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閃異族下(1 / 3)

第一章 快閃異族下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十七歲的男生符遠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困境。在此之前,他曾經以為,平安地度過了青春期那段最迷亂最躁動的時光之後,他已經像真正的成年人那樣從容地麵對和處理一切了。但是現在看來,那競然隻是他的一廂情願。人生路上,總會遇到一些你永遠無法預料的局麵。當有人明白無誤地告訴你說,你所熱戀的那個女孩是個精靈,或者別的什麼,反正不是人類,你該怎麼辦?

符遠曾經試圖讓自己當作根本沒有這回事,可事實證明,這根本行不通。如果指證方瓶兒是精靈的,是別的什麼人,符遠也許可以說服自己,全當是一個玩笑或者是胡說八道。但是做這個指證的,卻是劉真的奶奶,一個退休的生物化學專家。而且,就算她不曾是一個有名望的科學家,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家,隻以她的年齡和性格,也不可能在符遠麵前信口開河、胡說八道,更不可能跟符遠開這種玩笑。雖然她聲稱自己並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也沒有強求符遠馬上就相信她所說的一切,但是她的態度至少讓符遠相信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別人相信不相信,但她堅信自己所說的,她堅信方瓶兒就是一個精靈!

也許,我應該當麵問問方瓶兒?這樣的念頭雖然荒唐至極,但也確確實實地在符遠的腦海中閃現過。但那也隻是想想而已。沒有哪個正常的男生會去當麵追問自己熱戀的女孩子這種問題,因為IE常的女孩子會把這種問題看作是對她的一種挑釁或者侮辱。當一個女孩子認為你是在挑釁或者侮辱她,那你還有跟她繼續交往下去的機會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符遠不想要這種答案。可他想要的答案似乎永遠也沒有機會得到。

方瓶兒顯然覺察到了他的異常。她似乎不是那種非常敏感的女孩,但是符遠的異常實在太過明顯了,仿佛臉上一下子多出了一隻鼻子或者一道眉毛,想假裝沒看見都難。方瓶兒問他:“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符遠搖搖頭:“沒什麼事呀。”

可那多出來的鼻子或者眉毛還擺在臉上的方瓶兒就又問:“到底是什麼事?有關我嗎?”

符遠還是搖頭:“沒事。更不關你的事。”

方瓶兒用眼睛瞄著他,說:“你要是真沒事,敢不敢讓我做個測試?”符遠有些心虛:“什麼測試?”

方瓶兒說:“很簡單呀,看著我的眼睛就行!我會讀心術!”

方瓶兒伸手扳過符遠的臉,兩隻眼睛對著他。符遠下意識地想躲開她的眼睛,卻躲不開,隻好硬著頭皮和她四目相對。看了一會兒,方瓶兒忍不住笑了,說:“不行,我的讀心術在你身上失靈了。”

符遠問:“為什麼?”

方瓶兒說:“我從別人的眼睛裏就能看見他的心裏。可在你的眼睛裏,卻隻能看見我自己,然後又從我R己的眼睛裏看見你。看來看去,也隻有我和你。唉!”

符遠心裏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他說:“看來你的功力也不過如此呀!”方瓶兒說:“誰說的?讀心術不好用,我還會催眠術,一樣能知道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方瓶兒從脖子上摘下一條琥珀項鏈。符遠說:“好呀,這回可讓我抓住把柄了!你竟然還戴著項鏈,公然違反校規!”

方瓶兒衝著他扮怪臉“我不但戴項鏈,我還是個會法術的精靈,是個小巫婆呢,你去告發我呀!”

符遠抓住她的手:“讓我好好看看!真要是個巫婆,絕對逃不過我的眼睛!”

方瓶兒就把臉湊近過去,兩個人又一次四目相對。半晌,符遠的眼神有些迷離了,心裏忽然想:方瓶兒太可愛了!就算劉真奶奶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是一個精靈,那又怎麼樣呢?不管她是個人還是精靈,反正對我來說,她都是獨一無二不町替代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不可能再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比她更可愛了!

他很衝動地想吻方瓶兒,卻被方瓶兒躲開了。方瓶兒把項鏈舉到他眼前:“好了,現在我開始給你做催眠術!”

兩個人正鬧著,劉真跑過來,瞪著眼睛問方瓶兒:“你在幹什麼?”

方瓶兒有些掃興,白了他一眼,說:“不關你的事!”

符遠趕緊對劉真說:“她正要給我做催眠術呢!”

“什麼催眠術?”

符遠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跟劉真糾纏,就問劉真:“你找我有什麼事?”劉真說:“是有點事。”他看了方瓶兒一眼,然後拉起符遠,說,“你跟我來一下。”

方瓶兒很好奇:“什麼事呀?能告訴我嗎?”

劉真說:“是男生的事,你最好別知道!”

劉真拉著符遠一口氣跑到了綜合樓前。

符遠忍不住問他:“劉真,你到底要拉我去哪呀?”

劉真板著臉,說記得你上次跟我說過,舞會那天,方瓶兒拉著你從禮堂上了綜合樓的天台,是嗎?”

符遠點點頭:“是呀。”

劉真抬手指了指眼前的綜合樓:“是這裏,沒錯吧?”

符遠有些疑惑地看著劉真:“你這家夥,沒生病吧?當然是這裏,難道咱們學校還有第二幢綜合樓?”

劉真點點頭:“你可以確定就好。跟我來!”

劉真拉著一頭霧水的符遠從綜合樓的一樓一直爬到五樓頂層,來到樓梯盡頭的一扇鐵皮門前。

劉真指了指那扇門:“那天晚上,你們是從這裏上的天台吧?”

符遠有些遲疑:“應該是吧?”

劉真說:“肯定是。因為這幢樓隻有這裏可以通上天台。”

符遠說:“是。我可以肯定我們是從這裏上的天台。可那又怎麼樣呢?”劉真把符遠拉到那扇鐵皮門前。鐵皮門上有一道鐵門栓,門栓上掛著一把大鐵鎖。劉真指著那把鐵鎖:“你仔細看看,這把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開過了,已經完全鏽死了!”

符遠一愣:“怎麼可能?!”

劉真說:“可這是事實!剛才我被總務處的徐老師抓差,說五樓的一個房間有些漏雨,讓我帶著維修師傅上天台。他給了我一把鐵門的鑰匙,我開了一下,鑰匙沒錯,可鎖頭早就鏽死了,根本打不開!也就是說,就算方瓶兒事先弄到了這把鑰匙,她也沒法打幵這把鎖,和你上到天台上。除非,除非她根本不需要鑰匙就能打開這道門!或者,是你在跟我編故事!”

符遠的腦袋裏嗡嗡直響。他衝著劉真擺擺手:“你先別說話,讓我好好想想。”

符遠努力讓內己的情緒安定下來,然後仔細地冋想舞會那天他和方瓶兒上天台的經過和情景,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上天台的時候,他被方瓶兒拉著,在黑暗中慌張前行,根本記不得也看不清太多的細節;而下天台時,他的整個注意力又完全被方瓶兒和她所說的那些話所占據,根本不曾留意什麼鐵皮門,更別說門上那把生鏽的鎖了。

劉真本來認定是符遠為了敷衍他或者顯擺自己而跟他編了那篇“天台故事”,一時氣不過,才拉著符遠過來當麵戳穿他的謊話,想解解心頭的怨氣。可沒想到,站在鐵皮門前的符遠並沒有多少謊話被戳穿的難堪,倒像是被誰兜頭打了一悶棍,而且這一悶棍好像是把他打醒了,又像是把他打糊塗了。

符遠無法解釋那把鏽死的鐵鎖。雖然他被迫無奈在好朋友劉真麵前承認,天台之夜隻是他出於某種原因編排出來的故事,但那種解釋隻能應付劉真,卻無法應付他自己。符遠決定采取行動,為自己找出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

周末下午最後一節課,符遠編造了一個理由,跟班主任請了假,提前半個小時離開了教室。當然,他事先也跟方瓶兒說了,他有事要先走一會兒。方瓶兒並沒有追問什麼,隻是有些遺憾,因為通常周末晚上他們會一起出去吃一頓快餐,看一場電影。

符遠離幵教室,卻並沒有走遠,而是在校門外的幾家小店裏逛了一陣子。看看放學時間快到了,這汴回到校門前,打了一輛出租車,坐在車裏,等在校門一側。

很快的,符遠就在擁出校門的學生當中發現了方瓶兒。方瓶兒和幾個女生說說笑笑地一起上了校車。

符遠讓出租車跟在校車後麵。大約五十分鍾之後,方瓶兒最後一個下了校車。這裏已近城郊,是一個高檔的別墅區,周圍的自然環境非常好,有一座不高的小山,綠樹環抱,甚至還有一條清澈的溪水從山間流淌出來,從別墅的西側緩緩流過。遠遠看去,小區裏大概有上百棟的獨體別墅,錯落有致,從容開闊,與市區裏那些摩肩接踵親密無間的住宅樓的情形大不相同。符遠隱隱地記得自己似乎是在某個電視或者是平麵廣告上知道這個別墅區,隻是一時想不起它的名字了。

符遠下了出租車,遠遠地跟在方瓶兒的後麵。出乎他的意料,方瓶兒並沒有進入別墅,而是順著那條小溪徑直朝著山林裏走去。符遠跟到樹林邊上,猶豫了一下,然後也走進了樹林。

樹林裏並沒有路徑,走在前麵的方瓶兒也似乎沒有留下任何的足跡,符遠隻是憑著一種直覺朝前走。走了大約十分鍾,符遠的心裏隱隱地有些不安。這片樹林從外麵看上去並不是很大,也不是很茂密,但走進來之後的感覺卻截然不同。而且越往深處走,樹木越茂密越高大。好在,符遠一直在順著那條小溪前行,至少暫時還沒有迷路之憂。

前麵的方瓶兒依然無聲無息,仿佛是一陣吹進了樹林裏的風。符遠開始擔心自己已經跟丟了她的蹤跡。符遠的腳步不由得放慢下來,正在猶豫是否應該就此打住,順著小溪走回去,前麵卻倏然間進人了一片小小的林間空地。

一個長發飄飄的白衣女孩抱膝坐在溪水中的一塊大石板上。在從樹枝間透射進來的天光的映襯下,仿佛美麗的幻象一般,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符遠倉促間幾乎無法看清女孩的麵容,雖然他們相隔不過十兒米遠。女孩似乎也被突然出現的符遠嚇了一跳。她站起身。接著,符遠聽見一個歡快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符遠!”

事後符遠曾經反複問想確認過,己當時的確是先通過耳朵認出了方瓶兒,而不是眼睛。符遠依然愣愣地站在那兒,看著方瓶兒輕盈地踮著腳尖,踩著溪中光滑的石頭,來到他近前。直到此時,符遠的思維才完全恢複正常。他直直地看著眼前的方瓶兒。方瓶兒穿著一件輕柔的白色長裙,平時束在腦後的頭發披散開來,長長的,幾乎垂到了腰際。

符遠驚疑不定的神情,讓笑意盈盈的方瓶兒也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臉上溫柔而燦爛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就好像一個滿心歡喜奔向父母的孩子,直到眼前,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隻是在一瞬間,方瓶兒就恢複了常態。她輕輕地拎起裙角,踮起腳尖,在那塊隻有巴掌大小的溪石上輕盈地旋轉了一圈。方瓶兒問他:“這衣服好看嗎?”

符遠冷著臉:“你什麼時候換上的?難道這樹林裏還有你的私人衣櫃?”

方瓶兒卻不在意,笑著說:“想不明白了吧?是我事先藏在這兒的!這樣的衣服,隻有在這樣的地方穿才最漂亮,不是嗎?”

符遠看著她,眼神裏依然沒有多少溫度:“原來是這樣。那你一定還事先在這裏藏了另外一樣東西。”

方瓶兒沒聽懂:“另外一樣東西?什麼呀?”

符遠說:“假發!”

方瓶兒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原委。她若無其事地伸手拉過一縷頭發:“我可從來不戴什麼假發。我隻是把頭發放下來了。很不一樣嗎?”她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把頭發束在了腦後。被束起來的頭發旁若無人地兀自變短了。符遠不再說什麼丫,轉身就走。方瓶兒在身後喊他,他充耳不聞。

符遠一口氣跑出丫樹林。兩腳重新踩在了熟悉的柏油路上,心裏才暗暗地鬆了口氣。從那片林間空地往回走的時候,他的心裏隻有一股被人愚弄了的怒氣。可走到後來,讓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的,卻是從心底裏升起的一種恐懼。方瓶兒在他身後不停地叫他,他甚至不敢回一下頭,好像在後麵緊追不舍的,是什麼麵目猙獰的怪物。

方瓶兒追出了樹林。她手裏拎著書包,不停地喘著氣。喘了一會兒,她恨恨地對符遠說:“你跑什麼呀,想累死人家嗎?”

符遠不吭聲。他本來想打輛車馬上離開,可這裏既沒有任何車站,也沒有出租車的影子。他咬咬牙,邁步往冋走。

方瓶兒急了,扔掉手裏的書包,攔在符遠麵前:“不準走!”

符遠想從她身邊繞過去,沒有成功,隻得停下腳:“你想幹嗎?”

方瓶兒也板起臉:“咦,奇怪,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符遠說:“對不起,我不想和你說話。”

方瓶兒也惱了:“為什麼?”

符遠說:“如果有人把你當成瞎子、傻子,你還願意跟她說話嗎?”

方瓶兒說:“什麼瞎子、傻子?你在說什麼呢?你是不是病了?”她伸出手來想摸符遠的臉,被符遠堅決地躲開了。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僵持了半天,方瓶兒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摸摸自己的頭發:“你發現了?”

符遠垂下眼睛,一聲不吭。

方瓶兒把頭湊到他的近前,從下往h看他的眼睛,說:“要是,我沒有當著你的麵把頭發變短,你還會發現嗎?”

符遠忽然反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到這裏來嗎?”

方瓶兒猶豫了一下,正想說話,被符遠攔住了:“其實,我隻是想知道,你家到底住在什麼地方。真的。”

方瓶兒脫口而出:“你撒謊!”

符遠“噢”了一聲:“我撒謊了嗎?”

方瓶兒明白他的意思,輕輕地歎了口氣,說:“好吧,我承認我對你說了謊。可是,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怕你接受不了。”

符遠的目光忽然抬起來,直視著她:“接受不了什麼?

方瓶兒咬咬嘴唇,然後揚起臉:“接受不了,自己的女朋友是個精靈!”符遠的S光忽然有些膽怯了,從方瓶兒的臉上移開了。

方瓶兒卻不依不饒:“我沒說錯吧?你害怕了?”

符遠說:“我不知道。”

方瓶兒嘟著嘴:“別狡辯,你分明就是害怕了!”

符遠忽然提高了聲音:“這不公平!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而我才剛剛知道你是誰!”

方瓶兒也提高了聲音,說:“我是誰,或者你是誰,這很重要嗎?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我喜歡你,你也知道你喜歡我!不是嗎?”

符遠抿緊了嘴唇,不吭聲。

方瓶兒點點頭:“那好啊,我n!以給你時間,讓你好好想想,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她轉回身,撿起書包,挎在肩上,然後不緊不慢地朝著別墅區裏走去。

走出去幾步,方瓶兒忽然抬起手,扯掉了腦後束著頭發的皮筋。一頭烏黑的秀發在披散下來的同時,又變得長至腰際。與此同時,她示威似的背朝著符遠揚了揚手。隨著她右手臂的起落,她身上的白色長裙仿佛褪色一般消失了,倏忽間變成了那身寬鬆的沒有性別的校服。

符遠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忽然想:沒準這時候方瓶兒正在抿著嘴偷笑他。可是,她會笑他什麼呢?

方瓶兒說到做到,接連兩天沒有到校。老師那邊的官方說法是她患了感冒。隻有符遠知道真相:缺席的方瓶兒並沒有生病,反倒是每天按時到校的他病得不輕,而且還是無處就診的心病。

方瓶兒“病”到第三天的時候,班裏有男生女生張羅著想去她家裏探病。問到符遠的時候,符遠搖搖頭:“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有女生很不滿地用眼睛“挖”他,說:“怎麼回事?我們一直等著你開門帶我們去呢,結果等不來,我們隻好先張嘴了,你竟然還要說‘NO’?”

符遠陰著臉不接茬兒。一旁的劉真趕緊衝著那個女生一瞪眼:“你懂什麼?人家符遠當然早就去過了,沒準已經去了好幾趟了,就是不想帶你一起去,怎麼樣,你有意見?”

過後符遠問劉真:“你們幾個人一起?”

劉真說:“是呀。我們又不是你,沒理由非得單獨行動。”

符遠接著問:“你們以前去過她家嗎?”

劉真搖搖頭,說。“那倒沒有。聽說她家住在別墅區,離學校挺遠。她爸爸媽媽都在國外,她跟爺爺奶奶一起住。怎麼,你改主意了,要給我們當向導了?”

符遠說:“我隻是想提醒你,最好找一輛車,跟在校車後麵一起去,不然回來的時候不好打車。”

劉真說:“你放心吧,這事方瓶兒在電話裏已經提醒過我們了。我谘詢過出租公司了,可以打電話請他們派車過去接我們口我們四個人,正好一輛車。”然後,似乎已經無話可說的符遠忽然冒出一句:“你們,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