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西安:憂傷毗連天(1)(2 / 2)

“這樣啊!那叔叔和你做個交易好不好?”這時才注意到他有著一雙好濃密的劍眉,英挺的鼻子,是一張俊朗的臉。心中莫名地悸動了下,十五歲半的少女自是知曉這其中的含義。

“說來聽聽啊。”

“叔叔帶你去西安痛痛快快地玩一趟,讓你看大雁塔,看秦始皇兵馬俑,看華清池,還讓你吃賈三灌湯包、蕎麵餄餎、燴麻食。當然,這個事先要和你媽媽說好,免得她擔心,等你什麼時候玩好了,我就讓你媽媽過來接你回家,怎麼樣?”

“成交!”那麼多誘人的詞彙啊,我早已心馳神往了。抬起雙掌與他的大掌對擊了一下,聲音洪亮,就像心底的憂鬱泡泡在溫暖的煦日下炸開一樣,劈裏啪啦,清脆怡人。

“對了,叔叔,我可不叫什麼安安,我叫夏詠,歌詠的詠,可不是勇敢的勇哦!”從小到大我的名字總是要人誤認為我是個男孩子。“你呢?叔叔叫什麼?”

“我姓秦,單名一個笙。”

秦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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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這裏的大雁塔,爬上七層的製高點,俯瞰整座西安古城,有飛鳥劃破北方蒼茫雄偉的天穹,白雲悠悠,風如素紈,感覺與十年前已大不相同。記憶裏的那個夏日,善良的西安男子帶著我途經鍾鼓樓廣場、清真大寺、鍾樓、朱雀門、唐樂宮、陝西曆史博物館,最後來到這向往已久的大雁塔。

那時站在頂層向下是不敢看的,揪住他的衣袖遲遲不肯鬆手。告訴他我的恐高症,他便貼心地用身體從後麵圍住我,握緊我的手,輕聲呢喃,“慢慢睜開眼睛,小詠,不要怕,有叔叔在。”在他廣闊的懷中,我目睹了西安最華美的聖境。

而今,這樣的高度早已不懼了,遊走了大半個中國,爬過的巉岩巍峨不計其數,有些事情就像恐高症一樣是可以釋懷的。

那日,下了塔,找了一處冰淇淋店,捧著巨大的“香蕉船”,滿意地把家裏的電話號碼說於他。他撥了過去,沒多久就接通了,說了近四十分鍾。在回他家的路上,已是暮晚,天色微黯,有時續的風拂麵,他說,一字一句地:

小詠,你媽媽是個好女人,你應當體諒她。

小詠,她把你們家的情況都和我說了,你父親去世得早,她一個單薄女子帶著你很不容易,如今有人肯照顧她,你是應該祝福的。

小詠,回家後好好的和你媽媽談一談,不要再像這次這樣的衝動了。以後要學著愛護她,關心她。

小詠,為了你,她已經和那個姓蕭的叔叔分手了,她讓我和你說對不起,她永遠愛你,你就是她的唯一。

暮色四合,晚星爬過頭頂,眨著嬰童般澄澈明亮的眼睛,我握緊這個西安男子的手,在他那緩緩而低沉的西安口音中,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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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星期之後。他真的如自己所承諾的那樣讓我痛痛快快地玩得盡興,事實上從第二天起我就和媽媽和好了,我答應她,等叔叔帶我把西安玩遍,就讓她過來接我回家。

晚上,我是理所當然住他家的,他家裏有一個老父親,耄耋之年精神矍爍,是個開朗的老公公,善下圍棋,抽古老的煙鬥。後來又知道他是結過婚的,隻是五年前妻子與一個美國老頭跑了,為了一張綠卡。悲痛欲絕,決定獨孤一生。

他僅三十二歲,比媽媽還要小五歲,較之媽媽平日裏的細心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過馬路是牽住我手,站在左側;遊玩時,嗬護備至,無以複加;就是晚上睡覺,也多次夜半起身怕我滑落被子,夜涼受寒。而我,亦是感動。每每聽到他的輕聲躡足,聞到他靠近的氣息,都是滿臉羞紅而灼燙,幸好夜色隱匿了這一切,假寐著自樂去。

而他,是一直把我當十二歲的孩童看的,說自己已經十五歲,他根本不去相信,隻當我頑皮,不信也好,少女的小心思便可以自由地翱翔。大漠上戎馬倥傯,煙雨中牙板笙簫,人魚小姐的七彩泡泡洇出一脈明豔的海市蜃樓。

一個星期後,媽媽來到西安,道謝後攜我回家。分別的時候,我讓他以對待一個成年女子的方式給我一個擁抱,他做了,笑意瀲灩在眼角,一直不肯散去,終是把我當小孩子看。在被他擁進那廣闊而溫暖的胸懷時,我把吻輕貼進他純白的襯衣,他不曾發現。

回到家後,經常寫信給他,每每都附上最近的得意照片,讓他無法把我遺忘在匍匐前進的時光洪流裏,這樣的情懷也唯有戀愛中的女子才有,步步為營,如履薄冰。

他的回信是節製而俯視的,一個成熟大人對一個單純小孩。

後來,信中也陸陸續續地提及媽媽,要我照顧好她,不要與她慪氣。偶爾出差途經這座江南小城也多會下來探望我們,那些日子,我會快樂的像一個永遠不知疲倦的百靈鳥,在他的耳邊聒噪,享受著他的寵溺,便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