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她沒心沒肺,實在是氣氛太過愁雲慘霧。念修以臨陽縣令的身份,去認了罪,上報太子的過程耽誤了幾天,最後等來的結果卻是,太子不怪罪,但要求念修代替鄉民與獸互鬥給他看。
玨塵替念修在薊都四處奔走,花了不少銀子,也隻爭取來了可以帶兩人陪同的結果。
這一路來接他們的馬車駛得極快,坐在車內的三人也始終沒有說話。天還沒亮透,隨著顛簸念修順勢抖了下肩,試圖弄醒睡得正香的肉肉,他真搞不明白,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能睡得著。
沒料到,這家夥依舊夢得酣甜,隻是順著念修的動作,晃了下腦袋,又沉沉往玨塵的肩上倒去。
微側了下頭,看了眼肉肉,玨塵無奈的歎了句:“我真後悔答應讓他來。”
“我也後悔!”念修緊握著拳,既擔心連累肉肉,又氣她這副天塌了都懶得在乎的模樣。
原先他們想帶周擇逸一同前往的,肉肉鬧了半天,說是那個笨書生隻會掰仁義道德,去了是送死。念修花了很多定力,總算沒有被肉肉的任何話動搖,結果今天一早,她居然和安旅合夥,直接把周擇逸打暈。
最後還是玨塵率先點頭,答應讓肉肉一同前往的。可是現在他悔得腸子都快青了,他怎麼看都覺得,把肉肉帶上非但幫不了他們任何忙,說不定還得多顧念一個人。
“到了,討厭鬼!下車了!”
玨塵想得正入神,馬車已經駛入宮中甕城,停了下來。肉肉忽地就醒了,仿佛剛才壓根就沒睡著過一樣,還煞有精神的衝著玨塵大叫。
“你真不怕死嗎?”並沒急著下車,現在回頭應該還有機會,玨塵不放心的問了肉肉句。
“廢話,當然怕,哪有不怕死的人。”肉肉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答。
“那還跟來做什麼?”說得淡然,玨塵卻暗自在心底自嘲。他倒是真不怕死,甚至寧願自己就這麼死了,可以不用再去理會出生起就背負的責任。
肉肉起身跳下了車,得意的揚起頭:“來玩。放心吧,算命的說了,我命硬,不會那麼早死。”
“哪個算命的?”稍後尾隨出來的念修好奇的問著,也想趁此調整下凝重的心情。
“就是村口那個專門騙人銀子的王瞎子啊。”說著,肉肉大步朝甕城裏走了去,完全不顧身後倆人糾結的表情。
太子還沒到,甕城裏到處彌漫著蕭條的味道,隱隱的還透著血腥氣。有不少士兵守著,見了他們也隻是一臉同情。肉肉饒著甕城閑逛,偶爾會在城牆上看見一些石頭刻的字,她認識的不多,卻依稀判斷得出應該是一些和他們一樣的人,在和猛獸搏鬥前刻下的。
“討厭鬼,念修,我們也來刻些東西吧。起碼要是真死了,還能在城牆上留個名。”
邊說著,肉肉已經撿起了塊石子,搖頭晃腦琢磨了半天,最後艱難的在城牆上畫下三個手拉手的單線條小人。又蹩腳的寫上了彼此的名字,驕傲挑眉看向玨塵:“厲害吧,我會寫你名字了呢。”
“……傻瓜。”明明覺得她這舉止無聊極了,可是對上那張臉時,玨塵也吐不出謾罵了。甚至覺得肉肉也的確有那麼幾分討喜,隻無奈的輕斥了句,語氣裏倒是滿滿的,像個兄長似的疼愛。
“還真是個活寶傻瓜。”念修也無奈了,笑著撫上她的發,隨後高舉起右手:“來擊掌,要是能活著出去,就一定要做一輩子的兄弟;就算死了,下輩子還是做兄弟。”
“好,一輩子兄弟。為兄弟頭頂流膿,腳底生瘡,全身插滿刀都在所不惜!”肉肉爽快的拉起玨塵的手,與念修擊掌。
其實心裏是滿腹怨念的,對於肉肉來說,這輩子隻能做念修的兄弟,已經夠難受了。他居然下輩子還要做,徹底的否決了她,怎麼能不怨。轉念想,怨也好,這樣積著一會看見猛獸能發泄下。
稍後的氣氛總算正常些了,連肉肉都安靜了下來。等待的過程反而才是最揪心的,直到天色越來越亮,太監尖銳的嗓音傳來,太子登上了甕城城牆,在華蓋下躺坐著。他們三人,反倒覺得鬆了口氣,靜靜等待判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