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眠夢島上(3 / 3)

小木忍不住問安楚:“我們,會被關很長時間嗎?”

看小木一臉嚴峻、焦慮的表情,安楚似乎也被感染了,語氣中也有些猶疑不定:“可能,至少要被拘留十五天吧!如果,以危害社會的罪名提起訴訟,弄不好還會被判半年到一年的拘役。”

小木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行!這不行!我不能在這裏呆這麼久!”

小木的情緒突然變得非常衝動,幾乎要失去控製。他衝過去,猛力地捶打門板,嘴裏大聲喊著:“開門!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安楚被他嚇了一大跳,趕緊跑過去拉住他:“小木!”

安楚把小木拉回到椅子上:“小木,你冷靜點!”

小木的眼睛裏充滿了絕望的表情:“安楚,我不能呆在這裏!我不能呆在這裏!如果我不能盡快地趕回去,不能為眠夢島帶回新島民,島上的人不但要過苦日子,還可能要麵臨災難!”

安楚不由得笑了:“哪有那麼嚴重?一座海島上,多幾個人或者少幾個人能有什麼區別?”

小木絕望地搖搖頭:“你不知道!”

安楚說:“我是不知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她伸出手,輕輕地撫著小木濃密的頭發,“這樣吧,小木。反正咱們現在也出不去,你就給我仔細地說說眠夢島的事情。”

小木抬起頭:“你會相信嗎?”

小木的H光讓安楚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說。“我相信!小木,我也請你相信我!我向你保證,頂多兩個小時,我一定會讓他們放咱們出去!而且以後再也不會追究你的事情!”

小木將信將疑。剛才那對年輕的夫婦為自己說了許多好話,做了許多保證,警察都不為所動,安楚又憑什麼讓他們改變心意呢?

安楚顯然看透了小木的心思,她說:“你不相信我?”

小木搖搖頭。他忽然想起了中午安楚說的一句話:“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不過,我相信你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小木雖然對安楚讓警察放他們出去的承諾將信將疑,但是在內心深處,卻對安楚擁有一份渾然天成般的信任。

沉默了片刻,安楚忽然拍了拍小木的肩膀:“咳,咱倆訂個約定吧!你陪我在這裏呆上兩個小時——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有機會被替察抓進小屋子裏關起來,所以要是馬上就出去就沒意思了。兩個小時之後,等咱倆一起從這裏出去的時候,我保證你已經為眠夢島找到了一個新島民,怎麼樣?”

小木一臉疑惑:“你為什麼喜歡呆在這裏?”

安楚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沒呆過嘛!”

小木將信將疑:“那,那個新島民是誰?在哪?”

安楚伸手輕輕地揪了揪他的頭發,說:“笨呀!真不愧叫‘小木’!眠夢島的新島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木的眼睛倏然一亮:“你?!”

安楚說到做到。兩個小時之後,她讓警察打了一個電話。二十分鍾之後,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進警察局,徑直走進了警察局長的辦公室。兩分鍾之後,安楚和小木走出了那間小屋子。胖胖的警察局長親自把他們送到大門口,並且很謙恭地彎腰相送。而那個中年男人並不怎麼理會局長的禮遇,而是畢恭畢敬地把安楚清上了一輛豪華的轎車。安楚上車之前,悄悄地朝著小木眨眨眼睛。

年輕的夫婦上前迎住小木,他們關切的目光讓小木的心裏一熱。

在離開眠夢島整整十三天之後,小木的小船帶著新居民回到了眠夢島上。可是讓眠夢島的居民們大吃一驚的是,小木帶回的新居民居然有兩位!是一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夫婦。

小木給雲叔介紹說:“雲叔,這是陳非夫婦。”

然後又為陳非夫婦介紹說:“這是雲叔。”

當著陳非夫婦的麵,雲叔不能多說什麼,隻得先把陳非夫婦安排到小木的家裏住了下來。陳非夫婦並不知道他們的到來讓眠夢島上其他的241位居民變得惶恐不安。吃過了小木為他們準備的晚餐,他們就手牽著手到海邊散步去了。一開始小木還有些擔心,怕他們會吃不慣用變苦的眠夢泉水做的飯,但是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和異樣,這讓小木暗暗地鬆了口氣。

趁著這機會,雲叔找到小木,詢問他事情的原委。小木就把自己這幾天的經曆告訴了雲叔,隻是省掉了那個叫安楚的女孩子。

毫無疑問,小木是給雲叔也是給眠夢島出了一道難題。按照島上的習俗,新居民上島,要舉行一個小小的儀式。在儀式上,新居民要當著全體島民的麵發誓,永遠留在眠夢島,直到被死神帶走。如果有一天,你想違背這個誓言,想要離開眠夢島,也要舉行一個類似的儀式,才可以離開眠夢島。而這樣的機會每個人一生隻有一次。一旦離開,就永遠也無法回到眠夢島了。而如果你想拋棄誓言,擅自離開眠夢島,就會被茫茫的大海困住。據說至今為止,隻是有人因為島上有新生兒出生而被迫離島的,還沒有一個人自願離開眠夢島,更沒有人想偷著離開,所以有關擅自離開眠夢島就會永遠迷失在大海裏的傳說,對小木和天海這樣年輕的島民來說,也就僅僅是一個傳說。

雲叔在小木的小木屋裏一直呆到陳非夫婦從海邊冋來。就在雲叔要開口對夫婦倆說什麼的時候,被小木攔住了。小木對夫婦倆說:“按照島上的規矩,明天咱們要舉行一個上島的儀式。”

夫婦倆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我們需要準備什麼嗎?”

小木說:“不用,到時候,你們按照雲叔說的做就行了。”

小木送雲叔出來的時候,雲叔看著小木,就好像不認識他了似的。雲叔說:“小木,你這孩子是不是瘋了?島上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島上的人數超過了243個人,全島的人就都得喝苦水。更可怕的是,如果時間長了依然不能把人數恢複為243人,那全島就會麵臨滅頂之災!”

小木有些不相信:“真有那麼可怕嗎?”

雲叔的臉沉下來:“這是島上先民們留下來的規矩,已經恪守了幾百年!”

小木忽然有些激動:“難道島上的規矩就不能破一下,或者改變一下嗎?”

雲叔搖搖頭:“人是不應該為了自己而破壞規矩的,因為有些規矩並不是人定的。”

小木似懂非懂。可他還是不死心;“雲叔,如果,我們就這樣把他們留在島上,除了必須喝苦水之外,到底還會發生什麼?”

雲叔麵色凝重:“我不知道。你也不會真的想知道!”

小木不服氣:“可是,到底是為什麼?多幾個人,這島上又不是養不活!”雲叔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我知道,那行不通!人總是想了解一切,這雖然有些一廂情願,倒也沒什麼不對。可怕的是,人在很多時候會自以為了解了一切!”

小木還想說什麼,雲叔打斷他:“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破壞眠夢島的規矩!無論如何,我也不敢拿全體島民的生活和生命開玩笑!如果你無法開口,我去向他們說明一切!然後請他們原諒,請他們離開!”小木咬咬嘴唇:“不用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保證不會破壞眠夢島的規矩!”

第二天,眠夢島的全體242位島民在眠夢泉為陳非夫婦舉行入島儀式。在儀式正式開始之前,不少人都在悄悄地議論著,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雲叔的身上,而雲叔則用目光詢問著小木。小木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大家麵小木說:“大家可能都已經知道了,眠夢島上來了兩位新居民。他們是好人,而且,他們是屬於眠夢島的。”

陳非夫婦麵對著大家的目光,有些羞澀地挽著手。眠夢島上溫暖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使他們得健康而且幸福。他們的腳邊放著兩隻彌堅果的果殼,果殼被一剖兩半,像兩隻圓圓的大碗,碗裏盛著清澈的海水。一隻“碗”的海水裏遊著一條黑脊白腹的安寧魚,另一隻“碗”裏是一隻漂亮的回壽螺。安寧魚和冋壽螺是早晨小木帶著夫婦倆去島民的漁船上,讓他們自已選的。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安寧魚和回壽螺的用途,隻是猜想,大概與今天的入島儀式有關。

小木接著說:“我已經決定了,我會離開眠夢島!”遠方的天空中,突然傳過來一陣悶悶的聲響,像是打雷一般。而小木的話也像雷聲一樣響過所有人的耳際和心靈。

大家都吃驚地看著小木。雲叔用眼睛瞪著他:“小木!你瘋了嗎?!這種話是隨便說的嗎?!”

陳非夫婦也很吃驚,他們問小木:“小木,你為什麼要離幵這裏?”

小木的表情很堅定:“我已經決定了!”

小木跪在眠夢泉前,舉起了右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的指尖相並,狀如鳥喙,對著自己的嘴巴,其他三指朝向天空——那是眠夢島的居民們發重誓時的手勢。不等小木開口,雲叔一把拉住小木的胳膊:“小木,你別胡來!”小木回頭對雲叔說:“雲叔,我已經決定了!我已經把泉眼中的索未魚取出來了!”

大家的臉色都像雲叔一樣,為之一變。天海第一個跑到離眠夢泉不'遠的泉眼那裏。在那塊不大的山地上分布著上百個小小的泉眼,每個泉眼都隻有普通的水盆大小。泉眼裏的水湧起得並不猛烈,有的甚至看不出來有水從泉眼裏冒出來,但是幾百年來,這裏從來沒有一個泉眼裏的水幹涸過。這裏就像是眠夢島的另一個居住區,因為這裏的一個泉眼就代表著眠夢島上的一位島民。與島上的居民總數是一樣的,這裏一共有243個泉眼。每個居民都會在出生或者人島的時候,選一樣海洋生物放在泉眼裏。這裏也是眠夢島上的又一個奇跡——要知道,泉眼裏的泉水跟眠夢泉的泉水一脈相承,都是甘甜的淡水,而放進泉水裏的海魚海蝦海蟹不但能夠存活,而且會活得跟島民一樣長,哪怕你放進的是一條原本隻能活上兩三年的最普通的海魚。直到它們所代表的島民被死神帶走,泉眼裏的水族才會消失無形,就好像它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和眠夢泉一樣,如果這裏有一個泉眼裏的魚消失了,所有泉眼裏的泉水也會變成苦的。

天海跑到屬於小木的那個泉眼邊上,然後冋頭對尾隨而來的雲叔和島民們說:“是真的!”

所有的人都圍在一起,用驚異的目光看著小木,隻有一個人遠遠地躲在一旁。是小袖。

泉眼裏空蕩蕩的,十五年前,兩歲的小木由爺爺抱著,親手放到泉眼裏的那尾小小的淡藍色的索未魚已經不見了蹤影。雲叔對著空蕩蕩的泉眼愣了一會兒,然後猛地一跺腳,長長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