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鎮給一小撮曾元顯的幹將爪牙攪的天昏地暗,民不聊生。
肖子彬完成了通風使命,鬼鬼祟祟的離去了。目睹著那幽靈離去,心裏好一陣惡心,我憤怒至極地衝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公社小會議室,座落在公社大院裏的下院,是“群眾專政指揮部”的檔案室。
肚子裏窩火的我走到小會議室門口,裏邊男女各半六位辦事人員正在吹牛聊天,四張辦公桌子合並在一起,上邊堆疊著亂七八糟的所謂材料。
細一瞧,男的三位我認識,兩位是我的老同學,一位是我當石匠收下的徒弟的弟弟,那三位女的一個也不認識。
老同學一見我,免不了熱情地招呼:
“你來啦!裏邊坐吧。”
我走進屋子裏,進門靠牆正好空著一張藤椅,好象是給我準備的,既然老同學一番誠意我也不必客套,坐下便問:
“你們找我嗎?”
“不是,我們也不知道,肖子彬說你來了請你稍等一會。”
怪呀怪!葫蘆裏邊裝的啥藥啊!找人談話如此神秘莫測,一問三不知,三問九不明,好不叫人心裏惱恨……
正當我一肚子窩火無處發泄之時,猛回頭之際,無意之中雙目一睜,一股無名怒火燃燒了起來——
是他!害我不死的曾元顯。
曾元顯佝僂著背,雙手捧著陶瓷茶杯,邋邋遢遢的從過道上走來了,一雙斜吊的三角小眼兒布滿了血絲。
你別瞧他懨懨癟癟的一副可憐之相,那家夥吃魚不吐刺,害人不眨眼,區委書記、區長、社長都給他泡進了學習班,小小的一位區公安特派員,他憑借著文化革命權勢比誰都大,你說他可憐不可憐。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受愚弄早叫人按捺不住滿腔怒火,這會兒偏又碰上了冤家對頭,真是怒火怨氣不往一處兒出,恨不得剝下他的皮,剁下他的肉。
曾元顯心裏有鬼,見不得陽光,萎縮心悸地回避著我怒視的目光,自個兒捫心有愧心裏邊虛了,驚懼尷尬地走進房來,強作鎮靜的問了一聲:“你來啦!”
……
沉默。
誰理待他,冤和恨交織一處,怒在眼裏,恨在心裏,誰答理他。
曾元顯自討沒趣,假裝正經地放下茶杯。愣在辦公桌前,賊眉鼠眼的一溜房裏沒他的座位,這下火了,凶相畢露地嗬著:
“站起來!你有啥資格坐?”
惡人先告狀,這招兒嚇鬼去。
你曾元顯啥貨色,別人不知我知——
一九六七年,文化革命進入了全民性質的浩瀚運動,受迫害的廣大人民在毛主席《十六條》的精神鼓舞下覺醒了,紛紛站起來展開了群眾性的大辯論,大字報,大批判。
曾元顯追隨姚文元跳出來最早,六六年在全區搞“二月逆流”,“三月鎮反”,打擊無辜的幹部,群眾麵太寬,製造了罕見的白色恐布,《十六條》下達後,曾元顯自知罪責難逃,腳板下抹油逃之夭夭。
誰知覺悟了的群眾是無法抗拒的力量,人民終於將他捉了回來,眾怒難違,人民群眾要批鬥他,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麵對曾元顯不可饒恕的罪責,我當時受群眾舉薦任宣傳幹事。揪鬥他的當天,他哭哭啼啼的跑來找我,他相信我在群眾麵前能叫響,要求我保護他。
批鬥曾元顯的大會開始了,群眾組織的頭頭們,拿著繩索捆綁他去會場,我公然冒著保守分子保皇派的危險,不顧他們指責我忘了身受其害,忘了曾元顯迫害了多少無辜。
群眾有氣、有冤、有恨,心情是可以諒解的,曾元顯執法犯法迫害群眾誰也忘不了的。一想到《十六條》的精神和運動大方向,我盡量忍受著冤氣、怨氣,耐心地給他們講解黨的出路政策,毛主席的治病救人方針。
人民群眾熱愛毛主席,最聽黨的話,當他們明白了黨的政策要求,明確了毛主席的殷切期望之後,欣然同意了不帶走曾元顯。
批鬥大會召開了怎麼收場!難壞了群眾組織的頭頭們,也急壞了我。迫不得已,我給他們出了個兩全之策——缺席批鬥大會。
就這樣,我用黨的政策救了曾元顯的狗命,卻又自作主張讓他逃之夭夭。
緊接著,文化革命亂成了一鍋粥,武鬥開始了,我也認識清楚了這是一場曆史性的大災難,當了一個月的群眾的宣傳幹事,從此埋名隱姓再不去過問政治了。
現在想來,反動文人姚文元當時狂吠“痛打落水狗精神”是否還有些道理,要不然,曾元顯這條落水狗一爬上岸,一錯再錯,以爛為爛,瘋狂地舉刀扛槍武裝奪取了政權,大搞“秋後算賬”,變本加厲地迫害廣大的幹部,群眾……
曾元顯見我無動於衷,不聽他的驅使,咋咋呼呼地又嚷起來:“你給我起不起來!這地方有你的資格坐嗎?”
曾元顯一副窮凶惡極的樣子,恩將仇報,賊喊捉賊早已司空見慣,別人怕你,我不怕你,你嗓門兒大,我不是啞巴。好哇!反正豁出去了,我不禁憤然作色,聲如雷霆地反駁:
“站起來不到時候,資格不是你賞賜的。”
“了得!你敢頂嘴。”
曾元顯猴急了,不顧廉恥地拖我的坐椅。
兵來將擋,怒發衝冠的我把住藤椅巍然不動。
幾番折騰互不相讓,幾番搶奪一場好戲。
一位是當官的架子沒有個樣子。
一位是受害者怒火化作了投槍。
排骨架子的曾元顯,搜腸刮肚的害人之多,體虛力弱,經不住年青力壯的較量,氣喘籲籲地幹瞪眼。正當他難堪下台左右不是之際,一位女辦事員驚詫詫地站起來,毛遂自薦的說道:“主任!正好我要去外邊辦點事兒,你來我這兒坐吧。”
女辦事員說完站起身,掖下文件出門走了,另外兩位辦事員早已嚇掉了魂魄,驚慌恐亂地也隨後溜之。
曾元顯坐下來,氣喘呼呼地吩咐:
“我要談話,你們給我記錄。”
一老同學“嗯”了一聲,準備好紙筆等待著。
曾元顯喘息方定,這才又說道:“找你來談話,是想幫助你,我問你啥,你必須老實地回答我。”
黃鼠狼給雞拜年,曾元顯狼肺狗心群眾皆知,我不屑一顧地鄙視了他一眼,從鼻子眼裏“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曾元顯假裝未見,威風早已倒了一半:“你的姓名?”
我沒好氣:“忘了嗎!我可忘不了你。”
“年齡?”
“這是請我來談的話嗎?”
曾元顯技盡途窮,陰陽怪氣地嚇唬:“別不識抬舉啊!”
我也不讓步,鄙夷地損他:“抬舉!閣下的抬舉份量過輕,幸好還有一息尚存啊!”
曾元顯損人理虧,莫其奈何地搖頭:“我問你,亮相以後做了些啥?”
“這也談麼!好吧,我全告訴你。”我藐視地嘲諷他:“每天吃飯,睡覺,上廁所,去地裏邊幹活,收工回家又吃飯,又睡覺。”
“夠了!”曾元顯問不出個所以然,山窮水盡的追問一句:“我問你寫了什麼!”
“哦!鬧了半天彎來繞去你問這事呀!”我仍然鎮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譏諷他:“寫信呀!”
“寫給誰?”
“給曾主任你呀!你不是都收下了麼,七封信啊!你不是唆使張行火誣控我台灣特務嗎?要不要背誦一遍信的內容啊!”
“不用了,問你將信寄給了誰?”
“四川日報啊!”
“目的是啥?”
“哈哈!目的!我可是報社的通訊員嘛。”
“你這樣作的目的,就是反對我代表黨的工作,反對一打三反,反對新生紅色政權。”
“反對!我的天!我說曾主任,無限上綱是你的拿手好戲,我可是從來不反對誰,包括你,要反對你早就沒有今天,真理就不怕別人反對,錯誤的就應該認真地改正。毛主席說:改正的越迅速,越徹底,越好……”
“夠啦!我可不是聽你發表語錄的,不信你就等著瞧。”
“是啊等著瞧,文化革命沒有開始我就等著瞧著你搞‘二月逆流’,感謝你解決了吃飯不掏錢去買。‘一打三反’我又瞧著你,謝謝你幫助我臭名昭著。如今我又等著瞧你顛倒黑白,你想幹啥還不容易麼?送你一句話:真理顛撲不破,最好多讀毛主席的書。”
“少廢話!簡直混賬。”
“曾主任!毛主席教導我們要允許別人講話啊!正麵的話要聽,反麵的話也要聽,不要老虎的屁股一觸即跳喲。”
“你你……太狂妄了。”
“狂妄!千秋功罪自有人評說,毛主席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時間一到一切都報。”
“你你!頑固不化。”
“頑固麼曾主任!不一定頑固都是壞事,若為真理頑固不化可歌可泣,去為邪惡頑固不化死有餘辜。”
“你你你給我閉嘴!”
“曾主任請客容易送客難啊!你請我來談話又不準別人講話這象話嗎?農村大忙季節我丟下活路來談話,你也大老遠專程找我來談話,談話談話,別出心裁偷偷摸摸本來就不象話,送你那句老話,凡是違背人民意願的,違背黨紀國法的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真理大白於天下之時,廣大群眾覺悟之日,受害者一人一口唾沫那是汪洋大海……”
“你你你!瞧我不收拾你。”
“別激動啊曾主任!你不收拾我誰在三番五次地收拾我?說實話,我對你並不那麼仇恨,希望你多為國家作些貢獻,多為人民分憂解難,別要自以為是草木皆兵,希望你謹記住毛主席的教導: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
“我饒不了你!”
“啪!”的一聲,曾元顯瘋狂了,氣急敗壞地將陶瓷茶杯摔碎在辦公桌上。茶水四溢,辦公桌泛溢成災。苦了我的老同學和我那徒弟的弟弟,驚慌失措地去搶收那水濕淋漓的所謂材料。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曾元顯不講理節。
受害者無理可講。
豁出去了,命不要了,拍桌子誰不會,不會你會逼迫會。
“啪!”
我這一掌,無異於晴天霹靂,震動了小會議室,我的老同學和那我的徒弟的弟弟,同時目瞪口呆,提心吊膽地愣著我與他們的頂頭上司針鋒相對。
“曾主任!不饒人是你的本性,恨我當初沒有痛打落水狗。是敵人,是朋友,早一天給我了斷。憑心而論,我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要想殺我的頭你曾元顯還不夠格,隻要一天不死咱倆就走著瞧!”
“快滾!你給我快快的滾。”
曾元顯越是猙獰我心裏越坦然,不由人想起了餘幺叔幽默的玩笑——
不怕虎咬縛猛虎,
不怕水淹鎖蛟龍。
渾身凝聚英雄膽,
橫眉冷眼小臭蟲。
曾元顯損人害己目無王法,我越想越來氣,不顧一切地譏諷他:
“我是你請來的,路是我走來的。是非曲直天作證,紅白之分定有期,恕不奉陪,告辭了。”
一場談話在僵直中收場,後果誰去考慮。
我大踏步扭頭便走。
出門不遠,身後邊傳來曾元顯歇斯底裏的咆哮聲——
有你好瞧的啊!
慘啦誰知學員們苦
農諺說——
一身之計在於勤,一年之計在於春。
一轉眼立夏節過去,農村一年一季的春播春耕大忙季節開始了。
羅月叔房的兄弟偏這會兒娶媳婦,回娘家三天假期滿了還不回來,我心裏焦躁不安,莫明其妙地犯下了恐懼症。
三天來,心裏總是掛念著妻子,好像她這一去再不回頭,好像這三天過去了三十年。我真後悔走那天隊裏準了我倆口的假,埋怨自己為何不與她結伴同行啊!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我正在水田裏邊插秧,唐春仔優哉遊哉地來到田壟上,陰魂不散的唐春仔一出現準沒好兆頭。果然,唐春仔得意忘形地當眾嘲諷:
“雨石匠!這回你又高升了,帶上三天口糧,生活用品,下午兩點準時去公社學習班報到。”
這日月真他媽過的沒勁,一時片刻不叫人安寧。
真不理解,學習班明文明條:凡是經學習班亮相的,就象現管的五類份子,“公安十一種人”,從此取消參加“毛澤東思想學習班”的資格。
為什麼通知我又去學習班,而且限期三天,三天!看來事非尋常,其中定有詐。
唐春仔見我猶豫不決,掏出一張紙搖晃著,趾高氣揚地譏諷著:
“來呀!這是你高升的證明書。”
在眾多的社員麵前,我隻好忍住心裏的憤懣,從水田裏邊走到田壟上,接過通知一瞧,好家夥!果然是那熟悉的油印小紙條,上邊戳著公社革命委員會的公章,姓名空白處,仍然是用鋼筆字體填寫著我的名姓。
去就去!殺人鍋煮人灶在劫難逃,反正豁出去了。
回到家裏,還不見羅月歸來的人影,心裏不免愁腸幾縷,關鍵時刻知音不在身邊,想找個傾吐苦衷的伴侶都沒有,懊惱後悔接踵而至的擾亂了人的心緒,早知道結婚羈羈絆絆不如不結婚的好啊!
一個人好,生了死了一個人,一個人少煩惱,來去利索。好在我現在一個人,收拾好簡單行李鎖上家門去了公社。
到了學習班,果然不假,將我安排在原班組。
老學員們見我又回來了,玩笑著說:
“老夥計!你我情深誼厚還是這兒好啊。”
新學員大多數我不認識,學員們卻認識我,詫詫驚驚地幽默說笑:
“瞧呀牛鬼蛇神也來了,這下好啦!毛澤東思想學習班變成了大雜燴羅!”
說歸說,笑歸笑。
都是淪落人,自有淪落苦。
學習班沒變,變的是學員隊伍越來越龐大,變的是管理學習班白吃幹部的人越來越多。
學習班製度還是老樣,假借以毛澤東思想學習來損人害人。為了不露馬腳不出紕漏,天天美其名曰三請示,四彙報,讀語錄唱語錄歌。
夜裏,熄燈號吹響了,學員們正準備休息,突然響起了緊急集合的口哨聲,全體學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學習班軍事化,惟命是從,誰也不敢懈怠,慌慌張張地集合在操場上足有幾百人。
集訓隊長隊前一站,發號施命。
你道是誰?有人悄聲問我是你們生產隊的?我點頭說是。有人接著悄悄問是從部隊處分回來的?我仍然點頭說是。又有人附耳知喻我:小心!那龜兒心狠手毒,打人罵人不當回事。
學員們評頭品足集訓隊長,幾縷疑竇捉摸開來——
趙屎,我們生產隊的社員,巴結著唐春仔下堂老婆同姓氏,左一聲親姐,右一聲姐親,牛頭不對馬嘴地拍馬溜須。唐春仔無兒無女,無親無戚,樂得收下了天外飛來的野舅子,從此以後,唐春仔玄乎其乎是趙屎的野郎哥了。
兩人結成野親,各懷野心,臭味相投野在一塊必須相互呼應,征兵工作一來,唐春仔拍胸保薦趙屎戴上了大紅花。
野舅子心太野,當兵不到兩年就在西藏叛逃,軍隊差點沒槍崩他,算他走運,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竄了回來。
野舅子不爭氣,野郎哥臉上無光,好在野在一起,臭在一起。唐春仔別開生麵收下了野舅。再次又倒行逆施收留了返鄉不明的野舅子,從新強行為趙屎落了戶。後來,軍隊來人追查趙屎,野郎哥上通下融才算了了此事。
趙屎立足之後,自覺臉上無光,整天悶在地裏不敢抬頭。社員們都鄙視他,叛國逃敵誰不憎恨,多長時間不見趙屎的蹤影,想不到野郎舅又為他上下通融,野舅子趙屎晉升了“整打辦”集訓隊長。
集訓隊長趙屎,這會兒趾高氣揚狼嗥著:
“全體注意!今天晚上有台灣空降特務,學習班晚上戒嚴,任何學員不得走動,否則,槍子兒不長眼,打死誰活該。”
媽呀空降特務!台灣來的!無異晴天霹靂,學員們背脊骨發涼,全身毛根一刹那間豎了起來……
真奇怪呀!學員細一想心裏有氣。台灣特務,同仇敵愾,為啥不叫我們為國爭功,反而將我等當壞人戒嚴……
想歸想,那是你個人思想的權利,說話的權利是沒有的,誰也不敢頂闖半句。
解散回到班裏,這兒是學員們的王國了,說啥話兒你都有權利。聽吧!全是牢騷:
有的說:“扯球蛋!青天白日見鬼,台灣特務來這兒幹啥?吃黃泥巴還是啃地球。”
有的說:“趙龜孫捉弄人,不嚇唬你誰服他呀!”
有人詛咒:“趙龜孫叛國逃敵為啥不吃槍子,留下來貽禍民間。”
有人臭罵:“操他趙龜孫的娘,老子土改就參加革命,他龜孫子管到老子頭上了。”
……
天方夜譚,無話不談。
學員們越罵越上勁,不假思索地盡情發泄,學習班長是眾人的頭,恐怕事情鬧大了,不得已強行關燈睡覺。
第二天,五點鍾起床號聲一響,學員們從夢裏醒過來就互相戲謔,你問他夜裏知不知道空降了多少特務,他問你晚上曉不曉得抓了多少……
明知無稽之談,學員們偏要談。
關心國家大事,談這話兒不犯法。
嘟——集合號音響了。
全體學員整隊在操場上,三請示、四彙報過去,趙屎隊前一站,威風凜凜地狼嗥:
“全體注意!上級來了通知,今天永勝水庫召開萬人寬嚴大會,清理階級隊伍又出現了新成果,揪出了一批反黨分子,反革命分子,反對新生紅色政權的分子。這一小撮階級敵人,深藏在區辦學習班裏被挖出來了,這是全區人民的驕傲,是新生紅色政權的又一次勝利,全體學員吃過早飯回班待令,任何人不準請假,不準擅自行動。若有違令者,嚴懲不貸,清楚了嗎?”
眾學員高聲:“清楚了。”
“解散。”
一聲解散令,學員們象四溢的洪水猛獸,衝向食堂排隊買飯,我亦如此,誰不畏懼那嚴懲不貸呀!
吃過早飯,學員們各回班裏待命,喜得短暫的自由時間,發牢騷的,吐冤怨的,玩笑逗樂地自由發泄。
這會兒,鬧翻了天皇帝老子也不管。眾學員明白了寬嚴對象是從區學習班裏揪出來的,無疑咽下了定心湯元,人人長籲了一口氣,幸災樂禍也不知天高地厚了。
嘟嘟——集合時間到了。
眾學員爭先恐後地集合在操場上,一陣集訓之後,排成單行出發了。
浩浩蕩蕩的學員隊伍,一字長龍歡歌笑語。
那真是:雄赳赳啊氣昂昂,
好象出征上戰場,
一路歌聲一路笑,
惹是生非路人嘲。
你聽——
有人歎息:“瞧啊!這多人成天遊手好閑,為啥不為工農業生產出把力呀!”
有人咒罵:“老子辛辛苦苦成天爬在地裏勞動,腰都直不起來了,白白的養活著千軍萬馬。”
……
不少不怕事的年青人,肆無忌憚地擋著隊列高聲呐喊——
“喂!你們的頭兒是誰?請捎個話兒,下次學員入伍請掛上我的名號,老子也不想幹活了,參加你們的隊伍享點兒清福去啊!”
群眾評頭品足,各抒己見,哪知學員們憂愁在心裏,笑容裝臉上呢!
人啊人!隻能看見事物的表,誰能瞧透事物的裏呀。好比那大自然,太陽每天運轉,星月照樣起落,你能摸準風雲突變嗎?
那真是:風聲一陣雨一陣,
誰知陰霾幾時晴;
不登高山不識山,
不采柴薪不知辛。
沒有嚐過苦頭的,不知道苦頭苦,總認為苦頭美。嚐到了苦頭了,覺得不對勁了,你想吐也來不及了——
慘啦誰知學員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