖國去參加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蔡瓊霞也要跟著他們去,媽媽發現了。
孩子,你是初生牛仔不怕虎。大陸雖然解放了,可太窮太苦呀!”
“媽媽,我一切都想好了,我是中國人,可中國什麼樣子,我都沒看到!我要回國去參加建設。如果你不讓我走,我就死在你的麵前!”
母親妥協了。她流著淚,拿出一枚鑽石戒指和一串金項鏈,“孩子,你去了,要是受不了,可快點回來。這些東西可以換成錢花!”
她走了。隻一個人。隻提了一個小牛皮箱,裏麵是幾件換。洗的衣服。臨行前一天晚上,她掐斷了家裏的電話線。她明白,隻要被爸爸發覺,給機場打個電話,她就擂翅難逃。
現在蔡瓊霞終於飛出來了。她在飛越南海。她在飛向另一個世界。
三
展現在蔡瓊霞麵前的祖國是那樣陌生,又是那樣親切。
在廣州,她憑吊了三元裏的古戰場。鴉片戰爭中國人民反侵略的烈火曾在這裏燃燒。她仿佛看到了中華民族不彎的脊梁。
在杭州,她徜徉在西子湖畔。“水光激淞晴方好,山色空潦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今天,她才理解了兒時吟詠的這首詩的真正含義。“美不美,家鄉的水。”她喝下一碗虎跑泉泡的龍井茶,“祖國的水,真甜!”
在南京,她漫步在雨花台烈士陵園,順手揀起一塊色彩斑斕的雨花石。嗬,那紅色是烈士的鮮血點染。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他們慷慨地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我們這些海外赤子應該為年輕的祖國獻上點什麼呢?
在北京,她久久地站立在天安門廣場,她仰望淩空飄舞的五星紅旗,凝視城樓上毛主席的巨幅畫像,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祖國,您的女兒回來報到了!”她又從北京來到了祖國北部城市哈爾濱。四哥在這裏教書。她要求在這裏參加社會主義建設。市僑聯的同誌對她說:“你年紀還小,普通話還說不好,還是先上學吧!”她穿一身毛藍布學生裝,喜氣洋洋地進了學校。
哈爾濱是個美麗的江城。蔡瓊霞像一隻自由的鳥,飛越江南江北。假日裏,她在鬆花江的碧波上泛舟,在太陽島的綠茵上和同學們嘻笑,奔跑。冬天來了,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滴水成冰。她第一次知道雪是在安徒生的童話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就凍死在漫天的風雪中。我們的華僑女兒可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領導及時給她送來了棉衣、棉帽和棉鞋,她穿得像個棉花球了,可還凍紅了鼻尖,凍紫r手和腳。生活的不適應,使她偷偷哭過鼻子。為了適應新的生活環境,她索性搬到了學校,和同學們一起睡通鋪,吃苞米植子、高粱米……
弟弟來信了。“你走後爸爸媽媽大吵了一頓。媽媽整天哭,爸爸總是發脾氣。你快回來吧,……”
“不,我不能回去!路是我自己走的,我要走到底!我不想當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我要當祖國的泥土和沙石。我不想當靠別人供養的小姐,我要當一個獨立的人……”蔡瓊霞給弟弟回了這樣一封信。
木棉花是不能在風雪中開放的,可蔡瓊霞這個柔弱的華僑姑娘,卻在風雪彌漫的北國紮下了根。六十年代初期,我國人民遭遇到嚴重的困難。蔡瓊霞沒向海外的父母要一分錢,卻把母親送給她的金項鏈,支援了家鄉福建的社會主義建設。
四
中學畢業了,工作在等待著她。她聰慧美麗,有舞蹈演員秀美的身段,她那細長的手指在鋼琴和手風琴的鍵盤上更顯得神奇般的靈活。如果她提出要到文藝團體去,是會得到滿足的。此外,也可以當工人,當教師。可她向管分配的同誌說:“為人民服務,幹啥都行。你說哪兒缺人吧,哪兒最缺人我就到哪兒去!”
她高高興興到恒發旅社報到了。
她掃地,打水,疊被子,打掃廁所……這一切,人家做起來那麼輕巧,她要從頭學起。
在生活方麵她太無知了。爐子上的水壺滾開,呼呼冒著熱氣,她以為要發生什麼事情,急忙用手去提,潛出的水燙傷了她的腳。
她被姐妹們扶回家。她哭了。是腳疼嗎?不,她在恨自己:“我怎麼這麼笨!什麼也不懂!”
黨關心著這個可愛的華僑姑娘。領導經常來看望她,醫護人員天天到家給她換藥,團組織還給她送來了她愛讀的書報。
她被邢燕子、侯雋的事跡深深感動了。這些特別的姑娘,拋棄了舒適的城市生活,把青春獻給山鄉。哪一個青年不希望自己的青春過得有意義!難道我就不能在平凡的崗位上閃光?
傷沒全好,她一瘸一拐地上班了。她每天早來晚走,搶最髒最累的活幹。旅社組織打掃房間比賽,蔡瓊霞得了第一名。接著,一封封表揚信寫給這位華僑姑娘。
一個不會勞動的人學會了勞動,而且她的勞動給別人帶來了方便、舒適,受到別人的讚揚,這該多麼幸福和快樂呀!過去,對她來說,最高興的時候,是過生日那天,她一口氣吹滅生日蛋糕上的蠟燭,爸爸用餐刀為她切開蛋糕,媽媽在她的脖子上又掛上一串閃光項鏈,這時她會高興得跳起來,抱著媽媽的脖子,親吻她的臉。而現在,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不久,她又調到飯店當服務員。她熱情周到,彬彬有禮,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在擁擠的人群中吃喝著,接待南來北往的旅客。組織上叫她當收款員。顧客剛剛說完所要的菜名,不用算盤,她馬上說出你要付出的錢數。難怪有的顧客稱她是“活電子計算機”!他們哪裏知道,為了練好這“一口清”,蔡瓊霞走在路上算,躺在床上練;算得著了迷,練得著了魔。
蔡瓊霞深深愛上了這平凡的工作。
一年以後,她結婚了。對方是哈爾濱電線廠的技術員,上海支邊青年。婚禮是在工廠的一間辦公室舉行的,新房是借同事的一間舊房,生活是艱苦的,她時常想起一句菲律賓的諺語:“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窩棚也不比天堂差!”
更大的幸福是勞動換來的榮譽。她一次又一次被評為優秀服務員、先進生產者,她的名字登了報紙,上了廣播。青年們來請她做報告,她急紅了臉:“哎呀,我可不會講,我什麼也沒做!”
五
風來了,雨來了。這是淒風冷雨呀!
“文化大革命”的風雨和連綿的秋雨一齊撲打著這個小飯店。店裏的“革命同誌”都去開會了,蔡瓊霞心緒不定地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她看了看坐在屋角抽煙的,歎氣的,都是“有問題”的人。“他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把抹布往桌上一扔,衝出門去,她要去問一問,為什麼不讓我開會,為什麼不讓我參加紅衛兵。無情的風雨向她襲來,雨水、淚水順著她的臉往下淌“……難道,難道我就不是革命同誌?!”
“你爸爸……”
“可我和他走的不是一條路啊!”
“你是從國外回來的……”
“從國外回來的就有罪?”
她跑回家,撲在床上痛哭起來。回國這些年,她吃過苦,得過病,也受過委屈,可她從來沒這麼傷心地哭過。
她的不懂事的孩子也跟著哭:“媽媽,你是臭小姐嗎?你是特務嗎?小朋友們都不和我玩了!”,“不,不!媽媽不是!,她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裏。”
不久,北京一位華僑老幹部給她捎來話:“小蔡,你要想得開。他們這一套不是黨的僑務政策。祖國忠貞兒女們的心,什麼時候都向著祖國!”
蔡瓊霞擦幹眼淚,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情。
海外親人千方百計打聽她的消息。哥哥托人捎信:“小妹,你一時任性走錯了路,現在回頭還不晚。如果你現在回不來,爸爸可以托人請求政府保護你。”
她還是那句話:“路是我自己走的,我一定走到底。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和過去一樣,早來晚歸,工作還是那麼負責。在那把餛飩叫“革命鮮湯”、吃飯還要問階級出身的年月裏,飯店的服務質量嚴重下降。可蔡瓊霞把痛苦埋在心底,對顧客還是那麼熱情。
“小蔡,人家把你當什麼人?你還這麼幹!”
“什麼人,中國人歎!我又不是為他們幹!”
“聽說人家正查你呢!還要下放你!”
“查吸,幹沒幹壞事,我自己心裏清楚。下放就下放,到哪兒都是普通勞動者!”
蔡瓊霞是什麼人,群眾心裏有數。在最危難的時候,飯店的同誌們安慰她,關懷她,保護她。
在歡慶十月勝利的隊伍裏,她抬眼望,祖國的天多麼藍啊!她的心情就和十幾年前剛回國時一樣興奮。
“小蔡呀,這麼多年你吃了不少苦!”市僑聯的領導同誌來家看望她,“你還有什麼困難嗎?是不是調換一下工作?”
小蔡的眼圈紅了:“我沒什麼困難,不用調換工作,我願意當服務員,我還沒當好!”
一九七八年三月的一天,蔡瓊霞和四哥乘坐的客機徐徐降落在馬尼拉機場。
好大的歡迎隊伍啊,一溜車隊馳進了市區。
“媽媽、媽媽……”蔡瓊霞跑上小樓,和媽媽緊緊抱在一起。
“孩子,你可回來了,你爸爸臨死前還叨念著你!這些年就苦了你和四哥,一想起你們,我整夜睡不著覺……”媽媽說著,泣不成聲了。
蔡瓊霞回來了,眼前的一切讓她眼花繚亂。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色彩繽紛的小汽車如潮似湧,花花綠綠的霓虹燈和廣告交相輝映,咖啡館裏樂聲悠揚,熙熙攘攘。優美恬靜的馬尼拉,已經成了繁鬧的大都市。親人們開著車陪他們遊覽市容,在有名的大飯店為他們接風洗塵。燈紅酒綠,杯就交錯,蔡瓊霞驚奇地看著這一切。
這是紅光小學老同學的盛會,大家專門設宴歡迎蔡瓊霞。男的西裝革履,女的珠光寶氣。
“瓊霞,你對馬尼拉的觀感怎樣?”
“變化很大,現代化了。”
“聽說祖國還很窮……”
“是的,祖國和發達國家比還是個窮國,可是和它的過去比,變化比馬尼拉更大。正因為祖國強大了,海外僑胞才能夠揚眉吐氣了,不是嗎?”
“小姐,你是大陸派來的宣傳員吧!”有一個人對她說。
“不,我不是宣傳員,是一個普通的飯店服務員。我說的都是事實。如果,你認為不是這樣,請拿出事實。”蔡瓊霞回答說。
“我是隨便問問,請您不必介意!”那人尷尬地笑笑,走了。
突然一陣消防車的警笛傳來,又著火了!不一會,來人報信,是一家自己放的火。這一家破產倒閉,無錢度日,想到房子保險金可觀,於是偷偷放了一把火。
“還是祖國好哇,生活雖不富裕,但有保證。那裏才有真正,的自由、安全和幸福。”蔡瓊霞對大家說。
老同學們活躍起來,有人提議:“來,為祖國的繁榮昌盛幹杯!”
“幹杯!”“幹杯!”
七
馬尼拉不寧靜的瓦蔡瓊霞躺在自己房間的雕花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今天,弟弟夫婦陪著她去菲律賓的風景勝地碧瑤遊玩。這裏曾留下她童年的美好回憶,可她現在一點興致也沒有。弟弟知道她最喜歡遊泳,又開著車把她送到海邊浴場。她無心下海,躺在金色的沙灘上,看著天上悠悠飄過的白雲,不禁湧起思鄉之情。她想親愛的祖國,想美麗的新家鄉哈爾濱,想自己工作的那個嘈雜的飯店,想她自己的家。說來奇怪,她最討厭飯店裏嗆人的油煙子味,可現在她多麼想聞一聞呀!記得臨行前,飯店為她開了歡送會,店主任對她說:“小蔡呀,咱們飯店人手少,顧客多,你可要早去早回呀!”走的那天,飯店的姐妹一直把她送到火車上,大家都流了淚。“蔡姐,你還能回來嗎?”
白雲呀,你給我捎個話:朝夕相處的姐妹們,我做夢都在想你們!是你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了我純真的愛護和生活的勇氣。我怎能忘記你們、永遠離開你們呢?是呀,我該走了!
可是這些天一說走,媽媽就流淚,哥哥弟弟就發火。“孩子,你爸爸死的時候,就因為沒見到你,成了終生遺憾,難道你也要讓媽媽這樣嗎?我都八十三了,還能活幾年!你忍心扔下媽媽走?”“妹妹,你不能回去了,我們把你二十多年前的戶口都查出來了,托了許多人,花了不少錢,已為你辦好居留證明。爸爸給你留下一份遺產。我們的買賣裏有你的股份。你想丈夫,想孩子,我們都理解,隻要你能定居,將來他們也能來。妹夫是工程師,有技術,不愁找不到工作!”
難以割舍的骨肉之情啊,我該怎麼說服他們呢?蔡瓊霞披衣下床,望窗外燈火闌珊,她思緒萬千。二十多年前,毅然隻身離開這座自己出生的城市,不就是為了祖國?我生命的根在祖國,難道我還要走回頭路嗎?不,生我是父母,教育我應該做什麼樣的人是祖國。我是母親的女兒,更是祖國的女兒!
二十多年來,我失掉的是什麼?得到的又是什麼呢?她環視這個曾給她以溫暖和快樂的“安樂窩”,舊物仍在,可一切都使她感到陌生了。我失掉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安逸生活,而得到了一雙勞動的手,而這是最寶貴的。失掉的不想再得到了,而得到的,不能再失去!
第二天.這場留與走的說服戰又開始了。
“媽媽,你如果真愛女兒,就快讓我走吧,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我不信,祖國就缺你這個服務員!”哥哥生氣地說。
“哥哥,你不懂,我們每一個祖國的兒女都應為她盡一分心意。隻有我們大家都出力,祖國才能強盛,四化才能實現!”
“你們不要再爭了,快讓瓊霞走吧,再不讓她走,她會病倒在這兒的,你們看她都瘦成什麼樣了!”媽媽終於發話了。
哥哥們不說了。他們覺得她是不能被說服的。他們發現她再不是過去的小妹了。是的,二十年來,祖國的陽光雨露哺育了她,那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鍛煉了她,使她明白了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是多麼的不容易,又是多麼幸福和自豪!如果說,她第一次出走還帶有浪漫色彩,那麼這一次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毫不遲疑的。
她就要走了。臨行前,她來到父親的陵墓,獻上了芒果、菠蘿和他愛吃的家鄉品種的西瓜。
“爸爸,原諒女兒二十多年前的不辭而別吧!我知道您愛女兒的心,知道您也愛戀祖國,當年哥哥回大陸參加革命,不就是您送他走的嗎?今天,我又要走了,要回到祖國去了!這回您該理解女兒的心了吧!您在臨終前,不也念念不忘福建泉州老家的山山水水嗎?”
蔡瓊霞走了,又是她獨自一人。她健步登上飛機的舷梯,揮舞著手裏的薩姆巴吉塔花束。
“再見了,菲律賓!再見了,媽媽!親人們!”
她回來了。祖國正春風浩蕩。她乘風北上,晝夜兼程。脫下還粘著異國花香的西裝,就換上了服務員的白工作服。當她走進道外區東風飯店―她工作的崗位,就像孤飛的大雁歸了隊。
飯店的姐妹擁上來,彼此緊緊抱在一起。
新的生活又開始了,平凡的工作又開始了。“一個餾腰花一元二,再來一個炒青椒八角五……”嘈雜的人聲中,又傳出她朗朗的結算聲。
對祖國一往深情的人,人民是不會忘記的。一九八0年春天,蔡瓊霞當選為哈爾濱市第七屆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
她走進張燈結彩的人代會會場。在熱烈的掌聲中,她走上大會主席台……當她在印有自己名字的主席團成員的席位上坐下,當她向鑲有金字的紅票箱裏莊重地投下自己的一票,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
幸福,多麼美妙和富有吸引力的字眼,每個人都在追求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可蔡瓊霞認為:把自己的命運和祖國緊緊連在一起,為著祖國的美好前途而奮鬥,才是最大的幸福。
這就是她追求了二十多年的目標。她在繼續追求。
1982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