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想到,便明智地閉了口,說給他一點時間考慮。他期望一考慮,張靜雯的想法又變了,他便學了用緩兵之計,用計保住和女兒相處的日子。
後來俞非忍不住,還是告訴了甘念張靜雯提出離婚的事。甘念的心便撲撲跳著,要聽俞非的下文,俞非卻說,我不想離,哪個男人想弄得妻離子散。他忘記了他麵對的是他的情婦,這件事情的當事者之一,他跟她好得過了頭,他便把她當了哥們和朋友,他不知道她隻是他的女人,他甚至以為她能夠幫他拿主意。
甘念聽到,怔忡半天,做聲不得。她原以為他離婚千難萬難,經過那一潑酒,她更認定那個叫張靜雯的女人,是死活不肯放手他,所以她慢慢淡了和他有結果的心思,淡到自己都以為自己真的不想了,剛才的一陣心跳,她才明白了她還是想,想到骨子深處,連她自己也尋它不著。當下甘念心裏一寒,酸酸道,原來不是人家不想離婚,是你死拽著人家不放。俞非聽到,知道甘念吃醋了,就解釋說,我是放不下典典,現在典典太小了,要離婚都離不起啊,照顧了大人,就會丟掉孩子。俞非接著拉過甘念的手說,我也不是沒有想過你,過幾年典典大了,度過了成長中最關鍵的幾年,而我們兩個,如果仍然像今天一樣需要對方,一切事情也是可以重新考慮的嘛。人哪,誰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甘念聽了,點頭稱是,她沒想到他終究是一個商人,可以把問題考慮得如此周全長遠,仿佛做銷售策劃方案。可是要兩個女人用青春來等一個孩子的青春,仿佛也沒有什麼不對,卻仿佛又有什麼不對,其實她何嚐能絲絲找得到愛一個孩子的感覺。她便沉默了,俞非也沉默了。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半天。感到人與人的溝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時夜幕已經垂下,甘念就借了他們喝茶酒吧裏的紅燭,看了俞非的臉,看到他的臉在燭光中有一種不真切的魅力,何似天上人間。甘念就慢悠悠地說,俞非你不要操心,我去跟張靜雯說我願意跟你分手,我去求她留下來陪你。甘念說這句話的時候,仿佛在說俞非明天請我吃哈根達斯好嗎。俞非聽到,便吃了一驚,他頓首半天,然後說,對不起,也許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你千萬不要去找她,我也不會跟你分手,我不能夠沒有你。甘念聽到,想說你好貪心,原來想要兩個女人,卻知道說出來終究刻薄,便忍了忍,笑笑說好吧。那一刻,甘念突然發覺自己老了,老至找到了太婆們的和平心境,不嫉妒,不吃醋,不挖苦,不諷刺,站在弱水三千,卻隻取一瓢飲,別的,多餘的,仿佛都跟自己沒有關係,倒是怕取多了,自己還無能消受。
甘念一瞬間就老了,老到以為愛情真的跟自己沒有關係了。她啜了一口茶,用了甚至是慈祥的目光撫摸了俞非,然後說,那你就跟她拖,拖到她不想離婚為止。俞非說,這正是我的想法。甘念便說,不過,你我之間的活動,也許要暫時轉成地下,我們要成地下黨了。當然,我們本來就是地下黨員。說完,甘念還哈哈笑了,笑得很開心,俞非卻皺了眉看著她,說甘念我對不起你,這太不公平了。甘念卻說,什麼的什麼呀,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要真的天天廝守在一起,恐怕不出三個月,我們彼此都會厭倦。俞非說是嗎,不至於吧。甘念就說,你以為你我逃得脫規律嗎,像這樣挺好的,讓我遠遠看一個人,有點美感,留點念想,反而活得更有激情。說完,那個甘念也不待俞非回答,兀自進了洗手間,說要方便。
俞非等了好久,甘念才走了出來。甘念出來的時候,俞非發覺她的步子有點拖遝,眼睛也有點腫脹。俞非就關心地問她是不是眼睛被燒酒潑了,還有點發炎。甘念道,怎麼會呢,燒酒正是消炎的,是這裏的燭火熏的吧。然後就提出要走,並且還要她來買單。俞非跟她爭,她就說我們兩個人,誰跟誰呀。好像哥倆好哇湊錢買手表哇的豪邁義氣。俞非就隻好讓她買了單。他在旁邊看著她跟服務小姐對著賬單,心裏想的卻是如何保住天天跟典典見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