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 散文篇 第三章
五 悼亡友,思友情
往年,每逢此時,我總要給遠方的親友寄賀卡或祝賀信,近兩年,卻有另番思緒在心頭——我們幾位金中同窗好友的仙逝,時時來襲擊我的心,使我傷感不能自拔,甚至泫然淚下。於是,我決定寫一篇紀念他們的文章,回憶一下我們同學的情誼,一方麵是為了安撫我那傷感的心,另方麵也是給我金陵校友傳遞一下有關他們的信息,使校友們知道,他們昔日的同窗好友的情況。
我和耿東發不僅是同鄉,而且是同年同月生,不僅是小學和高中的同班同學,而且同是金中的六載學子;不僅有過一段共同經曆的苦難童年,而且有過一段共同度過的幸福快樂的中學時光。
我們是江蘇南京六合瓜埠鎮人,自幼家境貧寒。耿東發同胞六人,僅憑父母做豆腐維持生計。他排行老四,可以說是吃豆腐渣長大的,體質瘦弱,個子矮小。我和耿東發同住一條街,我兩歲喪母十二歲喪父,成了孤兒,後來寄養在舅舅家。我們共同提籃叫賣過,他賣燒餅油條,我賣桃李瓜果。十五歲,我們共同插班小學五年級,在同一個班。那時同班同學李家傑(也是金中六載學子)是少先隊大隊長,戴淑華(後來成了耿東發夫人)是中隊長,我倆是平頭百姓。
寫於壬午歲末第二天,我到了上海,找到了李家傑家。記得那是一個下午,已經六點多了,仍然是鐵將軍把門,隻好耐心等待。近七點了,他夫人下班回家,聽說我是家傑的同學,又是遠道而來的老鄉,便開門讓我進屋去等。這是一個家具什物填滿了的小房間,甚至牆上都充分利用了起來。一張雙人床占據了房間的一半,床上堆滿了什物,一張方桌,供白天吃飯用,幾個箱子整齊地碼放在牆角,上邊放有一台電視,剩下的空間僅能放一張小床。我估計大概×是十平方米左右。門外,是好幾家共用的水房和廁所。看到這些,心有戚戚之感。他的夫人,是中學教師,教化學的。她指著床上的東西對我說:“睡覺時,再把它們放到桌上去”,又指著僅有的空間說:“晚上女兒把床下的折疊床拉出來,就睡在這兒”。這就是當時中國知識分子(準確地說,是中國城市——特別是大、中城市,普通老百姓)的住房現狀。天黑了,家傑回來了,一見麵,互相都愣了一下,然後,竭力從對方的臉上尋找昔日的影子。最後,從家傑的口裏迸出一句:“哦,你是何有益!”看來,我變得叫他認不出了。然而,我看他又何嚐不是呢?他瘦長身材,憔悴麵孔,花白頭發,除了炯炯有神的目光依舊,幾乎找不到了當年的影子。唉!歲月的無情,人間的滄桑,我們五六年,十中高中招六個班,李家傑分在三班,耿東發和我同在四班。這時,又來了個“新”夥伴。他叫李廷秀,也是保送的,分在五班。李廷秀也是我們小學同學,是六甲班的,在南京一初中上的初中,雖不同校,但也來往過。這次“加盟”,鐵哥們由三人發展到四人,能不高興嗎?但高中的功課不象初中的簡單,容易,學習繁忙起來,再加上“運動”一個接著一個,什麼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呀,農村的合作化運動呀,整風、現在想來,南京十中的籃球為何打得那麼好?為何打遍中學無敵手,甚至南京大學也不在話下?每當星期六晚上,應邀來體育館比賽的,不是駐寧解放軍部隊或軍事院校,就是在南京聯賽中拿過名次的強隊。一個中學校隊能如此的和強隊比賽對抗,這不能不說與體育館內的“一片球聲”和“打得昏天黑地”有關。不管你是那個班的,也不管你的球技如何,相識或不相識,隻要你湊成三個人,組成一撥,參加任何一個籃下的比賽。勝者接著打,敗者下台。這對十中籃球的普及和技術水平的提高、培養學生的爭強好勝、永在故鄉瓜埠和兒時故鄉 友王慶鑾,錢光生合影在筆者出生處。 四 悼亡友?思友歡聚情99年我們高中同學歡聚在母校
四 悼亡友,思友情 往年,每逢此時,我總要給遠方的親友寄賀卡或祝福信;近兩年,卻有另番思緒在心頭——我們幾位金中同窗好友的仙逝,時時來襲擊我的心,使我傷感不能自拔,甚至泫然淚下。於是,我決定寫一篇紀念他們的文章,回憶一下我們同學的情誼,一方麵是為了安撫我那傷感的心,另方麵也是給我金陵校友傳遞一下有關他們的信息,使校友們知道,他們昔日的同窗好友的情況。我和耿東發不僅是同鄉,而且是同年同月生;不僅是小學和高中的同班同學,而且同是金中的六載學子;不僅有過一段共同經曆的苦難童年,而且有過一段共同度過的幸福快樂的中學時光。我們是江蘇南京六合瓜埠鎮人,自幼家境貧寒。耿東發同胞六人,僅憑父母做豆腐維持生計。他排行老四,可以說是吃豆腐渣長大的,體質瘦弱,個子矮小。我和耿東發住同一條街,我兩歲喪母,十二歲喪父,成了孤兒,後來寄養在舅舅家。我們共同提籃叫賣過,他賣燒餅油條,我賣桃梨瓜果。十五歲,我們共同插班小學五年級,在同一個班。那時同班同學李家傑(也是金中六載學子)是少先隊大隊長,戴淑華(後來成了耿東發夫人)是中隊長,我倆是平頭百姓。
1953年,我們小學畢業了,家境好、成績佳、或在南京有親朋的同學都紛紛報考南京去了。我和耿東發家境不好,南京又無親朋,可是,若考六合縣城中學吧,又不甘心,誰不向往大城市呢?直到報名截止的前兩天,我倆還為盤纏發愁呢。大概已是下午五點了,耿東發突然找我說:“今晚七點半鍾,有一隻豬船去南京,已經聯係好了,船主同意帶我們去。”我一聽,高興極了,好不容易湊了三萬塊錢(相當於現在的三塊錢),七點半鍾如約上船了。
瓜埠鎮依山傍水,山是瓜埠山,水是滁河。滁河源自安徽,流經六合縣,再經瓜埠,由大河口流入長江。我們上船後,被安排在船頭坐著。船主大概是三個人,他們在船尾。中間的船艙裏大概裝有十來頭肥豬。
開船後,不一會,天就黑了下來,星光籠罩大地。在不知不覺間,月亮也悄悄地爬了上來。不知怎的,好象船工並未劃槳、搖櫓,船卻行得飛快。我想,這大概是借助風力的緣故吧!船工坐在船尾,一方麵掌舵,另方麵掌握風帆,根據風力和風向,調轉風帆,使船快行。
我們坐在船頭,任清風習習,使身心涼爽愜意。四周靜悄悄,除了行船擊水,發出啪啪的聲響外,偶而也能聽到船尾的說話聲及艙內發出的豬聲。在月光揮灑的河兩岸,象披上一層薄薄的輕紗,依稀可辨兩岸的樹影和村莊,在朦朧中緩慢地由遠而近、再由近而遠。遠處不時傳來幾聲犬吠,近處行船拍擊的水聲和艙內不時發出豬的哼哈聲,形成一部交響曲。這交響曲裏暗含著是喜是悲、是泣是訴、是禍是福,當時,誰也說不清。我不知耿東發此時的感受,但至少我是忐忑不安的。我們從未出過遠門,在南京既無親友,又沒多少錢,吃住怎麼辦?難道真的要露宿街頭嗎?
豬船乘著風,沿滁河而下,不久便到了大河口,進入了長江。在長江裏,一向生長在滁河邊上的我們,從未見過偌大的水麵,真有“河伯”之於“海若”而自愧不如的渺小感覺。我們乘坐的豬船,在滁河中,雖算不上最大,卻也不算小了,但它進入長江,在浩瀚的水麵上,就是一葉扁舟。在長江裏,在皓月星光之下,在茫茫的水麵上,不見了岸邊的樹影和村落。因為我們的船在江左行駛很長一段時間,隻能見到依稀可辨的連綿不斷的山巒,和不停眨著眼的幾點星光。後來,我們才聽人說那叫十裏長山。在迷茫中,不知不覺,眼前豁然開朗,岸邊和江麵上的燈光,突然多了起來。不一會,船靠了岸,船主告訴我們:“下關碼頭到了。”於是,我們道謝了船主,便上了岸,此時天還沒有亮。
上岸以後,不知東西,於是嘴便是路,走一段問一路。我們從下關穿過挹江門,經過山西路、鼓樓、中山路、到達新街口;也從黑夜走到黎明,親眼看到東方的魚肚白逐漸抹掉了星光和月光。到鼓樓時,天已大亮,馬路上車來人往,好不熱鬧。後來才知道,下關有公共汽車直達城裏的,可我們當時即便知道也不會乘坐的,因為我們要把僅有的錢用在刀口上。
當我們在新街口,中山路路段來回尋找學校時,突然在乾河沿巷內有一塊校牌赫然躍入眼簾——南京市第十中學。我們喜出望外,高興極了。在瓜埠也聽說過這所學校,條件很好,體育最棒,尤其是籃足球。瓜埠有不少人在此上學,如讀高中的王文恒、王有麟;讀初中的李家棟(李家傑的親哥哥)、王慶鑾、黃德池,還有已畢業的王文考等。於是,我和耿東發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就考這裏吧!”
當作出這個決定後,我們才發現肚子唱起了空城戲,便饑腸轆轆地就地買了一塊米糕充饑,各花了兩佰元,合現在的兩分錢。
在我們報名的時候,突然和李家傑邂逅。見到他,第一句就問:“你也報考十中嗎?”回答“是”,接著又問:“你住哪裏?”回答:“住在中山南路,中央商場對麵的戴××(名字忘了)家。”戴××是瓜埠賣醬小菜的戴寶家的姑娘,比我們大十歲上下,嫁到南京,住在這裏。李家傑大概和她家沾點親,所以吃住在她家。因為是夏天,晚上就在她家門口搭一張鋪睡覺。我們雖然報了名,但吃住無著,便央求他帶我們一塊住,(當然,吃是萬萬不能在人家的,這點,我們都很自覺)。李家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們。當他帶我們去見戴××時,並把我們的來意說了,她滿心喜悅地滿口答應了。這大概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中國人特有的鄉情吧!盡管瓜埠離南京不算遠。我們多麼感激李家傑和戴××啊!其實,這對他們並不算難,僅是在李家傑的鋪上添兩個簡易的枕頭和蓋肚子的被單就可以了,但對流離在外,舉目無親,居無著落的十幾歲的孩子,是何等的恩惠啊!感激之情,在我心中蕩漾,連綿不斷。前些天,我給在上海的李家傑打電話,還談起此事,問他戴的近況和健康否?後悔前幾次去南京沒有看望她,並提出若再去南京時定要看望她,說不上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但在我們人生道路上曾有恩於我們的人總不該忘卻吧!東發已仙逝了,這份情理當由我來報答。
我們在南京一共呆了三天,考三門課(語文算術常識)。記得作文題目有兩個,任選其一,我作的是《給朝鮮小朋友的一封信》。現在想來,那時的“小朋友”,現在也與我一樣,變成了耄耋老人了吧?第三天上午,考完最後一門課,我和耿東發、李家傑在新街口轉了一圈,看到有賣圓領衫的,價廉物美,於是,我買了一件,李家傑買了兩件,耿東發什麼也沒買。這三天,我們除了早晨買塊燒餅什麼的充饑外,中午、晚上就是一碗陽春麵。當時的陽春麵有大小碗之分,大碗一千四佰元,小碗八佰元一碗。
回到家中,便等通知。人們問我們考得怎樣?回答“考得還可以,但誰敢保證能錄取呢?”不久,傳來消息:六合縣中沒有招滿,將續招九十名。這下可轟動了全縣,南京還未發榜,故全縣一千多名應屆畢業生又雲集六合縣中考第二次。我和耿東發、李家傑都參加了。後來我們都接到了兩家的錄取通知書,我們去了南京,棄了六合,誰不向往大城市呢?常言道,實力是硬道理,如果沒有良好的基礎,我們三個能在縣中續招的十幾個人取一個中錄取嗎?事實上,就有人落榜在家,隻好等來年再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