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姨被逗笑了:“城裏人要都像你們這樣知書達理就好了。好，胖姨聽你們的，不生氣了。”
她感慨地說:“說也是，以前農村窮，鄉下人出門直不起腰。這不，現在我們口袋裏也有錢了，趕明兒，我們那裏也會變得和城裏一樣漂亮的，到時候我看她還神氣什麼？”妞妞說:“我媽這次進城，你們以為光是為了串門？我媽還有任務呢，她要收集致富信息。我媽是縣婦聯的委員。”
一鳴由衷地說:“胖姨，你真了不起。”
胖姨樂了:“瞧你說的。走，咱們接著逛。”
她一手拉著妞妞一手拉著琰琰。這回琰琰沒有躲開，乖乖地讓胖姨拉著自己的手。
七
他們去的一家不大不小的中型商場，妞妞還是第一次進這樣的商場，看哪哪新鮮，兩眼都不夠用的。
在琳琅滿目的商品中，她突然看到一隻比人還大的大布熊，她一下子就把它抱在了懷裏。
一鳴說:“你喜歡?”
妞妞點點頭，但立刻又搖搖頭。
貝爾說:“喜歡就買吧。”
妞妞說:“不，我不買。媽說了，現在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錢要花在刀刃上。”
一鳴點點頭:“妞妞真懂事。”
琰琰覺得自己心裏像似被什麼東西擊了一下,她忍不住偷眼看了看妞妞。
文具櫃台上，排著一溜書包,像一隊小學生。妞妞眼睛晶亮亮的，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機靈的售貨員忙笑臉迎了上來:“小妹妹，要上學了?”
妞妞點點頭。
售貨員問：“喜歡哪一個?”
妞妞用眼睛去看媽媽。
胖姨痛快地說:“買一個吧，這是用得著的。”
售貨員拿過四五隻書包讓妞妞挑,妞妞摸摸這個，捏捏那個，拿不定主意。
胖姨笑了:“這丫頭，挑花眼了。”
她對售貨員說:“大妹子，你是賣這個的，你在行，你就幫著挑一個吧。”
售貨員拿起一個雙肩背的綠書包：“這個行嗎？雙肩背，又省勁又保護脊椎。小妹妹是紅臉蛋，背上綠書包更好看。，，
妞妞抓過書包，再也不肯放手了。
售貨員介紹說:“這兒還有鉛筆盒、鉛筆、橡皮、轉筆刀、塑料尺……都是小學生用得著的。”
妞妞說:“咱不買了，這得花多少錢啊?”
胖姨說:“傻丫頭,讀書可比什麼都要緊。買讀書用的東西，媽不心疼。”
她對售貨員說:“那也勞駕你幫著挑一挑……再來幾個
本兒。對了,你們四個都要點兒什麼?”
四個孩子異口同聲:“不要，不要，我們都有。”
小綠書包裝得鼓鼓的。
一鳴說:“妞妞，哥哥幫你背。”
妞妞美得不行，忙說:“我背得動，我自己背。”
售貨員給胖姨找錢:“二十四元五角，您拿好了。”貝爾無意間掃了一眼，眉梢輕輕一挑。
孩子們擁著胖姨上樓梯。貝爾突然回過頭，小著聲兒說:“胖姨，你該請客了。”
“怎麼？你們餓了？”
一鳴偷偷地捅了貝爾一拳，貝爾疼得直齜牙。
一鳴說:“胖姨，他是和你鬧著玩呢。你瞧他的肚子，鼓得像西瓜，再吃就要暴了。”
胖姨說:“得，你們別給我省錢，胖姨請你們吃點兒東西是應該的。”
貝爾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看看四下，神秘地說:“剛才，那個售貨員把錢找錯了，她把一百元當成十元了。胖姨，你賺了。”
胖姨疑惑地掏出一卷錢:“有這事?”
她展開來一看，裏麵果然有一張一百元的票子。
“哎呀呀，你這孩子，當時瞅見了，怎麼也不提醒一聲。我得趕緊給她送去，要不,到晚上，她攏不上賬，就算事故。這我懂。”
說罷，她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貝爾半張著嘴，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一鳴氣得直跺腳:“你呀，你呀……”
貝爾羞得滿臉通紅:“別說了，別說了。”
琰琰得意了:“你知道胖姨是誰？我媽的好朋友。”
八
胖姨和孩子們接著逛。
胖姨說:“要不說是大城市，要啥有啥，東西就是全。”一鳴說:“胖姨，你幹脆把這個商場搬走算了。”
胖姨說:“你當我不想？我們鎮上還真缺這麼一個商場。胖姨趕明兒搓根大麻繩來把它拽走，你們都得幫忙。”大夥兒都樂了。
胖姨又說:“不過，也許還等不到我把繩子搓好，我們那兒的商場也起來了。你們是沒有去過農村，現在的農村就像十七八的大姑娘，一年一個樣。”
胖姨還想買一隻鬧表,貝爾把她領到鍾表部，熱心地幫她挑選。
琰談悄悄地把韓旭拉到一邊：“我爺爺、奶奶讓我給妞妞買一個玩具，你看買什麼好?”
韓旭問:“她喜歡什麼?”
“我哪知道。”
“你沒問問她?”
琰琰不吭氣兒。
韓旭調皮地拍拍腦瓜兒:“哦,我忘了，你們沒有共同語
-=^=-”
R〇
談談掛不住了，一個勁地用小拳頭捶他：“你壞！你壞!”
在玩具櫃台，一對青年男女在選洋娃娃，那個女的看上了一個足有二尺長的洋娃娃，眼睛能張能合的。
在櫃台的另一頭，琰談看到了那隻大布熊。
“嘿，我想起來了，妞妞喜歡這個。”
她對售貨員說:“阿姨，請拿這隻小熊。”
售貨員說:“小朋友，這很貴的。”
“多少錢?”
“二百三十六。”
淡談拿出了兩張票子:“爺爺隻給了我二百元。”
她又從另一個口袋裏掏出了一卷零票子,數了數，還差十八元。
韓旭從自己口袋裏掏出錢來:“我這兒還有。”
他們正在數著，那對青年也轉到了這一邊。那個女青年一看到這隻大布熊，就快步走上來，一把抱了過去。她對男青年說:“我就要這個了。”
琰琰急了:“這是我們買的。”
男青年正眼不看他們:“付錢了嗎?”
韓旭從女青年手裏抱過大布熊:“我們早就選好了。”
男青年把眼一瞪：“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想打架
啊?”
淡談被他的凶相嚇住了。
男青年抓住韓旭的胳膊:“老老實實地給我拿過來!”談談上前去辦男青年的手，男青年推了她一個跟鬥。琰琰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胖姨聞聲趕了過來:“什麼事不能講理？一個大人倒要對小孩兒動手。”
男青年蠻不講理地說:“你少管閑事!”
胖姨說：“啥閑事！正經事。我是她的姨，我不管誰
管?”
琰琰一把抱住了胖姨:“姨，這個布熊是我先買下的。”韓旭說:“琰琰想送給妞妞一個禮物。”
售貨員說:“這兩個孩子說的都是實情。你這個年輕人也太霸道了。”
胖姨為琰琰擦去了眼淚：“好孩子，真難為你了。你有這個心，比啥都金貴，姨和妞妞都心領了。”
妞妞跑上前，親熱地摟著琰琰的膀子:“琰談姐姐。”胖姨把大布熊遞給男青年:“給。”
男青年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胖姨說:“你們正處對象吧？我比你們年長幾歲，說幾句不知你們愛聽不愛聽。這世上啥東西都能拿錢買到，錢這玩意兒，就是買不來個道義。人要是不懂理，別說在世上遭人厭，以後當了父母，咋教育自己的子女呢。”
這一席話，在情在理，說得那一對青年更是無地自容。男青年想道歉，又張不開嘴。女青年使勁地拽他的衣襟，他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
孩子們都鼓起掌來，發出友好的笑聲。
走出大門，胖姨給他們一人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她遞給琰談一支，琰琰又遞給妞妞。妞妞不接，她就這麼舉著。妞妞翻眼看看談談,琰琰就衝她樂。妞妞伸過手，兩人都笑
了。
妞妞美美地咬了一大口。
胖姨指著櫃台上放著的一些小瓶子問：“這是什麼?”韓旭告訴她:“果茶。”
“果茶?”’
玻琰學著廣告用語:“甜甜的，酸酸的。”
韓旭接著說:“味道好極了。”
售貨員拿過一瓶:“這是山楂和胡蘿卜做的，小孩兒吃了助消化，老人喝了軟化血管，還能治高血壓，營養大著呢。”
胖姨問：“山楂不就是紅果嗎?”
琰琰說:“你還帶來一大包呢。”
“天哪，這小玩意兒還有這麼大的用場。我們那兒滿山遍野的，長得海去了。”
她氣派地一揮手，“給我來一箱。”
貝爾大叫起來:“胖姨，你要搞長途販運?”
胖姨說:“傻小子，這不就是信息嗎？我們那兒有資源,完全可以上這個項目。不過，要能上做果茶的地界去一趟，學點技術，那就更棒了。”
一鳴說:“這不難。我看過一本書，發明果茶的馬冬青阿姨，她們的農科所離我們家隻有兩站地。”
胖姨說:“明兒咱就訪她去。”
售貨員佩服地說:“這大嫂，腦子夠用的，也有氣派。”三個男孩都說:“胖姨，我們陪你去。”
琰琰甜甜地說:“姨，我也去。”
胖姨大笑:“好，咱們都一塊兒去。來年，我們村再富上一圈，先給你們記頭功。”
九
清晨，妞妞睜開眼,坐起身。她穿著琰琰的睡衣。她把腳伸到床下，卻怎麼也夠不到鞋子。她一扭頭，見談談正躺在被窩裏樂，忙往桌上看，自己的鞋果然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下麵還鋪了一張報紙。
妞妞情不自禁地撲了上去:“琰琰姐，你真好。”
琰琰翻了個身，翹起腳後跟，她扯扯妞妞身上的睡衣:“舒服嗎?”
妞妞搖搖頭:“捆得慌。”她突然大悟，“你又想說我不開化了。”
“人家早就不說了。”琰琰從床上蹦起來，“今天，該我給你梳頭了。”
妞妞聽話地坐在椅子上，琰談一下一下給她梳了起來。
這時，奶奶在外屋正數落胖姨。
奶奶說:“你就是改不了的急性子，才幾天，就要走。”
胖姨說:“大嬸，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等明年妞妞放暑假，我接你們到村裏去住一段。”
爺爺捧著一大摞書走了進來:“素芬，你看，這些書你用得著嗎?”
“《果樹栽培》、《蔬菜保鮮》、《罐頭製作》、《大棚操作》……太好了!”
聽說胖姨和妞妞要走了，琰琰急著找開了東西。桌上
沒有，她就找到床上，床上沒有，她又找到床下……
妞妞不知道她在找什麼，但這一點兒也不影響她積極地跟在後麵緊忙乎。妞妞不停地舉起原子筆、珍珠項鏈、綢布條……問:“是這個嗎？是這個嗎……”
琰琰不停地搖頭。
妞妞納悶:“琰琰姐姐，你到底在找什麼?二琰琰不好意思地說:“你給我的小布豬。”
“嘿，你怎麼不早說。”
她從提包裏掏出小豬:“給。”
琰談高興地捧起小豬，放在最醒目的地方。她拿起遊戲機:“給。”
妞妞把手背在身後:“你不是說，這是你媽媽從美國給你帶來的，好貴好貴的嗎?”
琰琰拉過了她的手:“咱們是好朋友。”
十
火車站上。三分鍾預備鈴響了，胖姨和妞妞從窗口探出身子:“快，快回去吧。”
一聲長鳴，火車啟動了，“哢嚓哢嚓”，由慢到快，越來越快。
四個小夥伴揮舞著雙手:“再見！再見!”
火車穿過廣闊的田野，奔向遠方。
穿黃風衣的“阿姨”
這天，貝爾、一鳴，還有琰琰，不到十點就到了韓旭家。今兒，他們是專程應邀前來品嚐韓旭爸爸的廚藝的。
韓旭的媽媽出差去了，家裏掌廚的重任就曆史性地落到了韓旭爸爸的肩上。貝爾聽說後，稀罕得不得了，因為他爸爸是打死也不肯下廚的。用貝爾爸爸的話說，他是在堅持“男人的最後一道陣線”，是在保衛“男子漢最後的一點尊嚴”。
這不，貝爾一攛掇,再加上韓旭平時就好吹他爸爸的手藝如何了得，韓旭剛有點兒意思，這幫小家夥就顛顛地跑來了。
韓旭的爸爸是個編輯，文質彬彬的，架著一副厚底眼鏡，挺隨和的。他笑模笑樣地和他們打過招呼後，就熟練地係上了圍裙。貝爾特別注意到,他係圍裙的動作自然極了，看來，幹這活兒，他不僅輕車熟路，而且還心甘情願。
很快，孩子們就聽到廚房裏，鍋兒、勺兒、爐兒叮叮當當地響成了一片。
“哇!”琰談誇張地咽了口唾沫，“好香啊！韓旭哥哥，都
有什麼好吃的?”
韓旭賣開了關子:“時候一到，自然知道。”
一鳴有點兒不好意思:“韓旭，來這一大幫，你爸爸沒不樂意吧?”
貝爾用力搡了他一把，頗有經驗地說:“瞧你說的，哪能啊？會做的，就喜歡會吃的。聽我的，上了飯桌可勁兒吃，韓伯伯準高興。”
“沒錯!”韓旭忙著擺椅子，“到時候誰也不許客氣。”
他仰脖喊了一嗓:“爸爸，快得了吧?”
“得了！得了!”韓旭爸爸像飯店的跑堂似的，平托著一個盤子快步走了出來，“第一道菜，清炒蝦仁。快洗手，都落座，嚐嚐我韓師傅的手藝。”
琰琰乖巧地說:“韓伯伯，一起吃。”
“今兒請的就是你們。”韓旭爸爸半彎腰，風趣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們慢慢先用著，我還有幾個菜呢。”
韓旭按捺住內心的得意:“老爸，報報下一道菜的菜名
吧。，，
“香酥雞。”
韓旭噗嗤一笑:“別跟上回那樣，又做成炭素雞。”
韓旭爸爸一臉委屈：“兒子，這可是你的不對了。那是哪輩子的事兒了？吃了再發表議論也不遲。”
逗得幾個小家夥直樂。
就在這開心時刻，那個倒黴的電話到了。
韓旭抓起電話，電話裏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的聲音:“喂,是韓映勤同誌家嗎？他在嗎……”
“爸——電話!”
韓旭爸爸用圍裙擦著手，從廚房走了出來:“誰來的?”“不知道。”
他拿起電話:“哪一位?”
突然，他愣了一下，跟著就興奮地嚷了起來：“是您啊——您可來了。這幾天我一直在等您的電話呢……我這就去看您……別！別！哪能讓您跑啊……您住哪？幾號房間——好，回頭見!”
放下電話,他竟像小孩兒似地在原地打了個轉。他那激動的樣子把幾個孩子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