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3)

這關家大公子求財求官心切,認為這大徒弟所言極是,當麵酬謝大徒弟白銀五百兩。第二天,大徒弟接走瞎子師父回鄉贍養天年,這關家大公子贈銀票五百兩一直送出了關家地界。大徒弟背著師父來到集市上,要了一副竹轎抬著師父回鄉去了。後邊之關家大公子,召集人馬,大興土木修建迄今完好無損的大石橋。話說這大拱橋落成典禮之後不久,大公子的大官人兒子仕途上暴病而亡抬回了鄉裏,關家也從此家破人亡。有詩證曰:

橋如彎弓塔似箭,

箭鏃射中關雲漢;

善惡有報自作孽,

一曲悲歌留人間。

如今的大拱橋人們稱它新拱橋,新拱橋尚存人間。如今關家大院旁落別姓,世代為耕人群雜居。又有詩曰:

做人千萬莫貪心,

富貴不忘窮苦人;

尊紀守法學本份,

自古善惡有報應。

我今天是咋啦?我問自己,從我開始記事時起,這條道、這座橋來往外婆家不知走過了多少遍。我是外婆養大的,我媽生下我就斷奶,是外婆一匙羹、一匙湯喂養大的。一生中我尊敬的是外婆,一生中忘不了外婆的撫養之恩。外婆辛辛苦苦地將我們兄弟姊妹養大了,養大了的我們成人了,能自食其力了,有能力贍養外婆了。誰知事與願違,一生中我尊敬的外婆就在去年裏與世長辭了。外婆長逝的時候我給軟禁在學習班裏,想給外婆的墳頭燒一炷香,壘一撮土也望塵莫及,至今想起來不孝的外孫我時常耿耿於懷。

站在新拱橋上遐想連翩,背上的小家夥醒過來了,嗚哇的哭聲飛向雲天,飄蕩在九龍河兩岸空曠的田野裏。一次小孩尿尿的教訓讓我變聰明了,我慌忙緊張地解開背帶,從後背上將孩子順到身前來,雙手端著尿完了尿。小家夥嗚嗬哇呀尿潵完了,睜著小眼兒四處瞭望。不幸的生命無辜的遭遇對他來說一無所知,也根本不知道他變成了沒娘的孩子。

等著小家夥尿完了尿,我又學著年青婦女給我示範的那樣,將孩子放在雙腿上翻過來從屁墩兒上邊至腰下塞進尿布,又將孩子翻轉來仰麵朝天將墊好的尿布從胯下提起來塞進孩子的肚子裏邊。那年月,嬰兒的尿布是用破爛衣服裁剪疊成厚厚的一塊,然後用針錢縫製而成。今天這時代多好啊!從嬰兒到長大用的、穿的應有盡有。時代進步人民才有好生活,國家富裕人民才會有好日子過。給嬰兒換完了尿布,我又學著年輕婦女的示範將嬰兒放進背帶裏,雙手提著背繩反手從後背上又將孩子背上了,背上了孩子捆綁停當我又急匆匆趕路了。脊背上的嬰兒捂著大人的脊梁又睡著了,睡的香香的、甜甜的。

走啊走!鄉間的小路一尺多寬,路兩旁雜草叢生。之字形的路彎彎拐拐、拐拐彎彎因地製宜順著田壟上改製而成。走過了兩座小橋,又跨過了無數次彎彎,丘陵地帶無數的彎彎是過了一丘又一丘,走過一丘又一丘。走啊走,一口氣走到了觀音塘,觀音塘懸崖峭壁數十丈,終年四季崖頂上一條河水嘩嘩直下,水落深潭裏邊從遠處便聽見了轟鳴聲。

觀音塘水有多深,無人知曉。聽老一輩人常講,乙卯年大天旱,大江小河斷流,唯有這觀音塘水深不見底。懸崖上邊有一座觀音廟,觀音塘因觀音廟名垂人間。人們傳說中觀音塘裏邊有觀音,觀音塘裏邊有大金鍾。文化革命一開始那年,破四舊、樹新風,紅衛兵們毀廟宇砸神廟。要給老百姓一個真說,觀音塘裏邊有無觀音。塘沿兒邊上架上幾台抽水機,日夜裏不停地抽啊抽呀,半月過去了,塘水不見幹,老天爺突發大水,一刹那山洪爆發抽水機也給卷走了。

離家還有十五裏地,剩下這段路沿途風光無數,無心去欣賞了。太陽撂西山頂子,離天黑近在咫尺,我拚足勁頭,邁開大步,腳踏風火輪似的回到了石頭鎮。

母親一聽說我回來了,滿以為兒媳婦也接回來了,興高采烈地跑進房裏邊劈頭便問:“羅月呢?媳婦呢她在哪?”

我正拾掇著給娃換尿布,顧不上回答母親的問。小家夥不停的哭聲吵死人,不言而喻,一目了然的母親心裏咯噔一下全明白了,一腔熱情降到了冰點。原指望政府三枚大紅印章促使羅月爹娘放人,並以淩利的農業學大寨上綱上線的語言督促羅月回鄉生產。殊不知嶽父母根本不吃這套,對當地生產隊領導指示讓羅月放行不屑一顧。不但不放羅月走,而且連家門也不準我進……事已至此還用著問嗎。母親見她的孫子又哭又嚷,無奈地自寬自慰:“有後人就好!有後人就好!乖孫孫一準是餓了,我去想辦法給娃攪麵糊。”

有奶便是娘,這話一點不假。母親從她家裏攪好了一碗麵糊糊,一匙一匙地給嬰兒喂吃了。小家夥真餓了,小嘴兒吮著麵糊,手舞足蹈地依呀哇呀地笑個不停。那年月,文化革命奪權鬥爭,別說那嬰兒奶粉,嬰兒的食用白糖也要憑票供應。那年代,人們生活用品,吃的、穿的一四六九憑票供應。布票每人一年一丈五尺布。清油一人一年一市斤,大肉一人一月半市斤,白糖嬰兒一月一市斤,成年人一年一人一市斤,還有那糧票分地方的,全國通用的五花八門,你想買一輛腳踏車也要憑票供應。不象如今市麵上千貨齊全,萬貨皆備,充裕的物品盡挑盡選。營養品有,補養品也有,你有錢飛機汽車都能買。孩子離開了娘,生活確實是問題,未滿周歲的嬰兒,一月一市斤奶粉怎麼夠用,一月裏一市斤白糖也是杯水車薪啊!

文化革命歲月裏出生的嬰兒全憑母乳喂養,在那商品匱乏的時代,孩子的母親缺乏營養哪來的奶水。家境好一些的,盡量想方設法讓嬰兒吃飽喝好。家境不好的,別無辦法以菜代糧,稀的稠的湊合著維持著生命。現在的社會,改革開放的社會多幸福啊!人民的生活吃不完、穿不窮。生長在二十世紀的孩子吃啥有啥、穿啥有啥。吃的高蛋白、高維、高鈣、高脂肪。穿的是品牌、名牌、奇貨、新貨……一樣的人不同的年代,物質生活天差地別……

年過花甲的母親給孫子喂飽喝好,又端著孩子拉屎扒尿,拾掇完對我說她抱孫子跟她睡覺。瞧著母親疲憊不堪不忍心將無娘的孩子跟她過夜,小家夥一會兒哭、一會兒鬧母親她老人家睡覺睡不好,天明還要去地裏勞動,說啥我也不同意她孫子去折騰人。母親臨走時再三叮囑我晚上要給孩子端尿,半夜裏要給孩子攪麵粉。還問我家裏缺啥不。我告訴母親家裏有嬰兒糖票天明後去買回來,家裏麵糊白糖湊合著能用兩天。母親聽完了我的敘述,這才出門走了,去她家裏睡覺去了。

我的母親養育了我們兄弟姊妹五人,這一生夠她辛苦操勞了,養大了我們兄弟姊妹,再讓她撫養孫子於心不忍。兒子不能養兒子,我這當兒子還有什麼用。

我的母親,出身在窮人家裏,從小便品嚐著窮困那苦。嫁給我的父親以後生養了我們兄弟姊妹。從貧困中走過來的母親惜錢如命,省吃儉用地四川和平解放了,將一生的心血為了替兒子們置下產業,從大地主手中拾便宜買下了一百石田地。父親母親目不識丁,全國麵臨解放大地主急於拋出手中地產。一輩子沒有土地的父親母親為了他們的兒孫,買下了土地從此給自己買下了火坑。全中國解放以後,開展土地改革運動。政府根據土地法大綱,我的父母在農村裏擁有的土地無償地退還農民分配。私營的企業屬私有產權,評審定為:工商業兼地主成份。按照國家製定的階級鬥爭準則,在兩種不同性質的矛盾社會階段。父親母親享受著選民權,擁有參加選舉和被選舉的權利。階級性質屬於人民內部矛盾,不屬於敵我矛盾。深刻體現了黨和政府落實貫徹保護民族工商業的英明措施,體現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精辟論證的:中國的民族資產階級絕大部分與土地有聯係……他們願意為社會主義服務……正確地逐步地引導他們走向公私合營道路……我的父母親正如毛主席指出的那樣,積極的為建設社會主義服務。在全縣、全地區所屬的企業中,父親管理的公私合營企業首屈一指,年年摘取著“先進紅旗”車間、“先進流動紅旗”。

文化革命一到來時代變了,階級鬥爭擴大化了。一夜之間,紅衛兵抄了我們的家。社會上拉開了明火執仗的奪權鬥爭,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鬥爭。父母親經過土地法大綱評審定的成份給歪曲了,斬頭留尾地變成了“地主”成份。地主成份是黑五類老大,是人民民主的專政對象,一切人身權利從此被剝奪了。父親母親先後打入牛棚到農村接受監督改造去了……

夜深了,吃飽喝足的小家夥睡的真香。勞命奔波了一天一夜的我,經不住瞌睡的誘惑,一頭栽倒便睡過去了。睡的死死的、沉沉的、一個夢也沒出現。不知什麼時候,哇哇的嬰兒哭聲吵醒了我,我從睡夢中驚慌失措地翻身躍起,黑暗中摸索著了火柴盒,劃著了火柴點亮了煤油燈。從床上端起嬰兒一看,懵啦!怪不得嬰兒大聲的哭嚷,原來屎呀尿呀汙垢了孩子一身,濕透了床鋪一大片。完啦!我從心裏驚叫一聲,這下夠人忙活了。我翻身下床,三下五除二地給嬰兒扒了個淨光。從外屋子端來木盆,木盆裏邊裝進了熱水瓶裏邊的熱開水,然後兌上了涼水,溫度適中我從床上抱著嬰兒放進水盆裏。誰知赤裸裸的嬰兒滑不唧溜的,一不小心從雙手中掉進了熱水裏,小家夥又是一通大哭。給娃洗完了澡,我用家裏的翁裾將孩子包裹起來,用背帶背在背上去廚房攪麵糊。麵糊攪好了調合好白沙糖,自個兒先嚐嚐溫度適宜,口味適中,這才從後背上將孩子順下來給娃喂食。一手端著兒子,一手把著勺子,借助黃澄澄的煤油燈光,一勺一勺地將娃喂飽了,喝足了。端著孩子撒尿扒屎畢了,我又用背帶將娃背在背上。小家夥吃飽喝足,貼著溫暖的脊背呼嚕呼嚕的又睡著了。

小家夥睡著了,手忙腳亂的我確實不敢貪睡覺。困倦疲乏讓人不斷地淌眼淚、打嗬欠。有啥法呢,誰讓這孩子沒娘啊!誰讓我頭頂上戴上了反革命這頂帽。這頂帽看似不重,無形無影的讓人生、要人死,讓你家破人亡,讓你屈死冤魂,讓你猝不及防、讓你萬死不得複生。

不能睡覺不是不願睡覺,有覺睡卻沒機會睡覺。住學習班那陣子,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膽讓你睡覺你睡不著覺。老婆快生娃了,你膽大,對抗新生紅色政權上書反革命呼籲書,逃出人間地獄“學習班”,走資本主義道路四鄉八嶺去做石工掙錢為老婆生娃。逃亡的那段日子裏,你一心掛幾腸從來沒睡過安穩覺。當上反革命了,心裏踏實了。除了接受群眾監督管製勞動生產以外,再不用懸心吊膽,再不必東躲西藏了。家裏有老婆、有孩子,安安心心地享福睡了幾個安穩覺。自以為是從此風平浪靜了,自個兒忘乎其形地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忘了那樹欲靜而風不止了。安穩沒睡幾個晚上,自作燒情崇尚禮教,帶上老婆孩子回娘家過中秋節,原以為八月十五月團圓。出乎人意地月破了、夢碎了,老婆一去不複返了,從此以後又當爹又當媽這日子好過嗎?往後的路長,夜裏的夢多——

再沒有機會安穩地睡覺了。

當爹的當媽真難當

嬰兒背在背上睡的香香的,自個兒手忙腳亂地忙開了。秋風秋雨漸漸涼,屋外刮起了秋風,淅淅瀝瀝的下開了雨了。川東的屋子是土打的牆,瓦片的房,屋頂八麵通風,多雨的春秋季節,房子裏邊冷嗖嗖的讓人直磕牙。

適才間嬰兒尿濕的衣服褲子、床單床褥一大堆,一大堆夠人忙活了。我去廚房裏邊燒了一大鍋熱水,先用大木盆將尿濕的衣服褲子床單床褥用清水清洗一遍,然後逐片地抹肥皂,刷子刷、用手搓,忙活到天明了才將屋裏屋外打掃幹淨了。接下來將洗淨的衣物晾在後院的豬圈屋子裏,豬圈屋子裏有晾繩,四麵通風,清洗的衣物幹的快。忙完了這一切,我又忙著做早飯。早飯煮的麵疙瘩,吃進肚子裏結實又耐餓。囫圇吞棗地吃畢了早飯,慌忙為孩子攪好麵糊。別看那麵糊攪起來容易,給嬰兒攪麵糊相當地難了。嬰兒用水一點點,麵粉也是那一點點。正是因為這一點點,火候掌握不好燒焦了,水份多了太稀了,水份少了太稠了。一點點的麵糊糊讓人手忙腳亂,焦頭爛額地費盡了心機。

給嬰兒喂過了早飯,平端著嬰兒拉屎扒尿,放進新鋪設的被窩裏捂著。又去從羅月陪嫁來的衣櫥裏邊,找出來事前為嬰兒準備的替換衣服、尿布尿片給嬰兒重新穿戴。誰知給嬰兒穿衣服相當困難,難的是給初生的嬰兒穿戴潛在著一門玄深的學問。不滿周歲的嬰兒,從頭到腳軟綿綿的,穿上衣伸不出胳膊,全憑大人從袖口裏去掏出來嬰兒的手。穿褲子更難,軟綿綿的蹬不出足踝兒,老半天小褲子提不上腰,從裏到外,一陣功夫忙下來忙的人頭暈眼花,腰酸腿疼直歎氣。忙完了這一切又給嬰兒墊尿布,這尿布墊的多了嬰兒難受地又哭又鬧,墊的少了一泡尿從裏到外全濕透,背在背上自個兒的衣服也會給濕透了。怪不得平常日子裏,娘們兒常叨著:“娃兒半歲,黃屎半背。”這話果然不假,一手將孩子背大的我,黃屎呀溺尿呀濕透後背衣服家常便飯了。

無獨有偶的我,深有體會地當爹當媽的分工不同吟詩一首:

日出月沒兩分明,

世上男女兩種人;

耕田植桑男人壯,

哺兒育女慈母心。

回想過去看今朝,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物質生活突飛猛進。當今出生的嬰兒,要穿有穿、要吃有吃。智力開發有托兒所、幼兒園、學前班多幸福啊!回想文化革命中出生的孩子,別說穿的是補丁,吃的是以菜代糧。什麼高鈣、高維、高蛋白、高脂肪低脂肪天方夜譚,根本沒聽說過也無從去見識過。無奶的孩子你想見識一下當今的奶粉呀,奶乳呀!五花八門的奶製品,做夢裏邊也不會出現……

沒娘的孩子過早地斷乳,天天麵糊糊,頓頓糊糊麵,吸收快饑餓快,消化快尿水多。夜夜尿床變成了不爭的事實,防不勝防地讓人頭疼腦熱無計可施。夏天,孩子尿床一洗一曬覺得沒事。一到冬天夜裏尿床讓人愁眉不展痛心疾首。隆冬天氣,屋子裏邊冰窖似的,晚上睡覺的床墊著被子褥子厚厚的,厚厚的讓嬰兒尿濕了一大片。一大片讓人犯難。想清洗不敢,冬日裏陽光珍貴很少露臉,褥子被子十天半月裏別想晾幹。晾不幹事小,光床怎麼睡覺。那年月,人們搞奪權鬥爭,極少可憐的商品供應憑票證,棉也好、布也罷一年一人一丈五尺布票,穿衣服僅此一身。床帳被褥用什麼買,讓你買,一是缺錢,二是缺票望洋興歎。家裏的床上被褥,有一代人傳一代人遺傳下來的,有翻新補舊使用了十年八年的。那年月沒有破爛扔,沒有垃圾出門。越窮越光榮的年代你想發富不可能,你想扔垃圾沒得扔。哪象今天,物質品種豐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垃圾扔的用汽車拉,垃圾山堆的比比皆是。當今社會,生活垃圾變成了議事話題,極大地引起了人們對環境的關心和擔驚。

冬日裏嬰兒尿床,讓人坐臥不安心神不寧。半夜裏起床燒火盆烘烤,或是用大烘籠烘幹。大烘籠,裏邊是土窖燒製的大瓦罐,瓦罐裏白天晚上盛滿著燒飯剩下的炭火灰。外邊用竹篾編製而成窟窿的竹罩罩在瓦罐上,給小孩尿濕的衣服褲子洗淨之後捂在上邊烘烤用。

嬰兒夜夜尿床,讓人防不勝防。無計可施的我最後想出了絕妙的辦法來。我從觀察中發現嬰兒尿床先是不停地踢蹬著腿,從這一發現讓我深受啟發。每天夜裏睡覺之前,我用一條長布帶,一端係住嬰兒的一條腿,另一端係在自己的手腕兒上。這樣一來,每當嬰兒憋尿腿一動彈便會驚醒我,一躍身坐起,端著嬰兒摸著黑夜潵尿在床前,床前地上放著一口大木盆。從此以後嬰兒的尿床機會少了,我的睡意警覺性也變得相當地敏感了,一旦有風吹草動我便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這給我以後流浪生活裏帶來了不少好處,不管是在旅行途中,倘或車站碼頭,每當我困倦打盹的時候,心懷不軌的人靠近我的身邊,異常氣息立馬引起了警覺神經讓我從酣睡中清醒了過來。多少次小偷小摸衝著我笑:“了不起!哥們兒警惕性蠻高呢。”

孩子一天一天地長大了,過周歲了,小時候羅月給孩子縫製的衣服一天一天地用不上了。目睹著孩子人隨歲月地增高長大,孩子著裝又讓我頭疼了。買新布從新製做孩子穿戴,一是沒布票二是沒錢。那年月人窮,沒錢是普遍現象。有錢的人家稀少,一是家裏有人在單位上工作的,在工廠礦山上班的,按月按級別月月享受著國家工資,幹不幹活一分不少,到時候工資照發。怪不得文化革命一鬧十年,奪權鬥爭那麼熱火,真正鬧得凶、跳得歡都是拿國家工資不幹活的人。農民靠種地吃飯,上地裏應卯畫工分。誰革誰的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知不對少說為佳。除非運動到農民頭上,身不由己之時不得不跳出去鬧開了革命。

孩子長大原本是好事,學說話學走路何樂而不為。孩子長大讓人歡,孩子穿戴讓人愁。百般無奈之下,我將家裏多年來積壓的破爛衣服全部搬出來,翻新補舊,以大裁小。學著裁縫那樣,先畫樣、後裁剪。不會用針線,學。學而知之,人的一身不都是忙不迭地一邊學一邊生活下去嗎。功夫不負有心人,針錢把在手,一開始不會,長針短針的漸漸地運用自如學而知之了。

男人的一生,原本是力田組成的,力田才叫男。男人離不了女人,有了女人才形成了家。有了家的家庭裏才會有香火繼續,代代傳人。男人失去了女人便失去了家,女人失去了男人的家同樣地搖搖欲墜。頭疼腦熱的是遺孤,可憐的那一代人不是沒爹、便是沒娘。要麼是後爹、要麼是後娘,一道無法愈合的陰影伴隨著孤兒寡女一生,沒爹少娘的痛一生不得安寧。天下者,有了孩子想要離婚的人。離婚原本求解脫、圖痛快,想過沒,你給後代人的創傷讓後代人記恨著你一輩子。捫心自問求得解脫的道路開心嗎,要知道,人生的道路不是柏油路,柏油路也有彎路不平……

閑言太碎,回過頭來書歸正傳。

文化革命那年月,無政府主義思潮攪亂了一切,打亂了一切。計劃生育在那年月,不管你左派奪權,右派掌政,保派也好,造派也罷,人口爆滿倒也達成了共同認識。隻準生一個娃,誰上台、誰執政從來不鬆懈,約束力一貫性劍拔弩張。

生產隊裏,有不少獨生子女的家庭,剩下的、較好的兒時穿戴不忍心扔去。目睹著我這反革命沒老婆的孩子真可憐,同情心引起了共鳴,她們將家裏邊孩子穿不上的衣服褲子,大包小包的送到我家裏,說什麼老放在衣箱裏邊占地方,想扔掉確實覺得太可惜。多好的鄉親,多熱情的慈母心。一夜之間,無娘的兒子暴富了,形形色色的穿的戴的全有了。人間的愛博大精深,讓人感動不已涕泗滂沱撫膺而歌:

扶危濟困人本性,

親幫親來鄰幫鄰;

天荒地老情未老,

五湖四海一家親。

解決了孩子穿戴問題,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哺兒育女原本是人份內之事,輪到男人頭上,那真是——

當爹的當媽真難當。

離婚好少煩惱

當爹的當媽真難當,明知難當又不得不當。當爹的不學著當媽,無娘的孩子誰管啦。

孩子無辜,過錯是他當爹的,當爹的不識時務,投什麼狀,寫什麼信,自以為是的報社通訊員去摸老虎屁股,老虎那屁股是讓人摸的嗎?打你一個反革命是輕饒了你,沒有生吞活剝了你便是便宜你了。反革命冤不冤?冤!冤就冤點兒吧。自不量力、自找苦吃,新生紅色政權的頭你也敢惹,你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苦頭兒嚐到了,老婆不要你了,兒子沒了娘了,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活該倒黴了。

一九七二年春節過去了,無娘的孩子一歲多了。剛滿歲的娃學站立、學爬、學走路。小嘴兒也哇哇地學講話:爸爸、姑姑、阿姨、爺爺、奶奶。就是沒讓他學叫媽媽,孩子沒了媽,叫媽不是多此一舉嗎。不叫媽,自然也不會讓他學叫舅舅呀、外公外婆呀,外什麼的一律不讓他學叫。

春節過去,春天來臨,農村開始了春耕生產。農業學大寨,折騰顛倒了好幾年,樣板田樣板地,不分地理位置,不論水土保持,毀林開荒,向荒山要糧,學大寨、趕大寨,南方北方不分,春夏秋冬不曉,不辨菽麥、不識氣候學大寨,學的地裏不產糧伸手向國家要返銷糧。

古語講得好,吃一塹、長一智。困惑中的農民們窮則思變,謹記住毛主席的話因地製宜,農林牧副漁全麵發展。上邊貫徹學大寨,下邊的頭兒們點頭哈腰。上邊唱上邊的,下邊做下邊的,因地製宜才是農民的出路。

我們生產隊的王隊長,五六十歲的人了,從小與土地打交道,風雨裏走,泥水裏爬。春夏秋冬,哪一片地種啥,哪一片地不該種啥了如指掌,熟記於心。該施肥了、該鋤草了,收下了稻子種小麥,掰下了玉米割高粱。池塘裏畜水養魚,荒山坡種果樹植桑。家家養起大肥豬,地裏便會多打糧。豬是農家寶,農民少不了,地裏施肥不花錢,逢年過節吃飯有肉香。割什麼資本主義尾巴,不準發展副業生產大錯特錯。家裏沒有家禽家畜何來零花錢,油鹽柴炭離不了錢。養一隻雞,下一隻蛋也能變錢啦。上邊不準發展家庭副業,王隊長鼓勵著社員們幹。社員在生產隊裏,每天要投工,投工記工分。家家要投肥,投肥同樣按工酬。到年關一結算,投工有工分糧食,投肥有投肥糧食。地裏施肥多,糧食便產得多。社員們積極性提高了,大力發展了家庭副業生產。完全與當時割尾巴對著幹。

春耕生產一開始,王隊長安排我去翻耕那冬水田。川東農村,層層梯田。梯田裏邊打從收割了稻子之後,翻耕了的水田裏邊一個冬天裏蓄滿了水。到了春天,水田泥要重新翻耕,再翻耕,然後耙平再插秧。插秧便是水稻,水稻別名叫穀子,穀子去殼變成了大米,大米便是人人離不了的大米飯。

王隊長安排我去翻耕冬水田,對我是特別的照顧周全。翻耕冬水田那活自由散漫,幹活早晚自個兒安排。不象集體勞動準時上班、到時下班。翻耕冬水田活不累人吃苦,吃苦是在冰水裏邊泡。苦是苦點工分高,不計時隻計件,多耕多報酬一天頂兩天。再說了,孩子沒娘,整天背上背個娃,扶著犁跟著牛屁股行走這活最恰當。

春寒料峭,冰水刺骨。人和牛剛下到水田裏,寒氣便從腳心裏直竄腦門頂端,牙齒凍的腮幫磕碰著直響。好冷!嘴裏咬牙地嚷了一聲,忙著給大水牛套上了轅。一手把著牛繩和鞭子,一手扶住犁,沿邊兒從水田裏翻耕了起來。兩個圈子來回下來,兩條腿凍的烏紫色,時間長了腿腳麻木了,腿腳麻木了也不知道寒冷了。

春天不是冬天,春天的太陽暖暖和和的,風兒輕輕地吹,柔柔的春風同樣地暖暖的。上身穿著補丁棉衣,背上背著孩子一點兒不覺得冷。今天我翻耕著的冬水田,是生產隊裏麵積最大的冬水田。冬水田二十五擔,座落在丘陵之間。二十五擔是用產糧來計算麵積,一擔穀平均一百斤,二十五擔是指這塊水田的麵積產糧二千五百斤那麼大的麵積。這在遠近的各個生產隊裏邊,象這樣大的平麵兒似的水田實屬罕見。我要翻耕完這一塊大水田,拚足勁頭最快也得四五天。

這一天,我正在翻耕著大水田,生產隊裏的社員張三從田坎上向我跑來了,遠遠地向我呐喊:“老師!師娘她回來了。”

張三者,一個生產隊裏的社員,拜我學石匠手藝,因此稱呼我老師。張三是我的幾徒弟不知道,我有石匠做灶的絕活,跟我學石匠的不計其數了。反革命是一回事,石匠是一回事。文化革命的歲月裏,四人幫製定了公安六條,狠抓深挖二十一種人麵大著呢,不是反革命的反革命多著呢。我這不是反革命的反革命群眾心裏邊清楚著呢,要不然我這反革命石匠的絕活深受廣大人民群眾的歡迎呢。

張三大老遠驚詫詫地呐喊著師娘回來了,讓人心裏聽的咯噔一下魂魄兒也差點兒嚇掉了。說不出這滋味是驚是喜,是樂是憂。我打住了牛,停下了耕地,靜心凝神地聽著張三氣喘籲籲地告訴我:“老師你知道不?師娘回來鬧離婚的。她爹她媽一塊兒跟著找隊長蓋章。她爹告訴王隊長,他們家要與你劃清階級界限,要他的女兒與你離婚。還說他寫好了離婚申請書求王隊長幫忙蓋上公章。老師你聽王隊長咋說,婚姻與劃清階級路線是兩回事,婚姻法沒規定地富反壞不準與貧下中農結婚。讓我告訴你,我是隊長不是?我掌握著生產隊大權不是。我也是貧下中農啊!解放前家窮結不了婚,解放後當隊長了這些年才結了婚。我的老婆是地主份子,我照樣當我的隊長,你說我也應該劃清階級了是吧。對不起,你這公章我不能蓋,別認為我是文盲,黨的政策我懂,哪一天婚姻法改變了,規定了劃清階級路線必須離婚我再給你蓋公章。”

張三講到這裏,自鳴得意地又告訴我:“老師你還不知道,社員們等王隊長話說完大家一塊兒起哄,笑的笑、罵的罵,師娘和她的爹媽垂頭喪氣的走了……”張三講到這裏得意洋洋地又對我說:“老師我走了,歇晌時間快到了。”

張三飛叉叉地來了飛叉叉地跑了,歇晌的時間是有限的,是讓人休息或解手什麼的,缺席了作業時間是要尅扣工分的。

張三一走走的痛快,給人留下的極不痛快。羅月啊羅月!你那主心骨哪去了,想離婚找我談那不就成了。你爹媽也是,一泡屎不臭攪開臭。離婚是我倆的事啊,聽你爹媽的到處張揚,醜我不同樣地丟人你啊……心裏的怨憤交加沒地方發泄,我將一肚子悶氣發泄到牛鞭子上,揮空一舞,用勁一拋,“啪”地一聲震天響。大水牛不知何故,受此一驚帶著犁鏵瘋跑了起來,水花激起了一丈來高。我驚慌失措地一手緊抓住犁把,一手死拽住牛鼻子繩。瘋跑的大水牛在我的嗬嗬聲中跑慢了下來,還是漫無目標地胡竄亂跑。跑著跑著的“咕咚”一聲,受驚的大水牛帶著犁鏵帶著我,一搭兒掉進了窨井裏了。

大水田裏邊有一處窨井,窨井麵積一丈來寬,栽種收割,耕田犁耙人和牛都會繞開窨井走。窨井水深泥深,終年四季水草不長。大水牛無故遭襲,怨氣不過胡竄亂跑全是我給造成的。窨井水深三尺,牛掉進窨井裏剩下了脊背,人掉進窨井裏齊腰水深。兒子背在背上,兩條小腿也泡進了冰水裏了。正愁無計可施,背上的小兒子甚覺好玩,兩隻小腳不停地拍打著水麵。

這時節,生產隊裏的管水員,逐田逐塊兒在水田坎上檢查著水位。檢查著每一塊水田坎兒有沒有鱔魚、泥鰍打洞田坎漏水情況。管水員姓張,社員們叫他張管水,張管水負責著全生產隊裏水田、水塘、水堰兒的水土保持,按照生產隊同工同酬待遇。張管水便是我徒弟張三的父親,又是我耕地使用的大水牛專職飼養員,張管水的妻子是謝女士。張管水遠遠地瞧見了人和牛帶犁鏵掉進窨井裏了,飛叉叉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嚷:“別動!我下田裏牽牛。”

張管水來到大水田邊,脫下棉褲,剩下條褲衩咕咚一聲跑進水田裏,兩條腿分別地劃開著嘩嘩水聲,靠近牛頭前邊衝我喊:“牛繩子扔給我。”我將拽住的牛繩用勁一拋扔到前頭去了,張管水一把抓的個正著。雙手抓住牛繩,嘴裏嗬嗬著。大水牛是他媳婦專職飼養的,大水牛同樣少不了張管水的照料。動物通人性,日久天長建立著深厚的情誼。張管水吩咐我犁把抓緊,由他引牛上岸。我照著吩咐,一雙手緊緊地抓住犁把。大水牛真聽張管水的話,張管水不停的嗬嗬聲中,雙手使勁地用力往起一拖。大水牛聽話地用勁一撲騰,“嘩”地一聲水響,仙女散花似的水浪衝天而起。大水牛像出弓的箭,哧溜一聲竄出窨井去了。大水牛力大無窮,在張管水用勁地牽引下,撲騰騰地帶著犁鏵拖著人逃離了窨井。

張管水見我狼狽不堪的模樣,笑著對我說:“夥計!大白天的跳啥水呀?你遭罪事小娃兒跟著受罪值嗎?快回家吧給娃換衣服去。這裏的事你甭管,交給我處理得了。”

難得張管水一片心意,我撲騰著爬上田坎,撒開腳丫子便往家跑。一是春寒料峭,褲腿濕透了的小孩容易受涼。二是心裏惦記著羅月,胡思亂想著是不是回家去了。家裏的門鎖鑰匙,羅月自個兒帶有一套。

遐想便是假想,風風火火地跑到家門前,美麗的幻想破滅了。家門上的門鎖紋風未動,什麼羅月進家門了。我正沮喪地捅開了門鎖,袁姨跑過來告訴我:“那倆老的是瘋子,帶著羅月到處招搖。逢人便講他女兒要劃清階級路線,要和你打離婚。”

袁姨是一個人,五十多歲,無兒無女,收養了一個義子在重慶市裏工作。袁姨生長在石頭鎮故土難離,我媽將臨街的鋪子送給袁姨住。袁姨自食其力,一輩子擺小攤、賣茶水、香煙、糖果食品維持生活。袁姨一見我背上的娃水淋淋的,驚慌失措地嚷叫起來:“這怎麼得了,快給娃換衣服。”袁姨一邊嚷,一邊著手替我解開背帶。一雙手從我背上將娃取下來,迅速地脫掉了濕褲子,解開她自己的棉衣襟將娃兩條冰腿捂進她胸懷嚷:“快呀你拿衣服來。”

我從家裏找出來棉衣棉褲,袁姨幫著我重新將娃穿戴整齊。小家夥真耐凍,從掉進水裏嘻嘻的笑到現在也沒有吭一聲,真個的無娘兒早當家。袁姨瞧著嘻笑的兒子,自個兒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瞧這娃多可愛呀!他外公外婆是瘋子,他媽也跟著瘋,自己親生的兒子真能狠心扔下他啊!”

戚戚悲哀的袁姨,憤憤不平地又對我說:“我問過羅月,你回家了怎麼不進家門啦?他爸搶過話去說道:我們是劃清階級路線來的,是來離婚。老子有工作有錢住旅館、吃飯館,他反革命再別想玷汙貧下中農了。你聽聽這啥語言啦!誰人不罵她倆老的是瘋子,發神經病。”

袁姨遞完了話,接著又逗樂著兒子一番,這才唉聲歎氣的離去,去照看她的小生意去了。聽袁姨剛才講話中,羅月她們父女仨住旅館,心裏邊又雲起風湧。好不好歹不歹夫妻了一場,對不對錯不錯羅月的爹媽做過我老人家。做晚輩的對與錯之間不必去計較,今天沒離婚今天他仍然是我的老前輩。世上人常說,唯不是的是兒女,父母沒有錯。吃一口胡椒順一口氣,種下黃連自己吞。苦果是自個兒種下的,罪自己受,過錯自己擔。去!向兩位老人賠不是,敬請兩位老人來家一敘。嶽父母到家門了住旅館象話嗎,嶽父母一家子在女婿家門前吃飯館,不讓人罵不忠不孝也會讓人笑掉大牙。

我從鍋裏取出來餘溫未冷的熱紅薯。熱紅薯是早上煮好了用碗盛著放在熱水鍋裏熱著,熱水鍋的灶瞠裏邊炭火餘灰埋著溫、散著熱。熱鍋裏熱水不冰,碗裏煮熟了的紅薯不冷卻。小兒子雙手捧著紅薯吃的津津有味,坐在小凳子上邊規規矩矩的不亂動彈。我抱著兒子放在袁姨家裏,袁姨聽說我去找羅月興奮地對我說:“快去吧,孩子有我呢,去把羅月接回來,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多好啊!”

望著袁姨的希冀目光,心裏一陣酸楚,扭過頭去邁開步子朝著鎮子裏邊旅館走去了。一路上,心裏邊愛恨交加,複雜多變。一會兒又怨開了羅月,羅月啊你也真是,你爹媽氣糊塗了你也糊塗了嗎?鎮子裏邊有你的家啊!你有回家的鑰匙呀。退一萬步講,過去的愛不複存在了,離婚畢竟是我倆的事啊!要離婚進家門好商量唄,不至於風雨滿城人人嘲笑啊!想歸想,怨歸怨,挑水到井邊。不見真人不燒香,你知道羅月此番如何地心情呀!思想看法怎麼樣也不得而知……天吔!我連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對待這碼事了。

旅館坐落在鎮子裏中街,一進多層的樓房。臨街大堂開設著茶館,五分錢茶水錢你可以閑扯吹牛、下象棋、甩撲克一整天。後廳樓上樓下開設著客棧住房,住宿費那年月經濟實惠,塊兒八角錢還管你一頓晚飯。

旅館性質屬集體事業,歸屬飲食服務公司。全鎮所有的飯館、餐館、合作商店、合作旅店,除開國營單位、供銷社單位的餐旅業,民間的集體性質的餐飲、生活副食、日常百貨都屬於飲食服務公司統轄,簡稱就叫“飲服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