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吼、豹吼!
砰!
兩處吼聲猛撞到一處、滾成一團。
屋裏的秦家人聽得清楚,年紀不大的個個震驚:
“瘋子鬥豹子?!”
“好大的力氣!”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盧瘋子天生神力!”
“真的?”
“我聽人說,他在我們這個年紀,能掄得動一雙磨盤!一手一個!”
年長的則若有所思。
秦永英已經猜到八九分,倒不驚訝,轉頭問秦盛財:“爺爺,盧鐵錘跟獨耳有仇?”
“他家老三,被獨耳叼走。才走路的娃娃!要是還在,也有永毅這麼大了。”秦盛財歎氣,“當年,他還跟興宗打過賭。”
賭什麼?
但眼下不是細問的時候。
秦永英提議:“要不,把門堵上吧。”
秦盛財拄著長叉起身:“也好,以防萬一。”
能堵門的家麼並不多:隻有桌椅長凳、衣箱,以及剛收的一袋袋稻穀。並沒有床、櫃等大件家具。
石窟人家,屋子裏每一寸地方,都來之不易。好不容易開了出來,再費時費力打了木頭家具重新占上……
那還不如鑿的時候就省點力,留出連著牆壁的石頭櫃子、石頭櫥子、石頭穀倉、石頭火炕來——都沒縫隙生蟑螂!
不過,衣服需要防潮透氣,還是得裝木箱,箱子四角則墊上石磚。
秦永英沒去幫忙,貼窗站著,靜靜聽。
秦盛財瞧了秦永英一眼,沒說什麼,相反微微頷首;三伯母本想開口叫秦永英搭手,見公公這樣,就閉上了嘴;幾個堂兄弟堂姐妹沒注意爺爺的神色,不過他們對秦永英,從小隻有望其項背的份,久而久之,心裏羨慕、自慚,外人跟前與有榮焉之外,心存敬畏,這點小雜活兒,他們寧願自己做十遍,也不樂意去叫秦永英。
動手的人多,事情很快做完。
屋裏恢複了凝神屏息的緊張與安靜,屋外則正忙亂。
“上麵的人,多繞一層!”
“對!多繞一層!這裏前頭上麵,有一段不是石頭路,小心老豹子躥上去!”
圍殺獨耳的村中好手很快追到近前。但是,對著猛烈翻滾的人和豹,難以用叉,也沒法開弓,隻能繞路包抄,先把另一頭也堵上,再兩麵逼近。
“長安,進屋去!關窗!”
“是啊,別添亂!”
“唉,畢竟是他爹,隨他去吧。窗子小,獨耳進不去,出不了事。屋裏呆著,看好你弟弟,啊?”
崖上住著,風大;朝向又好,不是南就是東南,陽光充足,白天門一開屋裏就亮堂。兩者相加,窗子都鑿得小。有的人家幹脆不開。
“瘋子這身力氣還在啊!”
“瞧你說的,他是失心瘋,又不是別的病!”
老手懂得放鬆。因此,趁著沒機會動手的空隙,還能感慨一兩句。
秦永英聽得清楚,卻顧不上歎息,因為一人一豹你死我活之間,翻滾激烈,不知不覺,漸漸朝懸崖外而去。
“小心!”
“快要掉下去了!”
“他這是不要命了!”
“瘋子還能知道這個?”
“我看他知道。你不曉得,以前村裏也出過個瘋了,沒幾天就失足跌死了。盧瘋子發瘋也有十五六年了,又不幹活,過得好著呢!”
“是啊,這還出門打豹子嘍。”
“還記得栓上門!”
“栓門?”
“喏,那不是拴著。剛剛我親眼看著他拴上的。平日裏出去夜遊,他可從來不栓門。”
“真的?”
“我就住這兒,還能假了!”
不要命?誰不要命?
滾回來半圈,又往外翻一圈;滾回來一圈,又往外翻一圈半……
是了,總是這樣!
其中一個,一心向外!
獨耳老豹,可不會朝懸崖外去!野獸本能,求生第一。何況獨耳狡猾得很,都快成妖了,卻摔個血肉模糊,它怎麼舍得!
那麼,想要同歸於盡的,就是盧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