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不怕,泉妮不怕!”

“咱要爸爸。”

“爸爸。”石蛋的眼淚“刷”地下來了。他朝窗外望去,綠油油的群山波浪似地起伏著,爸爸這會兒在山上哩。爸爸有一雙強有力的手,隻要輕輕一撚,核桃就撚開了。爸爸要在這兒,別說一隻狼,再有兩隻、三隻,石蛋也不怕。

“爸呀,爸呀!”泉妮傷心地喚著。

.石蛋心疼了,他抱起妹妹,安慰道:“爸不在,哥打狼。”

“哥打不贏

“哥打得贏。”

哥哥的責任感把石蛋的勇氣鼓起來了。他拿過一根木棍,抻著胳膊,遠遠地捅著狼的腦袋:“大灰狼,壞東西,打你個壞東西。”

灰狼發怒了,倏地齜出了長牙。

石蛋趕緊往牆角一縮D他貼著牆,回頭看,狼並沒有過來。它大聲地噴著氣,拚命地掙紮著。石蛋的膽子又壯了,這次走得更近了,雙手拿棍,一下接著一下地敲在狼頭上。

狼憤怒了,發狂地跳著身子,但它怎麼也掙不脫門框與木門組成的木枷。

“咋,你還不走?”石蛋奇怪了,“好吧,再給你點厲害。”他把手裏的棍子掄得飛快。

但是,小小的木棍根本打不疼狼,石蛋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他在屋裏四處尋找著,想找個更得力的家夥。他恨透了這隻狼,吃過人,現在又把妹妹嚇成這樣。

那天也湊巧,我們去縣城集訓,經緯儀就留在屋角。石蛋找出了這個“新式武器”,但擺弄半天,也不知從哪兒才能發出子彈,沒辦法,隻好拿它當棍子使喚。就這樣,從打下去的聲音,和先前就大不一樣了。“撲撲”,又悶又沉,一下

一下都是實實著著的。

灰狼被打疼了,張大嘴,去咬那亮晶晶的支架,“哢嚓”,它還真咬著了。支架上留下了幾個清晰的牙印。

石蛋使勁用手揉,用衣袖擦,但怎麼也去不掉,氣得他直踩腳:“壞蛋,壞蛋,你還搞破壞!”

他舉起支架,用力一戳,支架的尖頭從狼的右眼底下深深地紮了進去,狼又發出一陣嗥叫,它越叫越響,沙啞的聲音裏充滿了悲傷,後來,完全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哀號了。

泉妮也變得勇敢起來,她傻乎乎地從哥哥胳肢窩下鑽了出來,高高地揚起小胖手,也要打狼。

狼猛地停住了嗥叫,眼睛裏射出的凶光都集中到泉妮身上,燙壞了的嘴巴猛地張了開來。

泉妮又被嚇壞了:“哥呀,哥呀!”

石蛋更生氣了:“你還想咬我妹妹?叫你咬,叫你咬!”

他把尖尖的支架,對準狼頭又是一戳。

狼狂怒了,兩隻眼變得血紅血紅。它瘋狂地掙紮著,拚命想來撲石蛋。

石蛋英武地站住了腳,“嗨,嗨”,毫不留情地朝狼頭狠狠打去。

泉妮安安穩穩地坐在坑沿上,這是石蛋要她呆的地方,她大喊大叫著為哥哥助威叫好。

當狼發出第一聲嗥叫時,這個可怖的聲音就在山穀裏引起了巨大的回響。寂靜的山林一下子變得陰森森的,風

不吹,樹不動,連鳥兒也不歌唱了。

山上幹活的都直起了腰,跟著,又傳來了一聲狼嚎。

“不好,是狼進村了!”人們不由大驚失色。

“嗬呀——嗬呀——”他們發出一聲聲長長的呼嘯,舉起鋤頭、鐵耙,向村裏奔去。

狼嗥叫聲也傳到了趙大哥,趙大嫂的耳中,他們立刻就辨出,狼嗥正是從自己的小院裏傳出來的。

“孩兒,我的孩兒!”趙大嫂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趙大哥捏緊了鋤把,嘴閉得鐵緊,臉上的肌肉急劇地抽動著,兩眼幾乎要迸出火花。他猛地一踩腳,像隻憤怒的獅子向山下衝去。

屋裏,狼還在掙紮,它的兩隻後爪在地上扒出一道道很深的溝,很快,地上出現了兩個大坑。當人們衝到它跟前時,它由於精疲力盡,幾乎動彈不了了。

但人們沒有因此饒恕它,鋤頭,石塊,木棍……像雹子似地傾瀉下來。它發出最後一聲嗥叫,死了。

當趙大嫂由兩個婦女架著走回家時,戰鬥已經結束了。

趙大嫂顫抖著手,怎麼也摘不下門上的鐵鏈子。趙大哥陰沉著臉,從背後伸過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哆嗦的指頭平靜下來。

“咣當”,門打開了。

首先映人人眼簾的是石蛋,他邁著弓箭步,威風瘭瘭地端著雪亮的經緙儀,小臉紅得像塊紅布,小鼻頭上還滲出一層晶亮的汗珠。

“媽呀——媽呀。”小泉妮歡快地從炕上滾了下來,撲進

了媽媽的懷裏。

“蛋呀,妮呀。”媽媽摟住兩個孩子,不知是喜還是悲,淚水糊濕了兩張小臉。

趙大哥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愣愣地站在門邊,被兩個手舞足蹈的孩子弄得目瞪口呆。他據了掂兒子手裏的經緯儀,悶聲悶氣地嘿嘿道:“看他不出,這孩子。”

過後,我問過石蛋:“那會兒,你害怕嗎?”

石蛋說:“怕。你不知道,狼頭有這麼”他比劃著。“那你還打它?”

他說:“咋不打?它壞呀,打著就忘了怕了0”

他突然難受地低下頭:“叔叔,你不生氣?新式武器叫狼咬了。”

我愣了一下,臉騰地紅了:“好石蛋,叔不生氣。回頭叔告訴你這叫啥,怎麼個用法。”

可惜,經過了那個事件,小泉妮變得更嬌了,整天卷個舌頭,像小黃雀似的“哥呀、哥呀”地叫個不停。

石蛋對妹妹還是那樣百依百順,他蹲下身,和泉妮眼對眼:“妮,你說咱玩甚?”

從這點講,他可不像打狼小英雄。

不過,也得怪那個任性的小丫頭,誰對她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

獲獎之後

說實在的,胡貝爾剛搬進這個樓時,給大家的印象還隻是個平平常常的孩子。他愛說愛鬧好踢球,雖說多少帶點兒與他年齡不大相稱的油滑,但他合群、熱情,還特義氣,所以很快就能和孩子們玩到一塊兒了。但自從他得了全市少兒書畫大賽一等獎後,大家就對他刮目相看了。

那天和往常一樣,他和一群小夥伴正滿臉油汗地追逐著那隻黑白相間的小足球時,他自己也沒意識到,命運之神已經把一個五彩光環套到他的脖子上了。

一個郵遞員騎著自行車飛快地從樓角射了過來,在他們樓棟門口,腳一點地,停住了。

“胡貝爾,胡貝爾。你們這兒有叫胡貝爾的嗎?”

貝爾用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叫我嗎?我是胡貝爾。”“你的信。”'

“我的信?”

難怪貝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長到十二歲,還沒有正兒八經地收到過一封信呢。

這封信是從他家的老住處昆明路轉來的。他又興奮又

納悶,實在想不起有誰會給他來信。

韓旭從他背後一把把信抓了過去:“我看看……”

他剛看了開頭,就大叫了起來:“貝爾,你得獎了!還是全市少兒書畫大賽的一等獎呢。”

“真的?”

所有的小腦袋都擠成了一個挖瘩。

談談個兒小,靠不上前,急得直跳腳:“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韓旭把信遞到她手裏。

“哇——貝爾哥,你太棒了!”

她馬上仰起臉,對著三樓窗戶喊:“爺爺一-爺爺——貝爾哥得獎了!一等獎!”

大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紛紛跑上了陽台。

貝爾的爸爸胡誌剛端著一個小茶壺,聽談玻這麼一喊,猛地一激靈,差點叫水嗆著。害得貝爾媽媽隻好忙不迭地給他捶背:“瞧你,瞧你,當是範進中舉呀。”

於是,這個樓群裏的人都知道了,有個小畫家就和他們住在一起。

當然,貝爾得獎,最高興的還是他爸爸。聽說那天晚上直到半夜兩點,他還興奮地捧著茶壺在屋裏兜圈圈。

貝爾媽看得眼暈:“喂喂喂,有完沒有?還睡不睡了?”貝爾爸說:“我倒是想睡,可睡得著嗎?”

貝爾媽扁扁嘴:“至於嗎?不就是個市級少兒書畫賽

@?,,

“咳,你這個看法就不對了。這是東方透出一抹曙光,這是大天才誕生前的先兆。它在證明我兒子不同凡響,才華出眾。”

貝爾媽還不以為然:“什麼事經你一說,味兒就變了。”

“本來嘛。”貝爾爸坐到貝爾媽跟前,“你想想,全市有多少兒童?三百萬。參賽的有多少?一千個。獲獎的有多少?一百個。一等獎的有多少?十個。我兒子是十個中的一個。平均三十萬兒童才出了這麼一個,了得嗎?”

貝爾媽也覺出這個獎的分量來了:“要說這小子就是爭氣。咱倆沒一個懂畫的,他愣是自個兒摸出道道來了,

“就是說嘛。要是咱倆增加點兒自覺性,再給他創造一點條件,還愁他不成才?”

“可也是。咱以前住的樓上那個叫秦芳的,父母都是搞音樂的,一心要把她培養成第二個閔惠芬。她三歲就開始拉二胡,整天抱個二胡進進出出的,見人就鼻孔朝天,人物樣的,就是二胡拉得像殺雞。咱兒子走到這一分,咱還正經沒使勁兒。”

貝爾爸想想就傷心:“想當年,讀中學時,我也是個數學尖子,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保不定也能成個華羅庚。咱這輩子算是沒指望了。從內蒙回來,錢沒少掙,可理想呢,像氫氣球似的,誰知飄哪去了。”'

貝爾媽安慰道:“你也別太看輕自己了,還有不少人羨慕咱呢。你看一鳴他姥姥,一提咱家,兩眼就冒火。”

“可我不滿足啊。現在,兒子讓我看到了希望,讓我看到理想還在閃光。”他得意地站起身,“都說張大千,畢加索,誰敢說十年後不會出個胡大千,胡加索呢。”

貝爾媽也興奮起來了:“要說也是,咱現在也有這個力量了。”

貝爾爸像是在宣誓:“我可是鐵了心了,就奔大畫家去

了。”

第二天,貝爾的父母就開始了他們宏偉的育才計劃。他們早早就下了班,大包、小包地提著往家走。

“貝爾,”他們把正在瘋玩的貝爾叫到跟前,“走,小子,爸媽給你看點兒好東西。”

在樓道口,他們碰上了一鳴的爸爸。一鳴爸拍拍貝爾的腦瓜:“這就是得獎的小子?不簡單!”

貝爾爸樂得合不上嘴:“小打小鬧,小打小鬧。”

一鳴爸說:“趕明兒成了大畫家,別忘了給伯伯畫幅

畫。”

貝爾爸大包大攬:“沒問題!”

韓旭爸剛好從樓梯下來,也湊趣說:“還有我呢,貝爾。”貝爾爸說:“好說,好說。”

貝爾媽也像真有這回事似的,認真地說:“都是街坊鄰居,不給別人畫,也得給你們畫。趕明兒他要端架子,打我這兒就不答應。”

她這一番話倒弄得兩個鄰居不知說什麼才好了。

大包、小包都打開了,紙、筆、顏料、畫板……一樣樣地擺了開來。

貝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爸爸、媽媽,這都是給我的?”

貝爾媽說:“不給你給誰?小子,你就狠勁兒地畫吧。畫完了,我們再給你買。”

貝爾爸一臉嚴肅:“現在,你的任務很明確,畫畫高於一?

切。”

貝爾感動極了,“啪”地一個立正:“兒子遵命!”

這小子說幹就幹,立馬在地上鋪好畫紙,半跪著,撅著屁股大塗大抹起來。

少兒書畫大賽現場一般都設在露天,多半以地為桌。了解這一點,就很好理解貝爾此刻為什麼不用桌子用地板了。.

他的爸爸、媽媽笑眯眯地踮著腳,在他高高撅起的屁股後麵輕聲地走來走去,不停地交換著得意的目光。

樓下那一幫子還等著貝爾這個守門員呢。

“貝爾怎麼了?”韓旭不耐煩了,“都快過去半個小時

了。”

琰談自報奮勇地說:“我去叫他。”

她敲了?兩下,門就開了。

她剛說了“貝爾哥”三個字,貝爾媽就把手指頭豎在嘴唇上,輕輕地“噓”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