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同你好，媽媽同你好。”
相如在床上“撲哧”笑了。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從被窩裏伸出細細的胳膊：“哪個高興同你好？反正我不高興。你會打彈子嗎？你會抓知了嗎？”
媽媽遺憾極了，她一項也不會。
門上響起了“篤篤”，“篤篤篤”的聲音。媽媽開門一看，是衛國、小光來叫相如一道上學去。
相如豎起耳朵。他聽見媽媽在問自己的同伴：“衛國、小光，你們同相如吵架了？”
“沒有。”
“為啥相如不高興？”
“這要問他自己。”
他們要進裏屋來，媽媽攔住了：“相如有點不舒服。”?
相如一聽，連忙把棉被拉到下巴底下，躺直了身子。“哈哈。”衛國、小光都笑了。
“他有啥病？”衛國說，“懶病！”
小光也說：“他生的是管不牢自己的大毛病，他們對相如媽媽說：“你放心好了，包在我們身上了。我們有辦法醫他的病。”
相如一聽，馬上一腳把棉被踢開，隨手把桌上的書包，衣服往胳肢窩下一夾，從窗口爬了出去。等衛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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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時，床上隻胡亂地堆著一床被子。
“哎呀呀，”相如媽媽急壞了，“他還沒有吃飯呢。這個小阿爹呀，他跑到哪裏去了？這個樣子真的要生病了。”
衛國趴到窗口，院子裏空蕩蕩的，隻有幾隻麻雀自得其樂地在樹上跳來跳去，機機喳喳地吵得熱鬧。
他驚訝地說：“相如逃到哪裏去了？”
小光狠狠地把書包往背上一甩，說：“跟我來。”
相如媽媽從後麵追了上來：“衛國、小光，你們不要逼他，他還小。”
說了這句話，她自己也感到不大合適，因為三個伢兒是一樣的年紀，便改口道：“他的身體沒有你們壯，不好同你們比的。”
她慌慌張張地包了一塊麵包：“給相如帶去。一定要他吃，叫他不要吃得太急，不要嗆著風吃……”
走出十幾米，還聽她在歎息：“哎呀呀，這個小阿爹呀……”
相如到哪裏去了？
這會兒，他正在草場上。
他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留神地四下看看，見沒有啥可疑的，便偷偷地把手伸進一個樹洞，從裏邊掏出了幾顆玻璃彈子。
他功課不好。那次，衛國、小光冷落他後，他倒是用功了幾天。但時間一長，就又放任自流了。
這些日子，衛國、小光學習勁頭很大，對他管得也嚴，連彈子都不讓他碰。所以，他隻好把彈子“堅壁”在草場。朋友們一不注意，他就偷偷地拿出來玩，玩了幾次，覺得一個人玩也蠻有意思的，特別是在偷偷摸摸的情況下，還真有點偵察員的味道。於是，他幹脆躲開衛國、小光，搞“獨立”了。
玻璃彈子在他手心閃閃發光。他撅起屁股，把地拍平，然後，用彈子在地上摁了幾個小坑。
“戰鬥”打響了。他一會兒代表甲方麵軍，拿起那顆裏邊有紅瓣的彈子；一會兒又代表乙方麵軍，拿起那顆有黃瓣的彈子，“戰鬥”激烈地進行著。
突然，他身後響起了兩個人的聲音：
“不許動！”
“舉起手來！”
相如大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拍拍手上的土，說：“我隻玩一歇歇，不會遲到的。”
“功課做好了嗎？”
“做好了。”
“拿來看看。”
相如低下了頭。
“看，”小光對衛國說，“我早猜著他沒有做。”衛國皺起鼻頭。他花了很大氣力，才把湧到喉嚨口的罵人的話咽了下去。他生氣地說：“今天晚上，把今天連同昨天的作業，一定要補齊。”
相如惋惜地握著玻璃彈子，垂頭喪氣地跟在他們後麵，嘴裏還嘟囔著：“唉，就我倒黴，天下第一倒黴，一點自由也沒有。反正，隨便哪個人都可以來管我。”衛國聽了吃驚極了：“你倒黴？你要啥自由？我真弄不懂。”?
小光發怒了：“你還嫌我們管你？我們一刀兩斷！”
相如嚇壞了：“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是，一放學，相如馬上像魚兒一樣，遊得無影無了。
衛國、小光都氣得要命：“這種人，怎麼一點自覺性也沒有。”
“明天放學，我們兩個，一東一西盯牢他。”
衛國說：“直接把他帶到我家去，不做完作業，不放他回去。”
鄔雪玲不同意這種意見。她擔心地說：“你們能天天看牢他？不情願的事情，看牢了也是沒有用的。”
輔導員知道這個情況後，也跑來參加他們的討論。他也不同意衛國的意見。他說：“相如還是要求進步的，問題是缺乏毅力、自製力。我們頂好能把他的自覺性調動起來。”
他對衛國、小光說：“你們是好朋友，最了解相如。相如有啥特點，因勢利導嘛。”
衛國皺著眉頭，認真地考慮起來：“他這個人就是好奇心特別重。”
輔導員說：“能不能就利用這一點，先把他吸引過來？”
小光說：“有道理。”
衛國眼睛一亮，高興得跳了起來：“這個辦法行不行？”
第二天，放學後，相如又急著往外走。突然，他看見衛國和鄔雪玲抬著一塊黑板，上麵花花綠綠的畫了許多圖案。
“這是啥東西？”相如心裏剛一轉念，身體馬上調轉
方向，擠進了人群。
鄔雪玲向同學們解釋：“工廠裏的工人叔叔都在搞競賽，比比哪個完成生產指標好，比比哪個對國家建設的貢獻大。我們是國家的小主人，學習上也應該來一個競賽。這是我們中隊的學習競賽表，得5分的坐飛機，得4分的坐汽車，得3分的坐牛車，得2分的坐蝸牛，大家同意不同意？”
“同意！”
“同意！”
“相如，你同意不同意？”
“當然同意。”相如說是這樣說，底氣到底不足。他雙手緊抱著書包，昨天，他剛得了一個3分，還在裏邊裝著。
他擔心地問：“啥時候開始？”
“明天。”
“好。”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衛國走過來，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擠擠眼：“喂，有膽量嗎？敢不敢同我比賽？”
“敢！這有啥不敢的。”相如不在乎。他曉得自己的腦子還是蠻靈光的，隻要肯下工夫，問題不大。
“我給你們當裁判。”小光從兩人的肩膀上伸過頭
來。
“裁判？”相如搖搖頭，“黑板就是裁判，還用你？”
“我們內部再加一條，落在後麵的人要給走在前麵的人背書包。落後一天背一天，落後兩天背兩天。總落後就
.罷?
“同不同意？”衛國問。
“好吧。”相如咬牙也同意了。
晚上，小光、衛國做完功課，偷偷跑到相如家窗跟下，腳踩著磚頭，往裏看。
相如正埋頭在寫字，他那個好心的媽媽坐在旁邊，手裏拿著一隻杯子，大概又在勸他吃點啥。
顯然，相如生氣了。他大著喉嚨說：“媽，你不要吵我好不好？我都要坐蝸牛了。”
“啥蝸牛？”媽媽摸不著頭腦，“蝸牛一點點大，人哪裏坐得上去？”
“你不曉得。”對這樣無知的媽媽，相如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耐煩地揮揮手，三言兩語把坐蝸牛的意思講了講。
他愁眉苦臉地說：“還不光是坐蝸牛，弄不好，還要替人家背書包。”
為了這個背書包，他又不得不停下筆，解釋了一遍。
媽媽心疼兒子，不住嘴地說：“這是哪個想出來的鬼辦法，哎呀呀，這還得了。快，快做你的功課，好好做，用心做。你小小人背兩隻大書包，哪裏吃得消。”
聽到這裏，小光憋不牢，幾乎笑出聲。他身子一歪，腳下的磚頭“啪”地倒了。
聽到響聲，相如媽走了過來。衛國連忙拉過小光，兩人蹲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相如媽看看黑洞洞的窗外，奇怪地說：“啥東西在響。”
“是不是貓。”相如眼珠一轉，馬上從椅子上跳了下
來。
但是，走了幾步，想了想，又回到桌子邊去了。第二天，作業本交上去了，相如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性急。他過一歇歇就跑去問問班長：“簿子啥時光發回來？”課外活動時，班長從辦公室抱回了一摞簿子，相如一把抓過了自己的那一本，跑到角落頭，掀起了一隻角，4分，他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他走近衛國：“喂，你幾分？”
衛國用指頭比劃了一下。
“同我一樣。”
小光大聲宣布：“一比一，平。”
相如問小光：“你呢？”
小光不說話。
相如搶過來一看，5分。
鄔雪玲在競賽表上，把相如的名字寫在汽車下麵，然後大聲說：“相如有進步，可惜汽車沒有飛機快，還要再努力。”
相如想：明天再看。
一進和平新村，迎麵碰上了陳伯伯。
陳伯伯大聲問道：“相如呀，坐蝸牛了沒有？”“沒有。”相如回答的聲音比他還大。
拐過一幢樓，又碰上了張桂蘭的姥娘。她也關心地問：“好小子，告訴姥娘，今天坐的是啥？”
“汽車。”
“好乖乖！”
在鄔雪玲家門口，扁豆也抬起大腦殼，問道：“相如阿哥，相如阿哥，你給衛國阿哥背書包了沒有？”相如奇怪了。他蹲下身：“你們怎麼都曉得了？”
扁豆說：“你當是你們的鐵木耳小組，還保密。”
他還小，鐵木耳小組沒有吸收他。對此，他情緒很大。“你們的學習競賽，阿姐同我講過，衛國阿哥，小光阿哥也同我講過。他們要我見到你就問問，好叫你記牢。”相如一拍腦殼，恍然大悟。
扁頭看看四下沒有人，就神秘地壓低喉嚨：“相如阿哥，你一定不要驕傲。”
“為啥？”
“我聽見阿姐同衛國阿哥講，讓他快快爭取得5分。”“啊呀！”相如大吃一驚，“他們還想叫我背書包。”
他用力提了提褲子，不服地說：“沒有這樣便當，我也要爭取得5分。”
吃過晚飯，他立刻翻開了書包。
媽媽說：“也不用這樣著急。”
相如說：“媽媽，你不曉得，我背上長了許多眼睛。”
果然，這一天，相如也坐上了飛機。他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在課堂上，顧老師表揚了他。
顧老師說：“在這一段時間裏，同學們的進步都很大，特別是陳相如。大家都曉得，以前，他總得3分，有時還得2分。現在，他也得5分了。”
同學們都朝相如拍手，猴頭猴腦的相如害羞了，細細的脖子都變紅了。
顧老師從講台上走了下來。講課講得高興時，她喜歡在桌子中間走幾圈。
她高興地說：“這是個好事情，大家不要小看這個5分，它標誌著我們知識掌握的好壞。大家都想做一個尋找太陽的人，做一個有利於人民的人。掌握了知識，就是掌握了為人民服務的本領。”
回家的路上，相如重又和朋友們走在一起。
衛國遞給他一封信，是李樹叔叔剛寄來的。
相如看了幾行，便驚喜地抬起頭：“李樹叔叔怎麼知道我有進步？”
衛國得意地晃著腦袋：“這是個秘密。”
相如說：“好哇，你們瞞著我，給李樹叔叔去信了。”
小光說：“我們本來想永遠不和你好了。”
關於這個問題，相如有絕對的把握：“你們不會的。我要不進步，你們強拉也要把我拉著往前走。”
“你倒聰明。”衛國挖苦了一句，但他又說，“今天，我們還應該再寫一封信。我們寫信時，你剛開始進步。現在，你得5分了，又是一個好消息。”
相如小心地把信夾在課本裏，堅決地說：“不，今天不寫了。等我飛機坐穩了，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