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8月初的一天,崔濤帶了縣公安局長王常、縣委秘書鄭明崇、還有通信班的兩名戰士,到戴埠區督查當前工作。崔濤一行也是乘坐班船到戴埠的。一上碼頭,他們穿的黃軍裝,背的步槍、卡賓槍,就引起當地群眾的注意,加上聽到他們講的山東話,街上群眾看著他們議論說,這幾個當兵的是山東佬,山東侉子伢。腰裏別著手槍呢,看樣子好像是當官佬……崔濤不大聽得懂他們的講話,便衝著他們友好地笑笑,老百姓也友善地笑笑。走上戴埠集鎮,隻見街道兩邊店鋪、行棧、作坊鱗次櫛比,竹木、薪炭、竹製品堆滿大街,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各地商賈操著南腔北調在大聲吆喝,市場一片繁榮景象。崔濤他們一邊走一邊看,快到區工委門口了,崔濤看到河邊場園上圍著一大群人,而且在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怎麼回事?崔濤一行也好奇地湊上

去看熱鬧。走近一看,原來是有個賣梨膏糖佬站在一張凳子上,歪戴著一頂鴨舌帽,正一邊打著手中的竹板,一邊嬉皮笑臉地說唱著常州“小熱昏”(蘇南有名的賣梨膏糖高手)創作的《吃勿吃》歌謠呢:

咳漱的吃了我的梨膏糖,清肺止咳喉呢爽;

肚皮痛吃了我的梨膏糖,放三個響屁就靈光;

姑娘吃了我的梨膏糖,臉像桃花紅堂堂;

小夥子吃了我的梨膏糖,

褲襠裏“桅杆”三更扯篷到天亮。要是勿吃我的梨膏糖呢?

哼哼,諸位看客聽清爽:

裁縫勿吃我的梨膏糖,

領堂開在褲襠上;

皮匠勿吃我的梨膏糖,

鑽頭鑽在手臂上……

賣糖的唱得眉飛色舞、唾沫亂飛,圍觀的群眾聽了哈哈大笑,崔濤他們聽不懂則莫名其妙。看著群眾笑得前俯後仰那副開心的樣子,崔濤便問一名本地的通信員,這個賣糖的在唱些什麼,把大家逗得這麼開心?小通信員笑著說,他在嚼舌頭呢,這些賣糖佬總會胡編一些荒唐好笑的東西做噱頭,引誘老百姓來買他的梨膏糖。崔濤聽後明白了,他立即想起剛才班船上唱灘簧的,城鄉茶館裏的說書先生,還有溧陽城裏拉著二胡走街穿巷幫人算命的算命先生等等,別看他們是拉拉唱唱,說說笑笑,可他們都很懂宣講藝術,很會鼓動人,如果把這些民間藝人組織起來,再由我們宣傳部門編寫些說唱材料給他們,請他們來幫著我們對人民群眾進行形勢教育、政策教育,這將是一種很好的宣傳方式。想到這裏,他就把這些想法對身邊的鄭秘書說了一遍,王常他們聽後也連聲稱好,崔濤即叫鄭秘書到區工委後,馬上打電話給宣傳部長薑挹秋,要求宣傳部盡快落實此事。

到了戴埠區工委,區委書記湯永安、區長王章、副區長郭作明,以及區裏的組織委員、宣傳委員等區裏幹部都在會議室等候了。崔濤聽取湯永安彙報了兩個月來的工作情況,首先是政權建設,第二是夏征,第三是剿匪情況。崔濤一直是微笑著邊聽邊記,頻頻點頭,表示滿意。當聽湯永安講到南山土匪頭子宗漢大、朱和柏近來殺害山民、搶劫糧食,甚至潛到戴埠鎮上朝商會會長史玉祥家中送綁票、勒錢財時,崔濤聽了臉色嚴峻地說,這股土匪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這般胡作非為,真是太猖狂了!湯永安同誌,你們要

盡快掌握他們的行蹤,盡快剿滅他們。說罷他倏地站了起來,指著王常和湯永安向與會者介紹說,這兩位都是膠東久經沙場的虎將,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我知道南山情況複雜,有多股土匪匿跡出沒,危害人民群眾,所以我把得力幹將都安排到戴埠來了,隻要宗漢大那幫土匪們膽敢竄出來搞破壞活動,我們就毫不留情地就地消滅他們!

令人奇怪的是崔濤的這番講話,當天晚上就讓躲藏在龍潭山裏的宗漢大、朱和柏那夥土匪們知道了,而且他們還知道共產黨幹部最近都在下鄉督交公糧,於是他們化整為零,分成多股人馬出山,在戴埠、茶亭一帶的村民中施放謠言,說國民黨馬上就要回來了,叫群眾不要向共產黨交公糧,甚至鼓動群眾到鎮上去搶公糧……(事後查明戴埠區大隊潛有一名匪特,此人是名機槍手,他曾將機槍對著湯永安的房門,但懼我政府的威力,一直未敢動手。甓橋區區長王興維的通訊員也是匪特,後由公安局查出。社渚區、橫澗鄉、上黃鄉等區鄉也查出匪特,後均被我政府嚴加懲處)。

不知是崔濤離開戴埠後的第二天還是第三天,戴埠鎮鎮長潘廷斌同誌到鎮南三四裏路的陳家村上督交公糧。在村長家吃過中飯後,因工作勞累,就到村西頭的馮國楨家睡午覺。剛睡著一會兒,就覺得腦門上冷颼颼的,睜開眼睛,隻見一條漢子正用手槍槍口頂著他的腦門,在他身邊還站有四五個黑瘦漢子。用槍口頂著潘廷斌腦門的這個土匪惡狠狠地說,你就是戴埠鎮潘鎮長吧,你撞到老子槍口上來了,那就請你吃“花生米”(槍子)了,說完就準備扣動扳機打死潘廷斌。潘廷斌聽了心中好生奇怪,他們怎麼會認識我呢?為防吃虧,潘躺在竹床上一動不動,心裏卻在尋找著對策。正在灶邊洗碗筷的馮母看到這情景,立即撲過來跪在這夥土匪麵前哭喊道,你們這班討債鬼,把潘鎮長打死在我家裏,來害我們一家人呀?滾,滾,你們都同老親娘滾出去,要打你們到外麵打去!馮母從地上爬起來,連推帶拉地把這夥土匪推出了家門。這夥土匪押著潘廷斌朝村外走去,本想把潘打死在村西頭的桑樹田裏,剛巧遇上戴埠區大隊同誌在路上追擊另一股土匪,看到這副場景,這夥土匪嚇得不敢動手了,隨即丟下潘廷斌,慌忙鑽進山上的樹林裏逃走了,潘廷斌鎮長這才幸免於難。

8月上旬,縣政府秘書處的張誌行同誌到茶亭鄉幫助夏征。有一天,張誌行到幾個村上督促繳糧,晚上到莘塘召開村民大會,進一步動員群眾繳糧。當晚就住在該村沈村長家裏。由於白天勞累,他躺到床上就呼呼地睡著了。第二天清晨,茶亭鄉裏匆匆跑來的兩個同誌將他推醒,張誌行惺忪著眼睛問,什麼事情?這麼慌慌張張的。這兩人驚愕地反問說,昨晚發生的事體你一點也不知道?張誌行莫名其妙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啦?這兩人說,昨天晚上,南山土匪司令宗漢大、副司令朱和柏下山來了,帶了二百多個土匪呢。他們的目的是搶劫茶亭鄉倉庫裏貯存的準備支前的物資和糧食。他們到了莘塘村的東麵,遇到我區大隊的兩名戰士,一個叫潘高齊,還有一個叫劉明珠,他倆是回家探親後歸隊的,而宗漢大他們以為是我們放出的哨兵,錯誤地判斷我們對他們的行動已有準備,所以他們才將隊伍重新拉回山裏,還把區大隊的這兩名戰士也帶走了。如果沒有這兩位戰士擋在前麵,他們上了莘塘村,碰上你,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張誌行聽了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問,有沒有向縣裏的崔政委和張縣長彙報?這兩人說,鄉裏幹部正在到處尋找那兩個失蹤的戰士,有沒有向縣裏彙報我們不大清楚。張誌行聽後覺得此事事關重大,便立即跟著這兩個同誌趕回茶亭鄉裏去了……

8月上旬的一天上午,橫潤鄉政府裏正在召開七個保的保長會議,內容也是夏征公糧。會議由鄉長崔其俊主持,指導員蓋永田布置任務。參加會議的有橫潤、金山裏、鬆嶺、李家園、銅官、深溪卉、河洛崗七個村的保長。在這七個保長中,有六個是老保長,隻有金山裏的高殿福是新保長。該村老保長楊定保在今年開春時,推說自己年歲大而舉薦本村才三十四歲的高殿福接替了自己。蓋、崔二人自5月初到橫澗後,發動群眾上繳撿到的上千槍支和無數彈藥,建立地方武裝鄉中隊;進山剿匪,維持地方治安;發動群眾借糧、獻糧,支援大軍南下等等,日夜工作,忙得不亦樂乎。所以同其他地方一樣,當時村級政權還未來得及建立,隻得暫時沿用原來的保甲長為我所用。會議開始後,蓋永田先通報了我大軍南下、捷報頻傳的大好形勢,接下來說明軍隊前方打仗、需要後方糧草保障的道理,最後分派、落實夏征公糧任務。蓋永田講話後保長們互相望望,都默不作聲。蓋有點不高興,便指著年輕保長高殿福說,高保長,你先講講。見指導員點名了,高殿福虎著臉、口氣生硬地說,你到我家裏去看看,我家裏就沒有糧食。由於新來乍到,語言不通,蓋永田聽了把“看看”誤會成“很苦”,以為高是在故意叫苦,根本不把自已放在眼裏,便將他嚴厲地訓斥了一通。高年輕氣盛,也不買賬,他吼叫道,你們山東幹部罵人,這是違法亂紀,我要到縣裏告你去!蓋見他這麼強強,認為不刹他個下馬威建立不起自己的威信,就上前又將他訓斥了一頓。高被罵後嘴裏嘰裏咕嚕的說,你罵好了,老子不會饒你的,老子絕不會放過你這個山東佬……這一幕來得非常突然,連主持會議的崔其俊也根本沒有想到平時文縐縐的蓋永田竟會這樣開口罵人,便急忙上前拉住暴怒的蓋永田,其他人則勸說高殿福。經過眾人勸解,爭吵雙方才慢慢平靜下來,高殿福一邊罵著一邊走了,會議不歡而散。負責會議記錄的鄉文書朱駱駝是橫澗人,會後他對蓋永田說,指導員,高殿福講的是到他家裏去“看看”,並不是說他家裏很苦,你誤會他的意思了。聽朱這麼一說,蓋永田悔恨不及地說,不好,我錯了,我應向他賠禮道歉去。朱駱駝說,這倒也不必了,一動就認錯,威信怎麼建立?今後工作中注意一點就是了。蓋、崔聽後覺得也有道理,此事就這麼過去了。

這幾天,鄉幹部都下鄉到各村去督交夏征公糧。按照分工,蓋永田到金山裏,崔其俊到深溪芥。8月11日下午3多點鍾,崔其俊正在深溪芥的河洛崗自然村上召開村民會議,忽然看到鄉裏炊事員氣喘籲籲地跑來了,急切地站在門口朝自己不停地招手。崔說你進來說話呀。炊事員搖搖手,仍在招呼自已出去。崔莫名其妙地走到門口,炊事員哭訴道,崔鄉長,不好了,蓋指導員和通信員劉全國,在金山裏被朱和柏那夥土匪捆走了。崔其俊聽了大吃一驚,追問道,情況確實嗎?炊事員說,千真萬確,是金山裏村民跑到鄉政府來報告的。崔覺得情況嚴重,回到會場上同鄉裏的工作人員簡單交代幾句,就跟著炊事員火速趕回鄉政府去了。

傍晚時分,崔其俊趕回鄉政府。由於橫澗地處深山,土匪神出鬼沒,所以蓋永田、崔其俊到了橫澗之後,在當地幹部的推薦下,選擇集鎮西邊吳順生家為鄉政府所在地的。吳家有五間二層木結構樓房,四周有高高的圍牆,比較安全,十多位鄉幹部和三十多名鄉中隊民兵全都集中住在裏麵。崔其俊一到鄉裏,立即把蓋永田被土匪抓走的情況,在電話中報告了戴埠區工委。區委書記湯永安聽後在電話中安慰崔說,別著急,先摸清情況,但夜間不能出去,以防不測……

這天夜裏,橫潤鄉政府早早就關上大門,不僅大門上閂,而且還用幾根木頭將大門撐得嚴嚴實實。夜深了,可是沒有一個人睡得著覺,大家都是和衣而睡,頭腦裏在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事件。果然,半夜時分,外有人“咚咚咚”地敲門了,鄉裏所有人員都緊張地聽著外麵的動靜。崔其俊與王副鄉長、陳昆幾個人走到門邊,想從門縫裏看看外麵情況,隻聽得門外湯永安大聲喊道,崔其俊同誌,快開門,縣委崔政委來了。聽說縣委書記趕來了,大家喜出望外地歡呼起來,趕忙打開大門,把崔濤、湯永安、王常、潘林等還有十幾個武裝戰士迎進鄉裏。崔濤聽完崔其俊的簡要彙報後說道,同誌們辛苦了。不過最近幾天大家還得再辛苦一點,我們要千方百計地找到蓋永田同誌,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土匪們提出什麼條件,我們可以同他們談判,先穩住他們再說。崔濤就蓋永田被抓之事談了自己的看法之後,對鄉自衛隊員們說,你們明天還要工作,早點休息去吧。待自衛隊走後,崔濤把湯永安、王常、崔其俊、潘林等七八個人,召集到崔其俊的辦公室裏。他自我批評道,看來是我低估了南山土匪的力量和能量,我沒有想到他們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同我們作對。在這裏我順便向同誌們通報一下當前的匪特活動情況,近來溧陽連續發生多起匪特襲擊我幹部群眾事件:一是戴埠鎮長潘廷斌同誌被土匪襲擊,幸好未發生傷亡。二是宗漢大、朱和柏帶領土匪到茶亭,搶劫未成,抓走了我兩名戰士,至今生死不明。三是武裝匪特襲擊我社渚區工委,搶去步槍四支,還有子彈五十多發。四是太湖裏的一股土匪從宜興楊巷到埭頭,妄圖襲擊鄉政府,被李崇、陶振邦等同誌擊退。今天橫澗又發生土匪公然捆走我鄉幹部蓋永田等同誌的嚴重事件……這一係列事件充分說明,溧陽的土匪活動極為猖獗,他們正在四出造謠、搶劫,進行各種破壞、搗亂活動,妄圖顛覆我新生的人民政權。說到這裏,崔濤對湯永安、王常說,我回城後同張之宜同誌商量一下,看來我們應把縣總隊的主要兵力都抽調到戴埠來,集中優勢兵力來清剿南山匪特。隨後崔濤又對崔其俊說,崔其俊同誌,工作上你有什麼要求,現在可以提出來,能辦得到的我們組織上一定會盡量幫助你的。崔其俊望著崔濤、湯永安兩位領導,心中非常感激,他態度堅決地表示:雖然這裏條件十分艱苦,但我們會和當地幹部群眾一道,搞好當前各項工作的,請領導放心好了。崔濤聽了讚揚說,好同誌,好同誌!崔濤對湯永安說,橫澗鄉的工作任務太重了,是否可把你們區裏的團委書記殷文章同誌抽調來幫助工作一段時間?湯永安說,好啊。就這樣殷文章暫時被抽調到橫澗工作了三四個月。

8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崔濤在辦公室接到戴埠區工委湯永安同誌的電話,湯在電話裏說,已經找到蓋永田他們了。崔聽了驚喜地問,在哪裏找到的?怎麼找到的?湯在電話裏停頓了一下,哽咽著說,蓋永田他們四位同誌都犧牲了,是被宗漢大、朱和柏那幫土匪們打死在金山裏許家村後麵山坳裏的,估計已被打死十多天了。今天下午崔其俊、殷文章等同誌找到他們遺體時,屍體已經嚴重腐爛,並爬滿了蛆蟲。我已安排崔其俊、殷文章在附近村上買了四口棺材,就地掩埋了蓋永田等四位同誌……崔濤聽著淚水溢出了眼眶。他使勁咬住嘴唇、凝神屏氣地聽著,聽完湯永安的彙報後,他怒不可遏地攥緊拳頭朝桌子上一捶,悲憤地大聲吼叫道,血債要用血來還,土匪們殺害我四個同誌,我要殺他們四十個、四百個土匪……

怎樣找到蓋永田他們的呢?我在這裏補充敘說一下。蓋永田與通信員劉全國失蹤後,湯永安回到區裏,就把區團委書記殷文章增派到橫潤來協助工作。殷文章到了橫澗,與崔其俊一道,帶著鄉中隊同誌到處尋找蓋永田和小劉的蹤跡。找了十多天,一點音訊也沒有。崔、殷二人思索道,蓋、劉是在金山裏村上失蹤的,隻有在這村上找線索了。通過深人調查,發現該村的老保長楊定保和新保長高殿福都不在村上,家裏人都說走親戚去了。他倆又不是親戚,怎麼會同時走親戚呢?崔、殷覺得這裏麵有名堂,於是便在一天夜裏找到楊定保的老婆、女兒,跟她倆講清革命道理和我黨的政策,希望她們說實話,講真情。在我黨政策感召下,母女倆才說出實情:原來楊定保怕出事,這幾天躲到外麵去了(此人後來一直失蹤)。楊定保、高殿福與山裏的宗漢大、朱和柏那幫土匪均有聯係,就在上個月,高殿福在朱和柏的介紹下,參加了匪特組織“青年救國軍江南行動第二縱隊”。高殿福在鄉裏被蓋永田大罵之後,對蓋懷恨在心。8月11日這天,看到蓋永田帶了通信員劉全國到高家村來催繳公糧,立即上山去報告了宗漢大、朱和柏。金山裏村是由金山裏、高家村、許家村和鳴桐裏等幾個自然村組成的。這天午後,蓋永田又到金山裏村上,在白明寶家茶館裏召開群眾座談會,繼續發動群眾繳公糧。隨後到史順生家茶店裏休息的。就在此時,朱和柏帶領七個土匪衝進史家茶店,把蓋、劉二人捆了起來,然後經鳴桐裏、許家村,翻山越嶺到龍潭山裏去的。當天傍晚,宗漢大、朱和柏要蓋永田於夜間到橫澗去叫開鄉政府大門,蓋永田堅決不肯。因為他知道,這幫匪特進了鄉政府,肯定要殺我幹部,甚至火燒鄉政府,所以他嚴詞拒絕了,並要宗漢大、朱和柏認清形勢,向我政府投降。宗、朱惱羞成怒,就把蓋永田、小劉、還有從茶亭抓來的兩名戰士,一並槍殺在金山裏許家村後麵山坳裏的。高殿福自知通匪、殺害共產黨幹部的罪大,也就逃到山上土匪窩裏去了(高殿福在“鎮反”運動中被我人民政府鎮壓)。

得知蓋永田等同誌犧牲的那天晚上,崔濤失眠了,一個晚上未睡得著覺,他在思念蓋永田同誌,他在思考當前的工作……蓋永田在家裏是獨子,還有一個姐姐,其姐夫參軍後,在去年我軍攻打濟南時已犧牲了。如今蓋永田又犧牲了,我們組織上如何去通知他父母?他的父母如何能承受得起這麼沉重的打擊?他又想起與他一道到溧陽來工作的山東、蘇北南下幹部,三個月來,同誌們的生活非常艱苦,水土不服,語言不通,情況不明,食米不慣,工作又連續高度緊張,幾乎不分晝夜,完全超出人的肉體負荷。而物質供應又十分不足,沒有帳子、鞋子、衣服、雨具。尤其是晚上的蚊子,多得驚人,一抓一把,咬得同誌們整夜睡不好覺,因此有一半多同誌患上了瘧疾,躺在床上起不來,已經嚴重地影響到當前工作。而當前工作又是如此繁重、複雜:新舊政權交替,群眾對我仍有疑慮,村級政權尚未建立,農村工作落不到實處;大軍南下,前方在要人要糧;水災剛過,抗災工作還才開始;多股武裝匪特四出破壞搗亂,殺我幹部群眾,搶劫槍支、糧食,並施放各種謠言,搞得人心惶惶……所有這一切,都似千斤重擔壓在自己肩上,壓得人都喘不過氣來,怎麼辦?怎麼辦?麵對這麼繁重複雜的工作怎麼辦?崔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從毛澤東的《矛盾論》裏找到了解決辦法。毛主席說,如果存在著兩個以上矛盾的話,就要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這個主要矛盾,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崔濤認真分析了當前的各種矛盾,認為剿匪肅特是當前的主要矛盾,不打擊匪特分子的囂張氣焰,尤其是成股的武裝匪特,人無寧日。隻要搞好這項工作,就是牽住了牛鼻子,然後維護社會地方治安,建好村級政權,恢複、發展生產,新區工作將可打開一個全新的局麵。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崔濤緊鎖的眉頭鬆開了,躺在床上張開雙臂舒了口大氣,心裏想道:真叫磨刀不誤砍柴功,看來南下時在華東黨校一個多月的理論學習派上用場了,隻要我們按照毛主席教給我們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去做,隻要我們認真地貫徹執行黨的方針政策,我們的工作就會順利開展、無往不勝……

8月底,常州地委副書記辛少波在行署副專員陸平東的陪同下,來到溧陽檢查工作,同時傳達、部署太湖地區的剿匪工作。辛少波、陸平東聽完崔濤、張之宜的工作彙報後,肯定了縣委、政府三個月來的工作成績,並認為崔濤的通過抓剿匪肅特、建立村級政權,從而帶動其他各項工作的方法是對路的,與上級關於當前工作的指示精神是完全相符的。聽到地委領導對溧陽工作的肯定,這對崔、張二人來說是個巨大的鼓舞。崔、張兩人說,建立新政權,開辟新區工作,這是個全新的課題,沒有一點工作經驗,我倆總擔心貫徹執行黨的政策有偏差,生怕做不好工作而影響黨的威信……不等崔濤說完,辛少波就打斷崔濤的話頭說,開辟新區工作對我們來說都是個新課題,隻要善於學習,深人調研,不斷總結,我們很快就能進人角色,並演出一出出優秀節目來向人民彙報的。辛少波、陸平東聽完工作彙報之後,開始傳達、貫徹、部署蘇南區黨委關於開展太湖地區肅清殘匪、建設政權工作的會議精神。辛少波說,最近,蘇南區黨委、蘇南行政公署、蘇南軍區召開黨政軍聯席會議,部署開展太湖地區的剿匪工作,並確定9、10兩個月為重點剿匪月。我軍勝利渡江後,以雷霆之勢橫掃長江兩岸,敵軍主力崩潰,未及撤退之殘匪及散兵遊勇,則流竄太湖地區,與當地土匪、封建幫會相互勾結,互相利用,狼狽作惡。他們以太湖地區為基地,四出造謠搶劫,進行各種破壞活動。他們的活動範圍涉及到蘇浙皖三省,具體來說就是蘇州、無錫、常州、鎮江、湖州、宣城地區。為此,蘇南區黨、政、軍對太湖地區剿匪工作特作如下決定:一是組織領導與幹部配備,二是太湖地區剿匪工作方針,三是具體工作部署,四是必須執行毛主席關於“人民解放軍是戰鬥隊,同時又是工作隊”的指示,要求參加剿匪的部隊和地方武裝,都要成為執行黨的政策的模範。這四條決定政策性很強,希望深陽的同誌們在工作中一定要嚴格地按政策辦事。辛少波說著,就把手中的文件遞給崔濤,說道,這是份絕密文件,一定要注意保密工作。叮囑之後又說,我們常州地委在貫徹蘇南區黨委剿匪會議精神時分析認為,溧陽在太湖以西,在與宜興、廣德、郎溪毗連的深山老林裏,由於曆史的原因,原先就藏匿著多股土匪,加上今年春天國民黨軍隊潰退時,未及南逃的散兵遊勇又和他們混在一起,所以溧陽的剿匪任務很重。為此,崔濤、張之宜同誌,開展剿匪工作,一定要廣泛發動群眾,大力宣傳、認真貫徹黨的方針政策,以造成強大的政治攻勢,敦促匪特向我自首、投誠。軍事進剿以各縣的武裝力量為主,必要時可請周邊縣市配合,也可向地委彙報,我們將及時增派部隊支援……

在蘇南區黨委和常州地委的統一部署下,溧陽的剿匪肅特工作首先在南山展開,崔濤同誌親自坐鎮戴埠,現場指揮。孫子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崔濤到了戴埠,即同湯永安等同誌分析南山匪特的活動情況,商討清剿方案。湯永安自5月初到戴埠後,三個月來,在區長王章和區幹部彭修琪等同誌的陪同下,穿上便衣,翻山越嶺,深入到龍潭、崔卉、伍員山、深溪卉、野毛山等南山腹地,召開群眾座談會,宣傳黨的政策,了解匪特情況,傾聽群眾要求。通過調研,湯永安初步摸清了南山地區幾股匪特的基本情況和活動範圍。崔濤再次來到區工委後,湯永安即向崔濤彙報了南山幾股匪特的有關情況:宗漢大、朱和柏都是戴埠人,這夥匪特躲藏在龍潭、崔卉、金山裏一帶,經常竄到戴埠乃至溧陽城郊搶劫;錢珊林、錢循臣是橫澗人,這夥匪特在野毛山、石雁裏一帶占山為王,殺我幹部群眾,搶劫錢財;鄧立中原

是國民黨軍連長,後潛伏在南山寺廟裏當和尚,並拜平橋當地幫會頭子楊金水為師傅,糾集一幫地痞流氓,主要活動在平橋青山、小梅嶺一帶;另外還有社渚、周城方麵,也有幾股匪特潛伏在伍員山一帶,神出鬼沒,四出作案……湯永安簡要地介紹了南山幾股匪特的基本情況後,繼續說道,我聽橫澗的王永福、陳昆等同誌說,南山這些匪特是非常凶殘的,我舉兩個事例給你聽聽:一是有次他們從城郊歌岐抓到一個姓周的綁票,將他綁在一棵樟樹上,然後脫下他的褲子,用火點著黃紙後燒他陰部,燒得他哭叫著求饒,答應送錢才罷休。二是我新四軍奉命“北撤”後,國民黨軍隊和南山民團圍剿我留守部隊。有次從安徽廣德磚橋那邊過來我新四軍三名戰士,兩男一女。走到深溪界河洛崗村口時,被民團捉到後,他們即用鍘刀剁死了兩名男戰士。其中有個姓王的暴徒(此人曾混人我革命隊伍,作戰有功。後被清除、勞教)看上這名女同誌,就要她嫁給他,女戰士堅決拒絕,這個姓王的就叫人攀下兩棵毛竹,剁掉竹梢,然後把這名女戰士的兩腿分別紮綁在毛竹梢上,然後他叫聲放開,兩棵毛竹彈跳起來,這名女戰士隨即被分成兩爿,你看這夥匪徒多麼殘忍!崔濤聽了驚歎道,世上還有這等毫無人性的暴徒?真是慘無人道、千古奇聞!崔濤接下說,為之我們要加快清剿這幫匪特,否則百姓遭殃,社會不得安寧。他用商量的口吻說,湯永安同誌,你看這樣好不好,縣總隊的主要武裝力量都到戴埠來了,我們留下一部分力量在區裏,你我、還有王常、蔡忠明(獨立營營長)等同誌都到橫澗去,因為那裏是“重災區”,剿匪工作我們也要抓重點。明天去的時候,大家在區工委集中,我們要帶著三百多名武裝戰士從戴埠出發,順著山路浩浩蕩蕩地向橫洞前進。要把機關槍、小鋼炮、擲彈筒等重武器抬著走,我們就是要讓南山的匪特看到我們的行動,展示我軍的強大力量,從而震懾他們,威嚇他們,逼迫他們向政府投誠、自首。湯永安聽了笑道,這就是兵書上所說的“示形於外,威加於敵,以促其變”。崔濤笑道,正是,正是。

在南山剿匪鬥爭中,崔濤同誌可謂是親臨前線,現場指揮。到了橫澗後,崔濤把鄉幹部、鄉中隊民兵和縣裏下派的工作組和剿匪部隊指戰員召集在一起。他先讓崔其俊鄉長彙報鄉裏有關情況,再由湯永安同誌強調工作紀律,最後他作了工作指示。崔濤同誌說,鄉裏近期的中心工作,就是要深入到農村基層去,廣泛深人地發動群眾,剿匪肅特,搞好社會治安,穩定民心。要大力宣傳和認真貫徹黨的“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者受獎”的政策。他還特別強調,這次縣委抽調人員組成的工作隊,一定要同解放軍清剿部隊、鄉裏民兵、鄰縣的民兵加強團結,緊密配合,隻要上下左右一齊行動,打響剿匪肅特的人民戰爭,我們就一定會取得清剿鬥爭的全麵勝利!崔濤的宣傳鼓動極大地鼓舞了大家的鬥誌,全體同誌意氣風發、鬥誌昂揚地投人了剿匪鬥爭。9月18日,我縣總隊、工作隊、橫潤民兵緊密配合郎溪部隊,在伍員山消滅了“國防部青年救國軍第七大隊”何德斌一股匪特十六人。繳.獲機槍一挺、湯姆槍兩支、步槍七支,擲彈筒一座。初戰告捷,人心大振。

但接下來的幾次剿匪鬥爭就不順利了。一次是鬆嶺有個村民到橫潤鄉裏來報告說,宗漢大、朱和柏率領一二畝個土匪到大園村上了。於是我剿匪部隊由陳昆同誌在前麵帶路直奔大園。陳昆同誌率領隊伍快到大園村了,不料給躲在毛竹林裏望風的徒發現了,對著陳昆打了一槍,剛巧打在陳昆屁股上。陳昆倒在地上,其他戰士以為土匪們全在毛竹林裏,立即朝山上邊打邊衝,結果讓躲在村上的一百多個土匪全跑掉了。又一次是有個山民到戴埠區裏報告,說宗漢大、朱和柏那夥土匪在崔卉、千化寺,我剿匪部隊趕去,結果又是撲空。連續不順把湯永安搞得火冒冒的,不過他冷靜下來認真思索後,終於明白過來:我們在北方打遊擊時,敵人在明處,我們在暗處;而到了南方,我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我們的一舉一動他們都清清楚楚,據說連我們部隊早上出操都有土匪躲在旁邊觀看呢。就在湯永安為找不到土匪而惱火的時候,崔濤同誌在縣委打給他的一個電話,為他提供了一份重要情報。崔濤在電話中說,王常同誌在我辦公室,他剛送給我一份電話記錄。事情是這樣的:他也是剛剛接到無錫公安局打來的一個電話,昨天無錫公安局在市區破了一個大案,台灣設在無錫的一個特務情報站在發報時給我公安人員逮住了。經過連夜突擊審訊,匪特交代溧陽戴埠陳家村也是“國防部青年救國軍江南行動縱隊”的一個情報站,負責人是朱和柏,情報站工作人員是馮國楨、馮培楨兄弟倆。湯永安同誌,希望你用好這個情報,部署好剿匪計劃,至於具體如何組織部署,由你自行安排。我同王常同誌商量了,縣公安局派幾個得力的偵察幹部過來協助你們。近來縣委正在籌備溧陽第一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同時按照上級部署,我們正在準備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的有關工作,工作很忙,所以近階段我在縣委的時間要多一些。你們在剿匪工作中有什麼困難盡管說,縣委是你們的堅強後盾,預祝你們打幾個漂亮仗,我們共同來歡慶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誕生!

湯永安非常重視無錫公安局提供的這份情報的價值,他經過深思熟慮,一個周密的作戰預案在他頭腦中漸漸清晰起來。他先在電話裏單獨向崔濤作了彙報,還要求縣委再增派部隊支援,得到縣委認可後,他便開始了行動計劃。首先,他在夜間悄悄來到陳家村農會主任周保芝家裏,然後叫周把馮氏兄弟請到周家。見麵後湯采用單獨談話的方式,分別向馮氏兄弟宣傳我黨政策,要他倆交代問題,並要他倆將功補過。開始兄弟倆都死不開口,湯便點了一下匪特組織名稱,並點了朱和柏及他兄弟倆的名字,這下兄弟倆慌了,以為政府已掌握了他們的不少情況,表示願意立功贖罪。湯永安看到他倆服軟了,便向他倆提出要求,要他倆到龍潭山裏把宗漢大、朱和柏那幫土匪引下山來。兄弟倆表示願意配合,湯永安即教他倆說,你倆到了山裏,就說毛鑫(國民黨特務頭子)從上海派來一位司令,要來接收你們的隊伍,還帶來了大量的槍支彈藥,都裝在戴埠河浜裏的一條船上,叫他們到戴埠來取槍支彈藥。還給他們帶來了委任狀,宗、朱兩個司令都授軍銜。湯永安特地提醒馮氏兄弟說,你倆講的時候要講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別讓他們看出破綻。隻要你倆把他們引到你們陳家村村西邊的山路上,你倆任務就完成了,趕快設法跑開,我安排部隊在大路兩邊的山岡上打伏擊,準保能消滅這夥匪特。這一仗打贏了,你倆就立了大功,政府不僅不會處理你們,而且還要獎勵你們。但是,湯永安話鋒一轉,態度嚴肅地說,如果你倆不按我的要求去辦,那就別怪我湯永安不客氣了,我將拿你們一家老小作人質,到時候你們後悔也來不及了……沒等湯永安說完,馮氏兄弟連忙站起來說道,我們一定按湯書記講的去做,我們一定按湯書記的安排去做。

9月下旬的一天淩晨,馮國楨、馮培楨真的按照湯永安安排的那樣,把宗漢大、朱和柏這夥土匪引出山了,一共有二、三百人。出了龍潭山坳,隊伍就拐向戴埠方向走來。馮氏兄弟走在前頭帶路,宗漢大、朱和柏、馮湧三等幾個頭頭走在前麵。此時天上還下著小雨,但一點也沒有影響他們的情緒,他們一路在有說有笑地走著3宗漢大是戴埠東幹人,三十六歲,個子不算太高,但生得壯壯實實,像個鼓墩子似的。他自小喜歡習武,膽子大,力氣大,有人捆住他,他也能將繩索掙斷,三五個小夥子是近不了他身的。他一度曾加人過革命隊伍,新四軍“北撤”後,他又同南山的土匪們混在一起。由於他講江湖義氣,很受土匪們的看重,不久就當上了土匪頭子,在南山一帶還頗有名氣的。朱和柏是戴埠野毛墩人,二十六歲,其叔父朱漢璽曾任過溧陽、金壇縣長。朱在其叔父介紹下參加國民黨軍隊,擔任過營長。我大軍南下、解放上海之後,他從上海逃回戴埠,曾向戴埠潘廷斌鎮長自首,並表示悔改。但經不起無錫來的匪特馮湧三等人的誘惑,竟於7月初加入“國防部青年救國軍江南行動縱隊”匪特組織,並擔任第一支隊支隊長。然後又進山找到宗漢大,擔任了副司令,成為宗漢大的得力幫凶。他率人殺過山裏姓楊的等三個樵夫,他率匪特到茶亭搶糧捉人,他還親手殺死蓋永田等四名同誌,是個罪大惡極的暴徒。此時,他們興高采烈地行走在山間小道上,正在做著反革命複辟、升官發財的美夢呢,他們再也沒有想到他們正在走向覆滅之路、死亡之路。

當宗漢大、朱和柏率領匪特朝戴埠走來時,剛出龍潭山口,就被我方負責偵察的陳家村農會主任周保芝看到了,他急忙返回到陳家村村西的山岡上,對埋伏在山頭上指揮作戰的湯永安彙報說,來了,來了。湯永安點點頭,不說話。已經伏在山上一夜、任雨淋了一夜的湯永安、王常、蔡忠明,和所有埋伏在兩邊山岡上的縣總隊、區大隊、還有常州增派來的獨立營指戰員們,都是既緊張、又興奮,大家都準備打個漂亮仗,狠狠打擊、一舉殲滅這夥反革命暴徒,為犧牲的同誌報仇!

按照原定計劃,馮國楨、馮培楨把宗、朱這幫匪特領到陳家村村西頭,兄弟倆朝兩邊山上望了一眼,黑古隆冬的什麼也看不到,他倆估計湯書記已安排好伏擊戰了,說時遲那時快,兄弟倆趁著宗、朱講話的時機,忽地貓著腰鑽進路邊的樹林裏去了。精明的朱和柏知道情況有變,大聲呼喊不好……聽到山下路上的響動,我伏擊戰士未等湯永安下達作戰命令,就擅自開槍打了起來,宗漢大、朱和柏等幾個頭頭見機不妙,立即竄人路邊樹林裏逃走了,宗漢大是跳進澗河遊水逃走的。朱和柏左手手臂上挨了一槍,但他忍住疼痛,落荒而逃。跟在隊伍後麵的那夥匪徒看到前麵打了起來,慌忙退到山裏去了。我伏擊部隊的幾名機槍手都是人伍不久的新戰士,沒有作戰經驗,土匪們都跑光了,他們還架著機槍平射,都是打在對麵自己同誌麵前,壓得戰士們連頭都抬不起來。氣得湯永安大發脾氣,連聲呼喊,機槍別打了,機槍別打了……就是因為這些失誤,使這本該十分漂亮的伏擊戰,僅僅打死了陶小軒等十幾個匪特,俘虜了馮湧三(後被我人民政府鎮壓)等二十多個匪徒,而宗漢大、朱和柏及大部分土匪都逃走了。盡管這一仗殲敵不多,但對匪特的打擊、威懾相當大,他們看到了新生政權的強大力量,此後這股匪特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在打完這仗的幾天之後,我清剿部隊又在南山打了一個漂亮仗,活捉了土匪頭子錢珊林、錢循臣。錢珊林和其弟錢萬林,是南山的惡霸地主,錢萬林在解放前就被我南山遊擊隊鎮壓,錢珊林和其侄錢循臣頑固地與我留守部隊作對,殘害革命家屬,槍殺革命同誌。解放後繼續與人民為敵,躲進深山搶劫、殺人,被我活捉歸案後,經報請常州行政專署審核批準,判處死刑,立即執行。這是解放後溧陽最早判處死刑的兩名惡霸地主、反革命分子,貼出的布告也是新政權貼出的第一張死刑布告,充分顯示了人民民主政權的威力!

南山的鄧立中這股匪特也是在9月底被剿滅的。這夥匪特在橫澗、平橋地區造謠說,共產黨長不了,國民黨馬上要反攻了。他們還書寫反革命傳單,上麵寫道:共產黨幹部快快醒,你保我的命,我保你的命……反動氣焰十分囂張。他們鑽在毛竹林裏,經常轉移,神出鬼沒。麵對這股匪特的猖狂活動,戴埠區委副書記孫福亭和清剿部隊一起,製定了“軍事壓力,政治瓦解,發動群眾,三者結合”的剿匪方針。軍事上進行重點清剿。組織兩個連隊和兩個區隊的民兵,一部兵力插進廣德,截斷匪特退路,另一部沿山清剿,壓縮匪特活動範圍。我三連戰士在清剿中打死了幾個匪特,這股土匪十分驚恐,內部發生動搖。由於匪軍事科長孟誌剛平時與鄧立中有矛盾,因此孟在行軍轉移途中在鄧後麵開槍打死了鄧立中,然後率部向我投降。這股匪特被我全部殲滅,無一漏網。繳獲武器有:步槍十六支,加拿大衝鋒槍一支,湯姆式手槍一支,各種子彈七百多發。

在南山剿匪連續獲勝的同時,各區鄉的政權建設也在順利進行。縣、區、鄉各級幹部深入群眾之中,一麵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恢複和發展生產,一麵發現和培養積極分子.,建立工會、農會、共青團、婦聯等群眾組織,為加強人民政權建設準備幹部。9月29日,縣委決定增設城東、城南、湯橋三個區,將原來國民黨統治時的二十四鄉分劃為八十一鄉,各村都選出了村長、農會主任。這樣,國民黨賴以統治人民的保甲製度被徹底摧毀,我人民政權建設更趨完善。

1949年9月下旬,全國政協會議勝利閉幕了,國旗、國歌、國徽、首都等等都定下來了,並由新聞媒介公之於世。10月1日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日,慶祝辦法、規模、形式也通過各種文件通知、電話指示陸續到達縣裏。縣委、縣政府按照上級部署,專門成立了慶祝大會籌備處。縣委決定10月1日下午召開慶祝大會,會場設在體育場。為了開好大會,縣委宣傳部進行了宣傳發動,全民動員,人人參與,到處都是熱烈歡慶的氣氛。9月30日,全城大掃除,清路障,搞衛生。10月1日,西成橋、南門橋等處搭了彩門,家家紅旗,人人新裝,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景象。這天下午,秋高氣爽,藍天白雲,豔陽高照。下午1時許,隊伍開始入場,會場莊嚴、簡樸而又隆重。主席台橫幅是:“溧陽各界人民熱烈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兩側楹聯分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全國各族人民大團結萬歲”。隊伍按工農兵學商序列由左向右排列,每隊中間設有直流收音機,整個會場紅旗蔽空,飛彩流丹。為防敵機空襲,會場周邊還由部隊架設八挺防空高射機槍.,在五彩繽紛的歡快氣氛中,又平添了威嚴和雄壯。下午3時,收音機裏傳出了雄壯高昂的《東方紅》樂曲,會場上一萬餘人全體起立,大家凝神屏氣,聆聽到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洪亮聲音: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聽著毛主席這一聲震撼世界的莊嚴宣告,會場上頓時歡聲雷動,參加慶祝大會的一萬多幹部群眾中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歡呼,人們高興得歡跳,激動得流淚,一張張笑臉仰望著北京,和著收音機裏發出的口號聲一道大聲呼喊: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溧陽各界人士聆聽北京開國大典儀式結束之後,溧陽的慶祝大會開始了。大會由副縣長黃寶忱主持。升國旗、鳴炮、唱國歌,通過向毛主席、朱總司令的致敬電後,黨、政、軍等各界代表發言。大會發言依次講話的有:縣委書記崔濤、部隊代表何政委、工商聯代表史迪生、教師代表周鹹昌、學生代表周立娜,每人講話都很短,大約3分鍾左右。大會結束後是遊行,一位電廠工人高舉著會場升起的溧陽第一麵國旗為先導,引導著各支隊伍通過主席台。一支支隊伍由隊旗為先,鑼鼓隨後,群眾隊伍載歌載舞,翩若驚鴻,宛如遊龍。省溧中的舞蹈,縣中的腰鼓,城東的獅舞,上黃的馬燈,戴埠的太平鑼鼓,社渚的跳幡神,泓口的江南絲竹等等一一登場,各展風采。溧陽民間文藝的精湛表演,令崔濤、黃寶忱他們這批南下幹部大開眼界,更為慶祝大會營造了隆重、熱烈的歡慶氛圍。當天晚上,縣委宣傳部組織了群眾遊行,數千群眾提著燈籠,舉著火把,走上大街,呼喊口號,熱烈歡慶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誕生。遊行隊伍像一條條火龍穿行在縣城的東西大街、南北大街等主要街道上,一直狂歡到深夜12點鍾。縣機關從縣委書記到打字員,都是餓著肚子,堅守崗位,沒有一人叫苦叫累。國慶大典前夕,中央發出通知,對全國的軍政人員每人犒勞豬肉一斤,毛巾一條,牙刷一把。為了慶祝新中國的誕生,為了慶賀新時代的到來,縣委在機關食堂舉行了聚餐,崔濤說,無論如何我們要在一起吃頓團圓飯。一直過了12點鍾',分布在各處的機關幹部才聚集到一起。機關食堂桌上擺著紅燒肉,白斬雞,大碗酒,大家興高采烈,開懷暢飲。崔濤喝醉了,淚流滿麵,眾人大驚。原先在社渚當秘書的李文瑞,已於9月上旬調任縣委秘書,看到崔濤醉了,連忙上前扶住他,並問,崔政委,今天這麼大喜的日子,你怎麼哭啦?崔濤說,我沒哭,我高興,我高興。為了今天,我們有多少革命誌士流血犧牲;為了今天,我們經受了多少苦難……毛主席說得真好,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說著,崔濤左手扶桌、右手舉在空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連聲喊道,中國人民從此站起

來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崔濤同誌強烈的愛國情緒深深地感染了大家,在場同誌也都思緒萬千,浮想連翩:大家想起近代以來中國遭受外國列強侵略、淩辱、宰割的屈辱曆史,想起軍閥混戰、百姓遭殃的淒慘情景,想起國民黨反動派統治下物價飛漲、民不聊生的苦難生活……是偉大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二十八年艱苦卓絕的鬥爭,終於取得了革命的勝利,迎來人民的解放、新中國的誕生。大家堅信,從今以後,在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下,我們一定會開創曆史的新篇章,我們一定會一步步走向繁榮富強……崔濤站在桌邊用目光巡視了一下在場的同誌,然後問身邊的薑挹秋,你們宣傳部的陳熙同誌呢?隔不多遠的陳熙聞聲趕了過來,崔濤拍拍陳熙的肩膀說,來,你來指揮大家唱《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矮墩墩的陳熙高興地說,好啊,說罷他蹦到凳子上,亮亮嗓門起個調子,然後張開雙臂,指揮全體同誌唱起了《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共產黨辛勞為民族,

共產黨他一心救中國。

他指給了人民解放的道路,

他領導中國走向光明

雄壯激昂的歌聲飛出牆外,在縣城上空飛揚,與祖國各地的歌聲彙在一起,唱響了時代的最強音:聽毛主席話,跟共產黨走!

1949年9月30日至10月2日,溧陽縣第一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第一次會議在縣中禮堂召開。出席代表一百二十五名。會議議題是,加強社會治安、剿匪肅特、穩定金融物價等。10月9日至13日,接連召開第二次會議,主要議題是剿匪肅特、秋收秋種、減租減息等。11月4日,溧陽城區破獲“中國國民黨黨員通訊局溧陽行動組”匪特組織,匪首朱洪壽等被逮捕歸案。11月22日,縣委、縣政府發出《關於秋征、減租工作中必須貫徹剿匪肅特和防匪防特的工作指示》,要求全縣各地進一步深人開展剿匪肅特,維持社會治安,保障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在縣委、縣政府的正確領導下,隨著基層政權的建立,全縣剿匪肅特工作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廣大幹群積極行動起來,城鄉都建立了民兵組織,日夜巡邏,站崗放哨,一有情況,立即鳴鑼報警。不少群眾提供線索,檢舉揭發匪特分子的破壞活動。在我政府強大的政治攻勢和黨的政策感召下,在組織嚴密的軍事進剿下,匪特分子紛紛向我政府投誠:11月29日,匪“國防部青年救國軍江南行動縱隊大隊長”宗漢大從無錫回到戴埠,向我政府投誠。12月12日,受傷後一直躲在外麵的朱和柏向我政府繳械投誠。12月16日,社渚武裝土匪張大嘴的得力幹將顏忠書攜帶機槍、子彈向我政府投誠。12月22日,竹簀區破獲“京滬線蘇浙行動總隊司令部”匪特組織,匪首方軍凱等二人被逮捕歸案。到這年年底,全縣共破獲武裝匪特十股,擊斃匪首一名、匪徒數十名。俘獲匪首十六名、匪徒數百名。向我政府投誠的匪特有三十二名。

我們溧陽地理位置優越,境內低山丘陵、平原圩區麵積均等,河湖港汊交錯,自古以來就是膏腴兼備的富庶之地,向有江南魚米之鄉的美稱。但過去在封建社會生產關係的長期束縛下,生產力發展緩慢,尤其是近百年來

1949年9月底,中共溧陽縣委書記崔濤同誌,在溧陽縣第一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第一次會議上講話。大會背景上的孫中山、毛澤東兩位領袖畫像,由縣委宣傳部陳熙同誌所作

帝國主義的人侵,國內戰爭頻繁,社會動蕩,民不聊生;加上水利設施年久失修,旱澇災害頻頻發生,溧陽人民長期生活在“糠菜半年糧”的貧困境地。1949年又是個荒年,原因有四:一是戰爭,兵荒馬亂,社會動蕩,影響了農民的耕作;二是夏季水災,全縣受澇麵積二十多萬畝;三是秋後天幹,是繼民國二十三年後的又一次大旱災,丘陵山區幾乎絕收;四是全縣螟蟲大暴發,病蟲害嚴重危害水稻生長,水稻減產。1949年不僅僅是我們溧陽遭災,而是全國都遭受了嚴重的自然災害。這年年底,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總理周恩來在頒發的生產救災指示中說:“今年中國各地都有異常嚴重的災害。自春至秋,旱、凍、蟲、風、雹、水、疫等災相繼發生,尤其水災最為嚴重。全國被淹的耕地麵積約一萬萬畝,減產糧食約一百二十萬萬市斤,災民(包括輕重受災人民在內)約四千萬人。僅華東區被淹麵積即達五千餘萬畝,約占其總麵積的五分之一。其中毫無收成者二千餘萬畝,減產七十餘萬萬斤,災民一千六百萬。河北一省,被淹耕地即達三千萬畝,災民約一千萬人。其他牲畜房

屋資財損失,不可數計……”

麵對如此嚴重的災害,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黨委、政府都積極響應黨中央的號召,廣泛發動群眾,開展生產自救。1950年1月,根據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關於生產自救的指示》、中共華東局《關於緊急開展生產救災的指示》精神,溧陽縣委、縣政府認真組織、積極開展生產救災運動。崔濤同誌根據山東老區多次救災工作的經驗,認識到克服災害的最中心和最有效的辦法是發展生產,就是動員廣大受災群眾自己動手,生產自救。因此,崔濤在1月中旬縣委召開的縣委擴大會議上動員說,去年我縣水災空前嚴重,被淹田畝二十多萬畝,救出十多萬畝,還有十多萬畝顆粒無收,人秋又遭蟲災旱災,收成不好。由此產生的災民有數萬之多,他們之中有一部分群眾在冬春兩季中即將斷絕口糧。最近,安徽、蘇北來的災民為數也不少,他們來溧陽後亂搶亂砍森林,強討暗偷,與當地群眾產生糾紛,發生了多起毆打事件。我們應該清醒地看到,我縣的災情是比較嚴重的,若不及時加以有效處置,災情勢必會擴大,將會嚴重影響我們各項重要工作的進行。為此,我們一定要認真貫徹執行黨中央和上級黨委關於加強生產救災工作的指示,即“以生產為主,結合救災,以群眾自救、社會互濟為主,輔之以政府協助”的方針。這次政務院的指示,著重提倡生產自救,提供了許多具體辦法,並明確指示政府撥貸的救濟糧款,也要用來組織生產。這無疑是十分正確的。隻要我們確立生產自救的觀念,正確地運用這些辦法,而且人人想法,個個動手,根據各地的實際情況,創造出更多更好的經驗和辦法,我們就完全有辦法渡過今冬明春的災荒……繼縣委擴大會議之後,2月6日至9日,溧陽第二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在縣人民大會堂(1956年經上級批準,縣委、縣政府辦公地點遷至東大街,人們俗稱縣機關為小會堂。1998年3月,市委、市政府機關遷至現辦公處)召開。縣人民大會堂名字大得很,實際上是個大草棚子,即現人民電影院前身,是縣委、縣政府發動方方麵麵突擊趕搭起來的。代表們自帶被子、碗筷,還自挑、自背稻草進城,既當床草,還作柴火。大會堂裏沒有凳子,全是一排排石塊和磚頭,代表們進場自帶一個稻把子,或者自帶一個折成熟蝦形狀的草結,入座時朝屁股底下一墊。各區鄉借城裏居民灶頭自行開夥,開飯時大家圍著裝有飯菜的麵盆、罐頭席地而坐,有說有笑地狼吞虎咽。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是生產救災,由崔濤作的工作報告。會議是下午1點鍾開始的。崔濤先向與會的各界人士通報了當前春荒災情,接著傳達了黨中央和上級黨組織關於生產救災的指示精神,第三部分是如何搞好當前的生產救災工作。這部分是報告的重頭戲,首先要解決的是思想認識問題。崔濤平時非常注重學習,馬列、毛選的經典著作和《蘇聯共產黨(布)黨史》他都讀過多遍,理論功底比較紮實。來溧後他即請張之宜幫他找來《溧陽縣誌》和有關溧陽的資料,每到夜間就認真學習,所以他對溧陽的曆史和風土人情都很熟悉。如今就又派上用場了,他對與會人士說:民國二十年,也就是1931年,也是在7月份,我們溧陽連降暴雨,發生了特大水災,淹死三十多人,淹沒稻田三十多萬畝,災民超過十五萬,家禽家畜淹死數不勝數。人冬之後,饑寒交迫的受災群眾紛紛外出逃荒、討飯,凍死餓死的不計其數。去年7月,我們溧陽又遭受產重水災,由於黨和政府采取多種救災措施,由於在座各位同誌和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我們沒有淹死一個人,去冬今春以來也沒有餓死一個人。說到這裏他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大聲說道,區鄉領導幹部回去之後,可以大膽地向群眾宣布,請老百姓放心,我們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政府,是不會餓死一個人的!話音剛落,大草棚裏就爆發出一片熱烈的掌聲。接下來崔濤講了如何克服“等、靠、要”等幾種錯誤思想認識,如何發動群眾發揚互助互濟精神,共同渡過當前的嚴重春荒。最後是通報縣委關於緊急開展生產救災的具體措施:縣區鄉都建立生產救災組織,有專人負責這項工作;各地因地製宜,采用多種形式,解決吃的問題,山區可以開荒種菜,圩區可以捕魚捉蝦,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開展以工代賑,組織受災農民挑土方、築圩堤,按土方領取政府下撥的大米;各區鄉都掌握一點糧食,用於斷炊戶的急賑救濟;各級建立災情報告製度,村組幹部必須每天訪問調查斷炊戶,掌握災情,每天向鄉政府報告一次,鄉每天向區報告一次,區向縣每兩天報告一次;對外來災民如何如何……崔濤從下午1點鍾講到5點鍾,整整四個小時,沒用講話稿,沒喝一口水。他自始至終,侃侃而談,口若懸河,聲若洪鍾,把與會同誌的情緒調得高高的,將與會同誌的勁頭鼓得足足的。與會人員對崔濤的口才非常欽佩,這場報告使崔濤的“鐵嘴”在溧陽再次聲名遠揚,六十年之後人們還記憶深刻,至今仍有人說崔濤是位水平很高的縣委書記。會議結束時縣人委作出了“關於開展生產救災等幾項決議”。3月1日至3日,縣委召開區鄉幹部擴大會議,討論、製定全縣生產自救計劃。會後,各級黨組織積極行動起來,組織廣大農民互助互濟,實行生產自救。全縣各區鄉在開荒、種菜、積肥、興修水利以及開展借貸、社會互濟等方麵,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3月20日,縣政府頒發《修圩複堤、開塘築壩獎勵辦法》,各區鄉積極組織群眾開展興修水利運動。到4月底,全縣共興修水利八百二十多項,完成土石方六十多萬立方米。政府發放補助糧十二萬公斤,群眾自籌水利糧數千公斤。通過以工代賑,既有效地解決了春荒,又大規模地興修了溧陽年久失修的水利設施。

樹欲靜而風不止。就在全縣上下開展生產救災、共渡春荒的艱難時期,匪特組織“國防部青年義勇護國軍總司令部”司令嚴耕山,以城南區黃墟鄉為大本營,串通了城東、戴埠、南渡等地的武裝匪特,共有數千烏合之眾,陰謀在五月四日發動“五四”反革命暴動,妄圖襲擊和接管我人民政府。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張之宜同誌已於三月調任蘇南行署秘書長,縣長由李順之同奉接任)發現敵情後,立.即采取緊急措施,組織縣公安局和解放軍獨立營及時平息了這起反革命暴動。平息“五四”反革命暴動情況經過是這樣的:

5月4日淩晨兩三點鍾,崔濤還正在熟睡之中,突然床頭櫃子上的電話機丁零零地響了,急劇的鈴聲叫得人心驚肉跳,深更半夜的電話總歸是沒有好事體的。崔濤一把抓起話筒,隻聽得電話裏急切的聲音說道,是縣委崔政委嗎,我是公安局的潘林,我是公安局的潘林……崔濤認識潘林,知道他是縣公安局治安股副股長,便說,我'聽出來了,有什麼急事,快講吧。潘林在電話中彙報說,今晚是我在局裏值班。剛才有人到局裏來報告,說現在城南黃墟村上已聚集了幾千名大刀會成員,他們正在準備舉行暴動,天一亮就要攻打溧陽城。他們首先攻打公安局,劫獄救人;接著攻占縣政府,搶劫銀行、糧庫、商店……崔濤聽了大聲問道,情報可靠嗎?潘林肯定地說,情報絕對可靠!崔濤聽完彙報,蹙著眉頭思索起來:他想起上個月武進發生的“百丈暴動”,國民黨殘餘勢力利用維修長江江堤之機,煽動民工進行暴動的事件。他又回想起溧陽近來的敵特情況,通過去年下半年的剿匪肅特,溧陽的匪特活動一度曾有所收斂。但今春以來敵人利用春荒,又在四出活動,施放謠言,說什麼蔣介石要反攻大陸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就要打起來了;美國、英國出兵到上海了,共產黨很快就要完蛋了……他們不僅造謠,而且四出進行破壞活動:2月份,縣公安局在城區連續偵破了幾個潛伏的匪特組織;3月9日,南山有三十多名土匪冒充我部隊戰士,到橫潤河洛崗村實施搶劫;4月6日,縣公安局得到情報,城南黃墟有個叫“國防部青年護國軍總司令部”的匪特組織在活動,立即對為首分子實施抓捕,結果抓了個副司令嚴平川,總司令嚴耕山卻逃跑了……剛才潘林彙報的城南黃墟大刀會暴動,一定又是匪特策劃、煽動的反革命活動,切不可麻痹大意。想到這裏,崔濤立即叫醒睡在隔壁房間裏的秘書李文瑞,要他先同城南區通電話,先了解一下情況。李文瑞連續掛了幾次電話,電話不通。崔濤說,掛城東區。李文瑞又連續掛了幾個電話,也打不通。李報告說,平時電話是暢通的,區裏日夜都有人在值班。現在電話不通,很可能是被壞人剪了電話線了。這下崔濤更感到了事態的嚴重和危急,他當即指示李文瑞,趕快通知縣委、縣政府領導,還有獨立營和公安局的負責同誌,立即到我辦公室來參加緊急會議。還有,叫公安局的潘林同誌也來參加會議。

就在李文瑞發電話通知的時候,崔濤大步跨出辦公室,機警地觀察了一下縣委、縣政府大院(由於去年剛解放時被我軍俘獲的部分俘虜和後來抓到的匪特曾關押在舊縣政府,同時繳獲到的槍支彈藥和軍用物資也全部存放在舊縣政府內,不便作辦公地點,我縣政府一度曾在光華中學裏辦公。後經常州地委批準,確定縣交通銀行所在地為縣委、縣政府辦公地點,即原縣人武部處)和周圍的情況。這時東方微明,機關大院和南大街還籠罩在朦朧之中,縣機關隔壁的銀行、家具店和南門橋畔童氏眼科診所樓房等幾幢建築物仍是黑乎乎的剪影。縣機關對麵是片開闊的瓦礫地,逢年過節馬戲團、雜技團都在這場地上表演節目。崔濤觀察了機關大院周圍的情況之後,

一個保衛縣政府的作戰方案已在胸中形成。

盡管今天反革命暴動的來勢凶猛,但經受過戰爭考驗的崔濤同誌遇事不慌,他在機關門口看到縣長李順之、副縣長黃寶忱、宣傳部長薑挹秋、獨立營的曹雲漢、公安局長王長,還有潘林等同誌跑步趕來了,便轉身返回辦公室召開緊急會議。由於情況緊急,會議開得很短,僅僅十來分鍾時間。會上,崔濤先讓潘林通報了黃墟匪特方麵的情況,接著他分析說,上個月公安局抓了嚴平川等幾個匪特,但為首分子嚴耕山、夏維宗、陳鳳鳴等人均已聞風而逃。敵人是不會甘心他們失敗的,他們很可能卷土重來,策動更大規模的反革命暴動。因此,我們要出動部隊,作好同匪特作戰的準備。說到這裏,崔濤同誌停住了,用征詢的目光掃視著與會的每個同誌。與會人員聽了崔濤的分析與判斷,一致同意崔濤決定出兵的意見。於是,崔濤同誌發出了戰鬥命令。他響亮地說,我命令李順之、曹雲漢兩同誌帶領獨立營的兩個連和公安局短槍班同誌,攜帶六零炮、重機關槍和其他武器,立即奔赴城南黃墟。如果確是暴動,先行喊話教育,如果無效,斷然攻擊。獨立營留守的一個連隊和縣委的武裝交通班,聽從我和宋子九同誌的指揮,負責保衛縣城和縣政府。李文瑞同誌聽好,安排李永福帶一個小組,把機關槍架到南門童氏眼科三樓上去,劉紹星帶一個小組,把機關槍架到銀行樓房上去,控製好兩個製高點,交叉封鎖通道,決不能讓匪特衝過南門橋和西成橋。李文瑞同誌,你安排好武裝交通班後,立即向各區工委通報情況,要求各地提高警惕,如有異常情況,立即報告縣委。通知機關各單位準備戰鬥,保衛縣委、縣政府。報告常州地委,如果情況緊急,請增派部隊支援……崔濤同誌發出戰鬥命令之後,李順之與曹雲漢立即帶領部隊與公安局短槍班的潘林、石潤榮、孫龍旺等同誌,攜帶武器跑步出發了。李文瑞也去執行任務去了。崔濤對仍在辦公室裏的黃寶忱、薑挹秋同誌說,為了穩定社會秩序,原定的工作安排不變,黃葆忱同誌仍到工商聯合會開會去,薑挹秋同誌你也仍到縣中去參加“五四”紀念活動大會去,但你倆都不要說匪特暴動的情況,以免人心浮動。崔濤說罷,抬頭望望已經天亮的藍天,攥緊拳頭朝桌麵上捶了一記,大聲喝道,真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我就不信共產黨的天下能讓

這幾個匪特分子鬧翻天!

再說剛剛擔任縣長不久的李順之(1950年3月任溧陽縣縣長)和獨立營副營長曹雲漢,帶領部隊和公安人員奔赴黃墟剿匪的情況。此時天已蒙蒙亮了。公安局短槍班的潘林、石潤榮等同誌是溧陽人,熟悉城南黃墟一帶的情況,所以跑在前麵帶路,李順之、曹雲漢他們緊隨其後。他們剛出縣城,就看見城南進城的那條大路上,有幾個鬼頭鬼腦的人扭頭轉身朝羅莊村上跑去,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事後查明這是在前麵望風的匪特)。追!李順之一聲令下,部隊和公安人員跑得更快了,路上隻聽見“噠噠噠噠”的跑步聲。部隊一過羅莊,大家就看見黃墟通往羅莊的路上,有支幾百個人的隊伍正浩浩蕩蕩地朝羅莊開來。走在前頭的幾個匪徒光著上身,抬著一挺機關槍,跟在後麵的一二百個匪徒頭上紮著黃布,他們有的背槍,有的挎著大刀,還有的扛著長矛、犁尖、獾叉、挖鍬、鋤頭、鐵耙等等,又蹦又跳地迎麵衝來。李順之一看這陣勢,急忙對身邊的曹雲漢說,看樣子這夥匪徒多數是本地農民,你命令部隊開槍時先朝天開槍,嚇唬嚇唬他們,如果實在不行,再作鎮壓。是!曹雲漢接到開打的命令,立即命令十八名機槍手分成六個小組,架起六挺機關槍,伏在小土地廟附近的田塍上,朝著匪特衝來的大路兩邊的麥地裏“噠噠噠噠”地打了起來。5月上旬,田裏麥子已經秀齊,機槍一掃射,打斷的麥穗和著機槍子彈“嘟嘟”、“呼呼”地在空中橫飛,聲音分外刺耳、嚇人。這夥平時在家種田的農民哪裏經曆過這種打仗的場麵?嚇得慌忙丟下手中的武器,紛紛鑽進半人高的麥田裏狼狽逃竄了,走在後麵的匪徒急忙鑽進河邊圩堤邊上的桑樹田裏。但仍有幾十個不怕死的亡命之徒,還在揮舞著大刀喊叫著衝上前來。李順之一看火了,命令部隊和公安局短槍班同誌說,打,給我狠狠地打!我解放軍戰士舉起步槍,朝著天上“砰砰叭叭”地打了起來,還有些戰士朝旁邊的小河裏扔了十幾顆手榴彈,河裏炸起的水柱有一丈多高。在這同時,我數百名英勇的人民解放軍戰士高喊著“繳槍不殺!”“解放軍優待俘虜”等口號,一路朝前衝殺過去。我軍威武的氣勢一下子把這夥匪徒嚇壞了,他們慌忙丟下大刀,撒腿朝著大林、羅莊、古縣等村方向逃去,我方也不追趕,而是繼續朝黃墟村上奔去。

黃墟村西麵有條十幾米寬的大河,河上有座石拱橋叫望仙橋。進村前,李順之、曹雲漢站在橋上朝村裏望了一下,看不出什麼動靜。因不明村上匪特那邊的情況,李順之同曹雲漢作了簡要分工,曹雲漢帶領部隊包圍前黃墟和後黃墟,用機槍守住望仙橋及村口的幾個出口。李順之則帶領公安人員朝村上走去。李順之原來以為在黃墟會同匪特有一場惡戰,但使他沒有想到的是到了村上根本不見人影,簡直是個空村。這是怎麼一回事?聚集在村上的上千匪特到哪裏去了?李順之僅把勤務兵留在身邊,其他人被分成兩三個小組各自找人去了。潘林、石潤榮他們到處尋找、呼喊,終於從村後的樹林裏、村子周圍的麥田裏尋到了幾十個老漢、老太和小孩子。接著村上有些人家的大門也打開了,走出門的也是老人、婦女和孩子,就是不見年輕小夥子。經過打聽才了解到村上群眾看到外地來了這麼多扛槍持刀的大刀會成員搞什麼暴動,就知道今天一定要打仗,為免遭殃,村上一些年輕人在昨晚匪特封路前就躲到鄰近村上的親友家去,也有些是早上聽到槍響跑走的,跑得遲的看見解放軍在橋上架起了機關槍,慌忙鑽進村邊的麥田裏,還有些人則躲在家裏的。直到午後廣點多鍾,躲在田裏的人餓得難受了,又有一些人回到村上,黃墟村上才恢複了一點生氣。看到村上有些群眾了,李順之認為要趕快向村上群眾宣傳我人民政府的政策,揭露匪特分子的罪惡陰謀,於是他對潘林說,你們到村上去通知群眾,立即到後黃墟的潘家祠堂門口來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