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從前上(2 / 3)

琪琪還想爭論/被曉衣攔住了:“你別吵了!”

琪琪瞪大眼睛看著曉衣:“曉衣,他可是在侮辱你的偶像呀!”

曉衣說:“我說過了,他不是我的偶像!”

晚上,曉衣躲在自己的房間裏,有些心神不寧。她看著那張CD,猶豫了很久,終於把它放進了碟機裏。

“海從前,還是海隻是那時候。海的心裏隻有魚,沒有船……”

伴隨著楊帆的歌聲,曉衣很快又沉人了海底。

曉衣發現自己站在一扇陌生的房門麵前。她正在迷惑自己究竟身在何處,那扇門卻突然開了,楊帆出現在門裏麵。楊帆的樣子與上次在酒吧裏的時候差不多,隻是看上去有些疲憊和憔悴。

看見曉衣,楊帆的臉上露出笑容:“你來了!怎麼不進來?”

曉衣猶豫了一下,抬腿走進門。裏麵是小小的一室一廳。屋子裏很淩亂,地板上、沙發上丟滿了飲料瓶子和酒瓶子,茶幾上還放著一盒煙。

曉衣有些疑惑:“這是你家嗎?你的父母呢?”

楊帆看了她一眼:“這是我租的房子。上次帶你來過一次,你忘記了?”曉衣一愣:“我來過嗎?”

楊帆說:“曉衣,你是不是生病了?”

曉衣白了他一眼:“你才有病呢!我才沒來過,那都是你的想象!”楊帆也不爭辯:“也許吧。不過也無所謂。隻要現在的你不是我想象出來的就好!”

曉衣看看房間裏的擺設,問楊帆:“你從家裏搬出來,你的父母答應嗎?”楊帆說:“他們不答應又能怎麼樣?反正我已經搬出來了。”

曉衣小心地問:“他們,還不肯答應讓你唱歌?”

楊帆說:“他們想讓我放棄音樂!休想!”

楊帆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曉衣吃驚地看著他:“抽煙對嗓子不好!”

楊帆悶著頭抽煙,一聲不吭。曉衣伸手奪過他手裏的煙,塞進了茶幾上的一個空飲料罐裏。楊帆呆坐了片刻,又伸手去拿煙,被曉衣搶先一步拿走了。楊帆看了看曉衣,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曉衣問他:“你不去酒吧唱歌了?”

楊帆說:“唱,怎麼不唱?”他抬頭看看牆上的表,“快到點了,我該上班去了。”

曉衣想起什麼,對楊帆說:“把你的手機給我看看。”

手機上的日期是:二〇〇三年七月二十三日,十九點三十五分。

從前酒吧裏。

楊帆在台上唱趙傳的《我是一隻小小鳥》。唱著唱著,他忽然停了下來。酒吧裏的觀眾都奇怪地看著他。楊帆張了張嘴,可是,並沒有聲音從他的喉嚨裏發出來。音樂也被迫停了下來。大家交頭接耳。曉衣趕緊端了一杯水上去,遞給楊帆。曉衣小聲地問他:“你怎麼了?”

楊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喝點水就會好了。”

樂隊的鍵盤手在一旁冷笑了一聲:“你要是平時隻喝水,不喝別的,也許還行,現在,恐怕有些晚了。

曉衣轉臉看了看那個鍵盤手,鍵盤手把臉扭開了。

音樂聲起。楊帆重新開始演唱,可唱了兩句,又發不出聲音了。酒吧裏有人開始鼓掌起哄,演出進行不下去了。酒吧老板趕緊出麵道歉,讓另一位歌手上台,把楊帆替了下來。

曉衣躲在酒吧老板的辦公室門外,聽著老板和楊帆的談話。老板的聲音冷得像冰刀:“楊帆,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你走吧!”

楊帆苦苦哀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老板的聲音不容置疑:“不可能了!我這裏做的是生意,不是慈善!我給你機會,可客人們不會給我機會!”

楊帆低著頭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徑直走出了酒吧。

曉衣跟在他的身後。曉衣想對他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楊帆停下腳,轉回頭來看著曉衣:“你是誰?幹嗎總跟著我?”

曉衣一愣:“我,我是曉衣。你,你不認識我了?”楊帆搖搖頭:“我不認識你!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曉衣咬了咬嘴唇:“可是,不管我是誰,你都得做好你自己!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會毀了你!”

楊帆忽然冷笑了一聲:“毀了我又怎麼樣?多管閑事!”

曉衣還想說什麼,楊帆卻突然衝著她大聲地吼起來:“我讓你走開!聽見沒有?走開!”

曉衣愣了一下,臉上忽然露出了欣喜之色:“楊帆,你的嗓子好了!你的嗓子好了!”

楊帆垂下頭,喃喃地說:“沒有用的。我隻會衝著你吼,可是卻沒法再唱歌了。”

曉衣不相信:“怎麼會?咱們來試一試!”

街心公園裏。楊帆抱著吉他:“……那隻是一場遊戲一場夢,雖然你影子還出現我眼裏”他停下來,頹然地低下頭。

曉衣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這樣?”

楊帆突然掄起吉他,狠狠地砸在旁邊的花壇上!吉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被砸得血肉橫飛!

曉衣從夢中醒過來,隻覺得頭昏昏的,心情也像是被烏雲籠罩著,陰沉沉的。

曉衣起床,先到陽台上看了一眼。果然,剛才她在夢裏穿的那條牛仔褲和白襯衫都掛在衣架上。曉衣仔細看看,靠近膝蓋的地方有一塊小小的飲料汙漬,那是她在楊帆的屋子裏時,故意弄上去的。曉衣伸手摸摸,那塊汙潰似乎還有些潮濕。曉衣呆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吃過早飯,曉衣正準備上學去,忽然聽見媽媽在陽台上叫她。她走過去,媽媽的臉色很嚴厲:“曉衣,這盒煙是從哪來的?”

曉衣愣了一下,接著就想起來,在楊帆租住的小屋裏,她奪過楊帆的煙,然後隨手塞進了襯衫的口袋裏。

媽媽問她:“你是不是學著抽煙了?”

曉衣搖搖頭:“我沒有2這是別人的。”

媽媽追問她:“別人的?誰的?”

曉衣一時無言以對。

媽媽的表情更緊張了:“是不是一個男生的?他還抽煙?”

爸爸也被驚動了,走過來。聽了媽媽的話,他有些吃驚地看著曉衣。曉衣無法為自己辯解,隻好說:“我會還給他的。你們放心,我沒做什麼壞事,你們真的不用擔心。”

中午吃完午飯,琪琪拉著曉衣坐在操場邊的樹蔭下,打開手機的收音功能,聽電台對楊帆的一個專訪。

記者問:楊帆,聽說你的父母過去曾經強烈地反對你唱歌,你為此還離家出走過,是這樣嗎?

楊帆:噢,這件事我也聽別人說起過。我有時候真的會被搞糊塗,既然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為什麼總是得聽別人說起來,我才知道呢?

記者:哈哈。你的意思是說,你否認有這樣的事情了?

楊帆說:那當然!我的父母一直非常支持我唱歌。

記者:那,離家出走的事情呢?

楊帆說:唔,我以前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直到前年我買了房子才搬出來。我理解這應該叫做“自立門戶”,而不應該叫“離家出走”。

曉衣站起身。

琪琪問她:“你上哪?”

剛才她在夢裏穿的那條牛仔褲和白襯衫都掛在那裏。

曉衣說:“我不想聽了。”

琪琪顯然誤解了曉衣:“這些八卦記者!真可惡!不過,一會可能就會說到別的,你不想聽聽嗎?”

曉衣搖搖頭,說:“我不聽了。”

曉衣回到教室,從書包裏翻出那盒煙,發了半天呆。之後,她站起身,走出教室,把那盒煙扔進了垃圾箱裏。

晚上回到家裏,曉衣把那張CD翻出來,輕輕地用手撫摸了好一會兒,然後把它放進了抽屜的最深處。曉衣告沂自己,雖然那一切不僅僅是個夢,但是與她相遇的顯然是個過去時的楊帆。過去的已經過去。也許他們的相遇隻是某種時空的無意的錯位。況且,現在的楊帆已然成名,又很不願意回想和麵對自己的過去,那她又何必要沉溺其中呢?就算她喜歡楊帆,喜歡楊帆的歌,站在遠遠的地方,默默地為他的現在和未來祈禱和祝福也就夠了,也沒有必要一次次地回訪他的過去。

那一夜,曉衣睡得很沉很香。可是沒有想到,第二天早晨她在翻看手機新聞的時候,卻看見了一條讓她吃驚的消息:近來十分走紅的偶像歌手楊帆的公司突然宣布,原定於下月中旬舉辦的楊帆演唱會因為楊帆的個人原因無限期推遲。有消息稱,楊帆的聲帶出現了問題。

往學校去的一路上,曉衣都有些心神不寧。在公交車上,還差一點坐過了站。

—進教室,琪琪就對她說:“你知道楊帆的演唱會推遲的事情嗎?”

曉衣點點頭:“我知道。說是他的嗓子出了毛病?”

琪琪說:“我昨天晚上就在網上看見了消息。想給你打電話,又怕太晚了。我上網看了看,現在可是眾說紛紜,謠言四起呀!有人在網上留帖子說,楊帆的嗓子好幾年前就出了問題,這些年也是時好時壞。為了應付合約,不得不經常進行假唱。”

曉衣不由得皺了皺眉。

琪琪說:“你相信嗎?反正我不相信!現在就是有那麼些人,看人家出名了就眼紅,造謠生事,唯恐天下不亂!”

曉衣不吭聲。

琪琪看看她:“怎麼啦?你好像有心事?是因為楊帆的事情嗎?”

曉衣忽然問麵:“麵,如果你01在有機會可以幫到楊帆,你會幫嗎?琪琪愣了一下。”然後說:“那當然!楊帆可是我的偶像兼夢中情人呀!再說了,他要是真的從此不能唱歌了,那也實在太可惜了,他可是公認的音樂天才呀!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我們再為他擔心也沒有用啊,我們隻是他的歌迷,頂多上網留言挺挺他,別的什麼也做不了。”

楊帆的公寓裏。

楊帆躲在窗簾後麵朝外看了看。門開了,助理小天走進來。

楊帆問他:“樓下還有記者嗎?”

小天點點頭,說:“還有兩三個。”

楊帆皺了皺眉:“這些家夥實在有些過分了。”

小天說:“現在外麵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你是這段時間的娛樂焦點,誰都想挖點獨家新聞出來。”

楊帆說:“不然今天就算了吧,改天再去。”

小天有些急了:“那可不行!那些記者你來他走,不可能讓你清靜的!再不去看醫生,你的嗓子恐怕就更麻煩了。”

楊帆歎口氣:“不然又能怎麼樣?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去醫院,恐怕會更麻煩。”

小天想了想:“我看,還是我去想辦法把那個醫生請過來替你檢查一下。”楊帆說:“上次他不是拒絕了?說是沒有儀器,沒法準確診斷。”

小天說:“我覺得他那是托詞,主要還是不願意出診。這回我會好好求他,再多給他一些出診費。”

小天急匆匆地走了。

楊帆自言自語:“恐怕沒什麼用處。太晚了。”

曉衣站在一家星級酒店的門前。這一次,她已經知道,楊帆就應該在她的附近,因為每一次穿越《海從前》的歌聲,她所抵達的目的地隻有一個,那就是從前的楊帆和他從前的生活。

可是,曉衣環顧左右,卻沒有看見楊帆。她有些疑惑。正在這時候,有客人拖著行李箱進入酒店。酒店的大門開了,一個穿著製服的門童跑過來,殷勤地引導客人進入大堂。曉衣仔細地看看那個門童,他的臉卻被製服帽子擋著,看不清楚。曉衣索性走上前去。門童冋過頭,一臉是笑:“您好!歡迎您光臨……”他一下子愣住了:“曉衣!”

曉衣也有些發愣:“楊帆,你怎麼在這兒?”

楊帆笑了:“我在這兒工作呀,你看不出來嗎?”

曉衣問他:“你不唱歌了?”

楊帆搖搖頭:“不唱了。”

曉衣追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不唱了?”

楊帆說:“一言難盡。這樣吧>我很快就下班了,你能等我一會兒嗎?”街邊的小吃攤上。

曉衣問楊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唱歌了:?”

楊帆說:“你聽我現在的嗓子,還能唱歌嗎?”

曉衣有些奇怪:“你的聲音挺正常的,沒什麼問題呀!”

楊帆歎口氣:“平時說話還行,但是不能唱歌,一唱歌就有問題了。”

曉衣想起了那晚在從前酒吧的情景,沒有再追問下去。

曉衣轉移了話題:“你現在回家和父母一起住了嗎?”

楊帆搖搖頭:“沒有。他們來找過我,可我不想回去。我現在有工作,能養活自己。”

曉衣皺了皺眉:“你難道想一輩子做門童?”

楊帆笑了:“我倒是想,可不太可能。因為我很快就會老的,沒人願意雇一個老頭做門童。”

曉衣還想問什麼,被楊帆攔住了。楊帆問曉衣:“曉衣,跟我說一說你的事情,好嗎?”

曉衣有些猶豫:“你,不知道?”

楊帆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很奇怪,每一次你來找我,我都會有一種預感。我把你當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也一樣。可是除此之外,我對你一無所知。”

曉衣說:“可是,你從來也不曾問過我呀?”

楊帆睜大眼睛:“怎麼沒有?我問過你,可是你不肯說。”

曉衣也睜大了眼睛:“為什麼?”楊帆看著她:“你真忘了?你說如果你告訴了我,我無非有兩種反應,相信或者不相信。如果我不相信,你說了也等於沒有說;如果我相信了,我們就永遠也無法再見麵了。”

“是這樣嗎?”曉衣很意外也很吃驚。

楊帆很疑惑:“你親口對我說的,難道你忘記了?”

曉衣隻好裝作很恍然的樣子,說:“噢,是呀,是這麼回事。”她心裏想: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還曾經在別的什麼時候見過他?這怎麼可能呢?眼前這一切已經令人難以置信了,但起碼都是她親眼所見、親身經曆的。可很顯然,楊帆說的是真話。他沒有撒謊的理由。

楊帆看著曉衣,說:“我總覺得,你就像一個上天派來幫助我的天使。”

曉衣臉紅了一下:“我說過了,我不是什麼天使。”

楊帆一臉鄭重:“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看,你總是在想出現的時候出現在我的麵前。可是我卻從來不知道你從哪來,會到哪去,更不可能在我想見你的時候見到你。而且,我總記不起上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是怎麼離開的。”曉衣忽然想到,很可能,楊帆所說的那些見麵並不曾真的發生過,而隻是存在於楊帆的記憶中。而那些虛擬一般的記憶的作用,就是讓楊帆能夠自然地接受她這個穿越時空而來的不速之客,並且充分地信任她。此外,也許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借用楊帆之口,給她一些必要的提示。正是因為楊帆的提醒,她才意識到,如果有一天楊帆相信了她的真實來曆和身份,也就到了她結束這次神奇的時空之旅的時候。

曉衣握住楊帆的手:“楊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力幫你。可是,更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