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著連綿小雨,鄉親們送了好遠。
蘇平義一行人馬,沒有打道回府,他們又冒雨步行17裏,當晚來到另一個無電村―光明大隊。這個被稱為社會主義的黑暗角落的村子和吳家孔一樣窮困,一樣的土坯茅草房,一樣的滿街泥濘。這裏的老百姓們似乎對辦電的事兒並不熱心。村民們冷冷地看了幾眼滿身濕挽流的電工,甚至都不阻攔對生人狂吠的黃狗。
光明村辦電的事兒,上邊吵吵好幾年了,也不知來了幾夥人,吃喝一通,拍拍屁股,滿麵紅光的走了。光明村還是沒有“光明”。
“看看,鄉裏的電工又解饞來了!”
“屯不錯”王之勝袖著手,瞪著他唯一的一隻眼睛在街上吃喝著。
蘇平義的不請自到,讓村幹部措手不及,電工們簡單吃點飯,隨便找個地方睡了一宿。第二天,東方剛露一抹微紅,他們就扛著測量器材上山了,不到晌午就測完了從有電的鄰村到光明村的七、八裏的高壓線路。回到村裏,他們又幫助搞了一個辦電的工程預算,並囑咐農村幹部趕快備料,下午他們就急匆匆地回變電所了。本來村幹部晚上要“表示表示”的。
“怎麼樣,怎麼樣,沒招待好,人家走了吧!”“屯不錯”王之勝又有話了。他當著大夥兒的麵說:“要是電業局真來給咱們接上電,我把這隻眼睛挖下來當泡踩!”說著他使勁做了個用腳踩的動作,逗得大家一陣哄笑。
光明村勒緊腰帶,經過五個月的籌備,他們置辦好電器材料,還按人口齊了2600元的招待費,連要殺的豬,要宰的羊也準備好了。
一晃已是天寒地凍的時節,為了表示誠意,村幹部派出全村唯一的機械運輸工具―“小螞炸”(手扶拖拉機)冒著風雪,到鄉裏迎接辦電隊伍。
蘇平義一看光明村來了人,十分高興,他吩咐大家把工具和行李裝上“小螞炸”,馬上出發,來個“徒步拉練”。往前看,漫天飛雪,一片片山林都掩映在迷蒙之中,更看不清路在何方。不一會兒,腳下的雪也有尺把厚了,他們邊走邊推著陷在雪中的“小螞炸”。
傍晚時分,這一行18條漢子爬過三道山梁,行程20裏,來到土店子村口。這時雪越下越大,蘇平義算了算前麵還有30裏路,照這速度走到明天早上也到不了光明村。他當即找到村幹部如此這般一說,他們馬上派來一台鏈軌拖拉機,一直把他們送到光明村,已是深夜十一點。
聽說辦電隊真的來了,光明村家家點起油燈,爭搶著開門把電工領進自己家住,把最熱的炕頭讓給這些“光明的使者”。
“屯不錯”王之勝“吧噠、吧噠”抽煙睡不著。“這回興許行,我看那個領頭的小個子就不是凡人!”他自言自語。
“這回,看你那眼珠子還要不要!”老伴怪填道。
“哼,全村都用上電,不要眼珠子也值!”王之勝說。
天亮了,卻刮起大煙炮,風卷著雪花掃蕩著這一片枯黃的山地,樹被吹彎了腰,發出狼嚎一樣的呼嘯。
黨支部書記於世雙對蘇平義說:“昨天你們深更半夜才到隊裏,同誌們都沒休息好,今天又趕上大風雪,你們休息一天吧!”
“那不行!”蘇平義連忙擺手,“農民辦電不容易,工期愈長,農民負擔越重。你不知道,我們有個老習慣,不管到哪辦電,好天壞天都要搶著幹!”
老於看實在攔不住,忙說:“我們知道你們舍家撤業的不容易,大冬天,幹活還累,鄉親們齊了點錢,要給你們改善夥食
“算了,算了!我們是有規矩的,到村裏辦電不要特殊招待,每天兩餐.每餐一飯一菜!”蘇平義連忙對於書記說。
“那這2600元的招待費,我們都收上來了!”老於也很為難。
蘇平義想了想,“那錢放到我這兒吧!”
說著,他招呼大家,費勁地推開被雪掩住的房門,扛著工具上山了。
膛著沒膝深的大雪,頂著刺臉的寒風,他們吃喝著把水泥電杆,從公路抬到地裏,又在硬如鋼板雪捂冰凍的地裏刨一個深二米的方坑,再用肩膀和叉杆把高十二米的電杆立起。這18個漢子,一個個頭上升騰著白霧,滿臉的霜雪,幹著幹著,有人幹脆把棉襖甩掉……
在這莊稼人“貓冬”的嚴寒季節,在這風雪呼號,野兔都不敢出沒的雪野,這18個農電工人就像18個電杆,挺立在風雪荒野之上,用雙手擎起一條條銀線,把它送進千萬個貧苦的農家,給他們一片溫情,給他們一片光明……
心眼實在的鄉親們不知怎麼感謝蘇平義和他的同誌們,他們把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房東把土炕燒得很熱,又為他們打好洗腳水,當他們倒頭就睡時,房東大嬸把他們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和被雪水浸透的棉鞋烘幹。
僅僅用了十天,蘇平義和他的同誌們使光明村實現了跨世紀的飛躍,他們永遠告別了令人苦悶令人窒息的黑暗,迎來了給人希望給人幸福的光明,直到這一天“光明村”才名副其實了。
在這十天裏,他們在風雪中立起46基電柱杆,架設8000餘米高壓線,還為家家戶戶配上線,安上燈。
蘇平義還派人到牡丹江,用那2600元的招待費為村裏買了擴大器、電唱機、高音喇叭,為光明村建成了有線廣播網。蘇平義說,這叫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蘇平義這一手搞得於世雙措手不及,他和隊幹部過意不去,又張羅著給他們每人買件350元的皮大衣,也算留個念性。光明村的父老鄉親不會忘記他們的大恩大德!
蘇平義正言道:“這哪行!要感謝,你們要感謝黨和政府。你們多想點辦法,讓老百姓早點富起來,比啥都強!”
一席話,說得在場的村幹部心裏熱乎拉的。
臨行的那天,天剛一放亮,蘇平義領著18個電工爬上山坡,割回兩大捆稍條,然後紮了18把條帚,把光明村前後院掃得幹幹淨淨。
老鄉們於心不忍,和他們爭搶掃帚把,其場麵自然十分動人。
當冬日那大而圓的太陽,透過薄霧照在小村頭頂的時辰,蘇平義的隊伍已整齊地排列在村頭。村民舉行最隆重的歡送儀式―全村有始以來的第一次廣播大會。在零下30多度的嚴寒裏開露天廣播大會大概在全國也罕見。掛在新立起的電線杆的新喇叭,先奏響歡慶勝利的鑼鼓,不一會又奏響現代的迪斯科舞曲。全村三百多口人,像過年看秧歌一樣擠在大道的兩旁,“屯不錯”王之勝也夾在期間。淘氣的孩子指著自家的大黃狗向王之勝咬去。“你咋不把眼睛當泡踩呀!”人們拿他取笑。他笑道:“把眼睛踩了,還能看電視嗎!”
前來送行的鄉長在廣播裏講:“鄉親們,過去咱們鄉是團結村不團結,光明村無光明,現在好了,團結村團結了,光明村也有了光明……”
蘇平義從來沒有麵對這麼多人講話。
“老鄉們,是黨和政府讓我們給大家辦電的,現在大家用上電了,我們心裏很高興。希望大家利用電力發展生產,讓大夥都富起來。今天,我們雖然走了,但我們的心時刻惦念著你們
這時不知隊伍裏,誰先哭起來,接著許多人都哭了。他們擁上來搶著和蘇平義握手。他們簇擁著蘇平義和18個同誌走出村口。
“大夥回去吧!”蘇平義幾次勸大家,可他們還在送。看著在寒風中,在雪原上流著眼淚為他們送行的老少鄉親,蘇平義的眼淚也滾落在腳下的白雪地上。
柳樹抽條放綠的五月,我來到柳樹鄉,在一家小旅店住了三天。
這裏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窮困。鄉政府所在的村子已是頗具規模的小鎮,一條筆直的大街兩旁全是磚房,有的還有釉麵裝飾,間或還有兩層的小樓。商店、飯店、旅店、糧店應有盡有,雖然沒有大城市的繁華,卻也十分熱鬧。傍晚,也有穿肥大的牛仔裝的小夥子和穿原形畢露的緊身褲的姑娘在街上攜手而行。美發廳前彩燈閃爍,也並不比牡丹江市遜色。
蘇平義他們的柳樹供電所在小鎮的東頭,刷成白色的圍牆的裏麵是一個黃沙地的小院,一棟紅平房就是他們的辦公室,牆上掛著的四十多個獎狀、錦旗,向我講述著許多許多蘇平義和他們同誌的為農民辦電,為農民服務的故事。
穿西裝的白鄉長告訴我,蘇平義為農民辦電真是踏遍了柳樹鄉的山山水水,吃盡百般辛苦。他上任以來,打了二十多餘次辦電會戰,組立電杆三千多基,使七個無電村屯有了電;同時,還把十二個村屯、二十一個鄉直企業的低壓改高壓。現在,柳樹鄉管區百分之百的村屯有電,全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吃上了深井自來水,地方病基本消滅。有了電,鄉鎮企業也發展起來,我們鄉還得過全市鄉鎮企業“新星金杯”。
年輕的鄉黨委王書記說,有了電,不僅促進了物質文明建設,更促進了精神文明的建設。別的不說,就從廣播電視中農民得到的東西就太多了。你沒看見農民的生活方式,穿著打扮都變了,都從電視裏學的。
王書記還告訴我,鄉黨委曾兩次做出決定號召全鄉的共產黨員、各級幹部向蘇平義學習,全心全意的為農民服務。
為了更多地了解蘇平義的事跡,我想多走訪一些農民.可惜正趕上那幾天下雨,山路的泥濘,使我少跑了些地方。但是就已收集到的材料,就足以使我感動了。
下麵這幾個故事,你不僅可以看到一個農民出身的工人的質樸、善良、真誠,還可以看到一個普通的共產黨員的思想品格和精神世界。
五
“蘇所長……”
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恭恭敬敬地站在蘇平義的辦公桌前。“我想辦個豆腐房,不知行不行?”他懦懦而語;看著蘇平義的臉色。
“當然行了!”蘇平義不加思索地說。
“我想申請改裝線路,安裝個小電磨……”
“行!你先回去吧。過幾天我去看看!”
兩天後,蘇平義跑了三十裏路,來到吳家孔村,找到了那個農民呂長生。
一進家門,蘇平義不禁一陣心酸。殘破的土炕上躺著病病歪歪的老太太,地上站著三個麵黃肌瘦的孩子,看走道的跳姍樣,也是得了大骨頭節病。
“我想開個豆腐坊,賣點豆腐掙兒個錢,小孩他媽死的時候欠的債還沒還完!”呂長生對蘇平義說。
“好,我一定讓你的豆腐坊快點開起來。”說著蘇平義屋裏屋外地測量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