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呀!我可不是軟蛋,沒有便宜可撿喲!”
我挑逗著羅月,羅月追趕著我。崎嶇的山路,絆腳絆腿又絆人,甩下了一路的笑聲,一路的樂趣。
山風陣陣,滿山遍野的鬆濤聲呼呼喝喝,嘩嘩啦啦,恰似流水歡歌,象是大江咆哮。
放眼山野——
成群結隊的小鳥翱翔在雲天裏。
歡蹦亂跳的蟲豕遊戲在草叢間。
天已正午,雨後晴天的太陽火辣火辣的,人在路上行走,渾身汗水如雨下,氣喘籲籲。
我與羅月緊走慢跑,不知不覺地到達了九龍公社。
九龍場,居臨九龍河畔,麵向橫斷山脈,東西走向一條街,一條蜿蜒的九龍河水沿著箕山而下,緩緩地經過燃燈佛山腳流淌到橫斷山前掉頭東去,萬古流沙堆砌,彙集成廣袤的河套。
放眼望:一馬平川地肥水美,
層層梯田五穀飄香;
千村萬舍點紅綴綠,
牧歌嘹亮山歌悠揚。
我與羅月走進小街,街麵上人跡寥寥冷冷清清。百十戶人家的小街上貼滿了標語,大字報。不是批判××,便是打倒×××。落款之處派頭十足,××兵團,××造總,叫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跨進公社革委會大門,一個聲音飄了過來:
“喂!你倆找誰呀?”
我聞聲回頭一瞥:呀!真湊巧。她是我小學裏的同學,聽人說她在此工作。多年不見,她漂亮多了,成熟多了,一身綠軍裝顯得神氣。目光還是那麼尖,嗓門還是那麼尖:
“老同學是你呀!到此有何貴幹啊?”
“豈敢豈敢!芝麻小事一樁。”
“哎唷唷!瞧在同學份上我能幫上忙不?”
一聽她口氣裏十二萬分高興,我慌忙掏出證件遞上,老同學慎重地瀏覽之後又驚又歎:
“可喜可賀啊!很遺憾,兩派奪權搶光了結婚證。不過不用擔心,我給你倆出具證明,速去普濟鄉找張同誌代我辦理。”
老同學熱情地領著我倆走進辦公室,忙不迭地從貼身口袋裏邊取出來印鑒,照著羅月那份介紹信上加蓋好公章,簽署好意見。隨後又從抽屜裏邊取出公文信箋,一氣嗬成了信一封,諸事俱備,手續齊全後又交給我,鄭重其事的催促道:
“快去吧!祝賀你倆百年好合。”
我感激地與老同學道別,馬不停蹄地風風火火的趕到普濟公社。
普濟場,高高地修建在臥龍脊背上,小街上一樣的清冷,一樣地塞滿了大字報。
我與羅月無暇顧及,急匆匆跑進公社大院,正在尋找辦公室,一位文質彬彬的幹部走過來,上下仔細地打量著我倆樂嗬嗬的問:
“是找我來的吧?小唐來過電話了。”
我倆笑著點頭,從內心裏感謝著老同學,隨著張同誌走進了辦公室裏邊,張同誌坐定之後,熱情地請我倆坐下,開始履行結婚登記章程。
一會兒過去,諸事完畢,張同誌分別為我倆頒發了“結婚證”,繼後又勉勵我倆要互敬互愛,互相幫助,破四舊,立新風……
正在閑說,一個人闖進屋裏,一進門就愣著我倆打量,刹時麵帶惱怒,氣呼呼的叫上張同誌去裏間房了,一瞬間,屋子裏邊傳出了爭執之聲:——
“唉!你真糊塗,為啥不開會研究?”
“主任!他倆可是手續齊全,而且又是晚婚典型,訂婚八年,雙方自願,況且,有史以來登記結婚履行章程,從沒有開會研究過。再說,公事公辦,我可不敢違背婚姻法。”
“扯蛋!你就懂得個婚姻法,婚姻法咋啦?不給辦就是不給辦,他能搬石頭打天?你呀唉!糊塗加笨蛋,你知道女的是誰,牛司令的對象,你得罪得起嗎?那男的是誰?地主崽!這下好了,你將貧下中農子女往火坑裏推……”
聽到這兒,我與羅月相互一驚,心裏怦怦直跳,不約而同地遞了個眼色,悄悄兒的溜出了大院。
一出門,我就心驚膽顫地告訴羅月不能回家了,怕他們追趕來收繳結婚證。羅月聽我的,我倆改道去姑家,一口氣跑出七八裏,翻過橫斷山,來到A縣地界會興鄉。
最熱不過三伏天。
太陽偏西了,火辣辣的太陽光熱減勁了,空氣裏湍流的暑熱量卻狠勁兒了,尺來寬的石板路麵青煙直冒,踏在上邊就如踩著了烙鐵,火辣辣燙地腳板子冒油,人在路上行走,頭上身上汗如雨下,衣服褲子也擰出了水。
“知了”爬上樹梢不知疲倦地直嚷:“熱——”
我倆奔跑了大半天,肚子餓的咕咕叫,又饑又渴,又倦又累,離姑家還有五裏地,天色尚早,地處安全,我倆走到榕樹下邊,誰也不想再動彈,一屁股坐在樹蔭裏邊呼哧呼哧喘粗氣。羅月愣著我笑,我也愣著她笑。
一會兒過去,汗不淌了,氣不喘了,猛然想起了結婚證,慌忙從挎包裏邊取了出來,羅月靠在我身邊,兩人小心翼翼地捧著,仔仔細細的端詳著,餘悸猶存地感歎著——
好險呀結婚證!
雨石匠名不虛傳
知識給人智慧,智慧就是財富;
知識給人聰明,聰明不會迷津。
長輩們常講:
當家才知鹽米貴,養子報答父母恩。
結婚不到一年,我就嚐到了當家的滋味,不是缺米少炭,便是沒油短鹽。人情交往,禮尚往來,真的家難當。川東人素來好客,好麵子,自己家裏再窮,也要裝著笑臉請客送禮。
農業學大寨,將群眾捆綁在一起,“全力以赴,大辦農業”。不準你搞經濟作物,不準你搞家庭副業,動輒扣上“複辟”的帽子,割掉你“資本主義尾巴”,批鬥遊街,打倒在地……夠你怕的了。唉!那年月,有本事的使不了,沒本事的照樣活,幹瞪著眼受窮受困。
每天淩晨七點半,上工鍾聲響徹原野,千家萬戶,男女老少肩扛紅旗,手拿幹活工具,百米賽跑地衝向地裏集結到一塊,考勤員挨個兒點卯,遲到五分鍾者扣除你一天的報酬,點卯之後再插上紅旗,集體歌唱東方紅,朗誦“老三篇”,“請示”完畢才分散地裏開始勞動。
所謂勞動:那是三五一夥,四五一群,甩撲克,下棋聊天,女人們則是打情罵俏,做針線活兒,歇晌了,再唱語錄歌,學習“座右銘”“三請示”“四彙報”八個小時過去了。收工前照樣點卯,集體唱完大海航行靠舵手,你這一天的卯算是畫圓了,心安理得的回到家裏。
人貴有自知之明,農民們捫心有愧蔚成風氣的唱出了苦衷:
上班打衝鋒,
幹活磨洋工;
圖個政治好,
省心又輕鬆。
麻雀叫喚蚱蜢吼,
冤枉工分到了手;
你心有愧他不愧,
人前人後都是走。
日出日落,月複年年;“全民總動員,老少齊上陣。”“抓晴天,搶陰天,刮風細雨是好天。”“大辦農業”的結果,一個勞動日三兩角錢,吃不飽肚子求國家返銷糧食,真是那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農民叫苦不迭。
我愛農村。
農村那山川秀麗,農村那田野芬芳,吃的糧食是鮮的,嚼的蔬菜是鮮的,還有那新鮮的空氣,花香鳥語,喝一口涼水也是清香甜甜的。
誰說農民不偉大,沒有農民種地,萬物還會運轉嗎?不信!縱有天大本事的人瞧你絕食能活幾天。
莫說株連下放農村,要是沒有文化大革命,叫我選擇,我會心甘情願地當它一輩子農民。還在我吃商品糧的時候,家庭出身失去了升學的機會,我便選擇了自學成材,走“又紅又專”的道路,賁誌苦讀的結果,我愛知識產生了不少的幼作,都是取材於農村,再現於農村,農村是豐富知識的搖籃。
株連農村三年多了,政治待遇低人一等,勞動報酬也要低人一等,還要接受著那層出不窮的政治壓力,我還是熱愛農村,圖個啥?我愛農村的山水,我愛農村裏的農民。
生活在農村,體會到了農民苦,飽嚐到了當家難。在那工值兩三角錢的漫長歲月裏,每買一斤鹽,半斤油,免不了愁腸百轉。盼年盼月的五分錢一張票的電影,有時也難壞了你。
發展家庭副業吧,規定每戶養豬一頭,豬是農家寶,農民不可少。我可是一無本錢二無糧,告借親友口難張,即是湊足了豬本,買下小豬,光憑青草淡水豬能肥壯長膘嗎?
幹脆養雞放鴨牧羊吧!那更不行。為啥?你不聞十裏無禽犬,且看革委新行文,明文規定:凡屬放養的走禽牧畜一律禁止,違者處罰。
那就發展經濟作物吧?天爺!你是吃了豹子膽啦!你不睜眼瞧瞧,你該聽見了那戰天鬥地的吼聲,毀林開荒的浩大聲勢,你真是越想越邪門,越想不要命了,破壞農業學大寨你能擔當的起!
苦啊!這不行,那不準,利用自留地種蔬菜?也不行!為啥?每人二分自留地你想種菜能行,你就別想活命了……
比如我,家庭出身不好,政治不能掛帥,幹男人們重體力的活,報酬是婦女們的待遇,農村分糧方案是按投肥、投工、基本口糧,一三六成開,十分之一是投肥糧,十分之三是投工糧,十分之六是基本口糧了。
我這一無投肥糧,二無標兵的投工糧食,每年分糧水平,我比同等勞動力的報酬就少了。全憑二分自留地的糧食解決了小半年的溫飽難關。再說:經濟貧困芸芸眾生蔬菜賣給誰啊!
窮啊窮!難啊難!幹脆重操舊業,肩挑背扛賣力氣去?照樣不行!為啥?你是公社的社員了,社員守則:男工每月出勤二十八天,女工二十四天(婦女享有四天例假),若有特殊情況誤工者,必須請準假,否則,曠工一日扣勤兩日,還要克扣兩天口糧。窮再窮,也要閑死你在地裏,有力氣也別想去賣鬼的錢。
你忘了,剛來農村不久,家裏沒煤燒了,那天早晨,你披星戴月來回三十裏地從箕山煤礦挑了一擔煤。事前你沒請假,你以為曠不了工,確實也做到了,拚命地趕路回家天剛啟明。
萬萬你沒想到,剛進村口,碰上了大隊革命委員會支部書記唐春仔,他問你請假沒?你如實回答說沒,耽誤不了出勤,唐春仔不由分說,仗勢欺人,罵你目無王法,下令沒收這擔煤。
你急了,挑起煤便跑,離家還有二三裏,全是一尺來寬,一階一梯的上坡路,你力氣真不小,百十斤擔子壓在肩上汗水直淌,氣喘呼呼,你卻身輕似燕,疾跑如飛。
唐春仔真叫絕,你敢公然違抗他,他在後邊緊追不舍。一直尾追到你家裏,強行扭你去了公社。殊不知,想不到,公社丁主任明辨是非,你在厄運中勝訴了,唐春仔卻敗了陣。
你沒想到,你褻讀了土皇帝樹下了大敵。
又有一次,你在評標兵會上,提意見唐春仔不帶頭勞動到工地帶頭玩撲克。這下糟透了,你又捅了馬蜂窩,唐春仔狂囂:你反對他就是反對大隊革命委會員,勒令你寫檢查,向他低頭認罪。
你固執不寫,你沒錯無罪,唐春仔黔驢技窮,行使手中大權,強令考勤員不給你考勤,你從哪天認罪開始,那天給你記工分。
你軟硬不吃,堅持著真理,天天堅持出勤。
社員們憤憤不平,憎怒發泄在牢騷裏。
生產隊幹部不平,誰的職權比不過他。
光陰荏苒,年終結算到了,難壞了大隊會計,估摸著給你填報了報酬,結果你吃虧了,同等勞動力你少了一節子。你的正氣沒有少,真理沒有丟,你的大災大難卻來臨了……
人生世上,衣食住行,一件事也少不了。穿衣能湊合,住行能湊合,肚子餓了要吃飯。別提一日三餐,一餐兩餐也行。不管美味珍肴,粗茶淡飯都不生嚼生咽。
噲啖熟食必須立廚安灶,灶者,一家之主也,房頂不冒炊煙冉,家中短糧缺柴炭。
川東農村的灶,全是請石匠到家用石頭打造出來的,一台鍋燒柴,一台鍋燒煤。石工們從來不考慮節柴省煤的原理,隻求外型打造美觀。麵對人口爆炸,山林資源破壞,燃料日趨緊張,燒飯難是農村當時很突出的問題,因為灶火不濟,煮一頓飯不少於兩三個鍾頭,不低於二三十斤燃料。
川東農村的廚房窄小又低矮,每當生火做飯廚房裏邊煙熏火燎,燒飯人咳嗽氣喘,鼻涕淚水交流。積年累月,房頂上,牆壁上積滿了塵垢,散發著濃烈的煙火味。
有道是:生來莫變女人家,
家事田務一把抓;
出工鍾聲催人命,
半夜下廚圍裙釵。
煙熏火燎遭罪受,
半天飯菜生夾夾;
公公怨氣婆婆罵,
媳婦灶前淚水爬。
話說燒飯難我也頗有同感,一日三餐不知浪費了多少時間,不知浪費了多少柴炭,可惜又可歎啊!可哀又可怨。
誰能改變燒飯難啊!千家萬戶到處打聽。一要灶省柴節煤,二要灶煙不繚人,三要灶燒飯快。請來了無數次石匠,改造過無數次灶膛,其結果,碰巧有人走了運,絕大多數人家的灶越改越黴氣,越換越糟糕。
燒飯難,難燒飯,我想攻克它!能行嗎?十年寒窗愛在漩渦裏,我愛知識知識給予我智慧,我愛知識知識賦予我去探索,鞭策我去攻克它。
自從文化革命到來,紅衛兵抄走了我的書,除了“毛選”別無書籍可讀了。隨著株連下農村,我的生活環境也改變了,每天,天不亮就憂忡著上工的鍾聲,天不亮就對付那燒飯難的灶,除此之外閑暇時間夠多了。
農業學大寨,農村照搬實行三八工作製,每天收工回來,閑暇無事的我吹拉彈唱一陣子,盡興之後我就認真捉摸著燒飯難的問題。
智慧來源於何處,知識,成功來源於何處,知識的結晶,結晶在哪?實踐再實踐。
每天夜裏,我將自個家裏的灶神做實驗,反複千百次,改了毀,毀了改,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運用知識掌握了風與火的力度原理,熱度距離擴散的原理。
我成功了,五六口人的飯菜用不了一個小時,耗不了三斤煤炭,十年寒窗沒白費啊!我興奮了好幾個晚上,一直沒有睡好覺。
改進燒煤灶的成功,激勵著我去攻關那冒煙耗柴的燒柴灶。我采取因地製宜就地取材的原理,用套煙導煙的辦法將柴火煙霧輸入煤灶的煙筒裏邊,幾度組裝改進之後,燒柴灶不但煙不外冒,由於煙筒吸收煙霧的提升力度反而增強了火焰的燃燒力度。隻見那直立的火苗舔著鍋底熊熊烈烈的回旋繞轉,半個時辰不到就燒好了一家人的飯菜,不但大大地縮短了燒飯時間,而且大大地節省了柴薪難關。
成功的探索給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喜悅,從此再也不會難燒飯了,我又大膽地嚐試著走出家門,將喜悅分送給千萬人家。每天夜裏,或在節假日裏,不是東家請,便是西家迎,人們誇我手藝好,感謝再感謝。
有錢的單位,經濟寬裕的家庭給我酬勞照收,取之合理,一眼灶六角錢。困難人家分文不收,圖個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何況我已經貧窮習慣了。
麵臨著燃燒資源的貧乏,麵臨著人口爆炸灶火炊煙的增多,引起了政府的極端重視。
後來,全省大力掀起了“省柴節煤”運動,各地區先後展開“傳經送寶會”,我將自己的成功經驗毫不保留地傳教別人,由於政審不合格,加上大隊支書唐春仔的百般阻撓,竟失去了參加縣、地召開的“傳經送寶會”。
經傳不了,技藝尚在,人民群眾需要我,一傳十,十傳百,家喻戶曉——
雨石匠名不虛傳。
真理不容褻瀆
人常說:家有良田千頃不如薄技在身。
微不足道的成功嚐試使我嚐到了樂趣,或許是那樂極生悲的原理,使我未曾料想微不足道的樂趣真的變成了災難厄運……
春節過去,一九七〇年跨入了新的世紀。我瞧著羅月一天天凸突的肚子,喜悅一半憂愁一半。
一天夜裏,夜靜更深有人砸門叫嚷,我不知發生了啥事,懵懵懂懂地抽開門插一瞧:好家夥!唐春仔率著一群人衝進屋裏,不問青紅皂白就翻箱倒櫃,來人個個都倒掛著槍,我驚呀恐懼地愣著,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何況這屋子裏邊空空如也由他們翻騰好了。
一會兒,一個人搖晃著手電筒興奮地嚷:“好家夥!錘子、鑽子一大堆。”來的人一窩蜂,搶的搶,扛的扛,將石匠工具一掃而光。臨走,唐春仔陰陰怪氣的譏笑:
“割資本主義尾巴開始了,瞧你龜兒到處竄。”
嗚呼!石匠工具,你又何罪之有?
我站門外,長街上冷冷清清,目睹著那群鬼鬼祟祟的身影消失在夜幕裏,許久許久,悲憤交加,情不自禁。
是給那割尾巴唬住了吧?不!悲傷的心裏是那無辜的工具,忐忑不安的是幸好羅月回了娘家,要不然她目睹如此霸道將又如何受得了。
嗚呼!我的命運慘兮!
每當愛上一種選擇,瞬間就變成了罪孽的選擇。
陽春過去,農忙到來了。
一天,我正在地裏勞動,唐春仔來到田壟上,陰陽怪氣的當眾呐喊:
“雨石匠!祝你高升,放假讓你回家帶上一月口糧,被褥,生活用品,限你下午兩點準時到公社舉辦的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報到,過來呀!這是你榮升的通知書。”
我走過去收下通知書,知道災難降臨了,急匆匆跑到婦女群中悄悄地告訴了羅月,羅月一聽臉也煞白了,她噙著淚水安慰著我放心的去,她摯誠地告訴我她了解我。
下午兩點,準時到公社學習班報到,好家夥,來報到的一百多人,啟眼一看:有工人、農民、教師、機關幹部。再細一看:這些人大部分我認識,全是兩派中失去了掌權的一派人物,唯有我的身份特殊,無黨也無派。再啟眼一觀察:真了得!領導所謂的“毛澤東思想學習班”的幹部們,全是清一色的另一派掌權人物。
旗幟如此鮮明,陣容如是明白,勝者為王敗者為囚,拉大旗作虎皮總有一派要吃虧了。
學員們報到之後,當天就分編成幾個班,一班數十人囚居一室,打地鋪,排排坐,不準擅自行動,不準攻守同盟。一天二十四小時,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點睡覺,每天“三請示、四彙報”,學習“座右銘”,歌唱“語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