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要用心去愛,愛心交替愛長在;
種瓜得瓜是常理,種豆得豆分不開。
蹉跎歲月愛蹉跎,失之交臂苦徘徊;
花開花落伴日月,春風吹生花常開。
執著的愛你敢愛嗎
人常說:六月天氣熱。
那熱!一個熱字兒千古絕唱讓人夠受的。一年中十二個月裏,六月裏的驕陽似火、暑氣熱盛。風兒是熱的,大地層是熱的。熱的天、熱的地,熱的人心情難受,坐在陰暗處也直嚷熱。
六月熱天裏,農村生產隊農活稀少,婦女們都閑暇呆家納涼做家務。旱地裏邊的高粱抽穗了,梯土裏邊的玉米揚花了,還有那成片的綠豆,田壟上的黃豆枝杈上掛滿了果實隻待秋季裏豐收。旱地裏的農活沒了,水田裏的活多著呢,男人們的活春夏秋冬少不了的,不然不叫男人了。男便是力田二字組成,力田才產生了男,身為男人便是力田的命運。
川東的農村地處丘陵,層層梯田,溝底片片水田裏一年四季盛產著水稻。水稻生長期在水田裏,雜草伴隨著稻秧苗兒一塊兒生長。春天插上了秧苗兒,秋天收割稻子。從秧苗變穀穗,生長期在夏天裏。夏日裏暑氣難當這誰不知道,夏日裏穀穗生長這誰也知道。生長期中要灌溉、要施肥、要薅秧。天旱時要從河渠裏、池塘裏邊用木製抽水車抽水澆進稻田裏。川東的稻田是梯田,從低處將水抽到高處,田壟上一架一架的雙人手搖水車抽水。手搖水車的人作揖磕頭似的不停地搖車,車不停地軲轆轆轉,水不斷地從低處往高處嘩嘩流淌。給秧苗施肥的人,男人們行走在水田禾苗中,用手天女散花似的拋撒農家肥。薅秧這活可苦了,從秧苗插進水田裏不久,男人們排成列隊下到水田裏,用腳去翻鬆泥水裏的泥,用腳去刈除秧行裏邊的雜草,將雜草斬草除根用腳踏進那泥底裏邊去漚肥。從秧苗下田管理連續操作三次,最後這一次勞作便是六月天,秧苗抽穗在即,最後一次田間管理最讓人頭疼。
六月天裏,水稻禾苗兒半人高,禾苗葉粗莖硬,葉兒上邊長滿著毛刺兒,人不小心便讓葉苗兒劃破了皮。大熱的天,男人們頭頂草帽,排成排,彎腰弓背地在齊腰深的禾苗叢中匍匐前行,用一雙手將禾苗行間的雜草除盡。拔下來的雜草苗兒,用手挽成疙瘩,用腳深深地踏進泥層裏邊。人在水田裏邊匍匐行走,水田裏的水蒸氣又悶又熱。漚過肥的水稻田,肥臭味兒更讓人難受。幾個轉回從水田裏邊匍匐下來,每一個人汗濕衣襟,熱氣兒長淌。
禾苗田裏有蚊蟲、有水蛭,人在禾苗中匍匐前進,蚊叮蟲咬家常便飯。最可惡的是水蛭,水蛭又叫螞蝗,長年生長在肥水田裏。螞蝗聽不得水響,水裏一有動靜穿雲破霧地便遊來了。螞蝗頭尾帶釘,爬上人的腿肚子叮進了人的皮膚,下死勁地吸人血。用手去拽螞蝗,螞蝗渾身有張有弛,軟中帶彈性。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螞蝗從腿上拽下來,兩隻手的手指甲將螞蝗攔腰掐斷,然後用禾葉兒包裹起來帶上岸,扔到旱地裏去。碎屍萬斷的螞蝗屍身,碎成粉末也不能扔進水田裏。螞蝗見水生,一沾水便又複活了,變成了數不清的小螞蝗。螞蝗生性屬肥,生長在肥沃的水田裏,貧瘠的水田裏邊是不會生長螞蝗的。凡是給螞蝗叮過的地方,要往出淌好長一段時間的烏紫色血液。螞蝗性毒,人給螞蝗叮過的腿,烏血不讓其淌完便會變成瘡。淌血的時候不能止血,不能斷流,放任自流地讓它自個兒淌完那有毒的血液。
太陽傍山了,收工回到了家裏。母親來到我的房中告訴我,張姨讓我吃過晚飯去她們家。這段日子裏,生產隊裏放假讓婦女們不上工。呆在家裏將無娘的兒她的孫子接管了,省下我一片心思。
張姨!飲食店裏員工,家住在鎮子裏。五十年紀的張姨從舊社會裏邊過來的人,解放前後祖業在集鎮上開飯店。張姨這代人,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個體工商戶走集體化道路。全鎮子裏邊的餐飲業組織起來了,統一規劃為飲食服務公司。張姨從此變成了員工,走上了集體化道路。
張姨一家六口人。張姨的婆母龔氏,八十年紀。舊社會裏邊的婦女,出嫁之後便失去了自己的姓。不管你姓什麼,嫁給了張家叫張氏,嫁給了王家叫王氏。日久天長婦女們的姓氏名字無形中給淡忘了,消失了。
偉大的領袖毛主席,帶領著中國人民推翻了頭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了和平民主的新中國。徹底的為封建婦女們解除了枷鎖,讓受欺壓封建帝製三從四德中的婦女們翻了身,有了男人們的同等地位、同等權利。
張姨的丈夫姓龔,從解放初期一直擔任著鎮子裏的武裝部長,如今退休兼職著飲食業管理工作。張姨的長子小名叫金富,在縣城交通局工作,娶了媳婦安了家。家裏還有膝下的女兒,小女兒名叫貴枝,從小聰明伶俐,能歌善舞,十八歲了,正在讀高級中學。
我認識貴枝早在少年時代,鎮子裏邊成立業餘文工團。文工團稱之為業餘,是沒有編製不拿酬金群眾自發性組織。排練節目一般在晚上,既不影響工作也不影響學習。組織者是鎮政府出麵支持。直接參與者是鎮子裏邊有文藝細胞、熱愛藝術、能歌善舞的青少年男女。我在少年時期便能拉胡琴、小提琴,能詩會畫、自編自唱歌曲節目,從十二歲一直從事著業餘性質的農村俱樂部文藝活動。十五歲那年,在鎮政府直接領導下的業餘文工團裏,到四鄉八鄰裏巡回演出大型話劇《紅岩》。貴枝扮演著國民黨中統特務秘書,我的出身問題隻能扮演反麵人物。大型紅岩劇中,前半場我扮演的是叛徒甫誌高,後半場扮演的是殺人劊子手楊進興。該劇四鄉八鄰中巡回演出轟動一時,我這叛徒甫誌高在群眾中不脛而走,自己的真名實姓從此沒人提及過。到後來文化革命打成了反革命,以假亂真的反革命從此又取代了甫誌高。我的一生中,舞台上扮演壞人有我的份,生活中飛來的壞人也有我的份。我比貴枝大五歲,十一歲時的貴枝便出現在舞台上表演節目了。
受人之請,吃過晚飯後我去了張姨家。
張姨家在鎮子裏西街,距我家一兩公裏。張姨家坐西向東,臨街房又寬又大,是過去用作開飯館的店麵。經過店麵房進裏邊是廚房,廚房後邊是客廳。廚房的北邊牆,兩扇門兩間臥室。裏間是張姨和她丈夫居住的臥室,外間是貴枝的閨閣重地。貴枝的奶奶,臥床安置在客廳的牆角處。
客廳的下邊是地下室,地下室是儲藏間、衛生間、沐浴間。裏邊堆滿著燒茶做飯的柴火煤炭。
走到張姨家門前,街麵的大門虛掩著。不用說這是為我沒插門的。那年月,一窮二白沒有賊,夜不插門睡覺習以為常。華燈初上,鎮子裏邊靜悄悄。千家萬戶的煤油燈光,透過窗欞閃爍明亮。
走進店麵房,返身將大門插上。我剛出現在客廳門口貴枝耳聰目銳的興奮地說:“聽見你插門我就知道你來了。”說完這話又埋頭自習課文去了。順便對我吱了聲:“桌邊兒坐啊!”
我沒聽她的,也沒入座。她媽讓我來家一定有事,不知道她媽找我何事。於是我問貴枝:“你媽呢?讓我來有啥事嗎!”貴枝撲哧一笑:“媽睡了,我媽讓你來幫助我複習功課,讓我去考大學。”是這樣啊!我心裏邊嘀咕著,我是能幫助你複習功課那塊料嗎?自己有無能耐心裏沒數嗎?輔導她!天方夜譚,我變成了夜郎自大。
貴枝見我站著不動,驚詫地問我:“咋啦!不舒服嗎還是不高興啊?”
貴枝這一著棋高,一將軍我無話可說,忙不迭地自嘲解釋:“不是都不是,我是在琢磨如何才能幫上忙。”
貴枝信以為真,轉憂為喜:“好啊,快坐吧,站著累不累呀。”
客隨主便,來者是客的我一切行動聽主人的。一張木桌四個角、四個角四條腿,四方八位座,四條雙人長凳置在桌子四邊。貴枝見我進房後,從上方位移至左方位,有意讓出上方位給我坐。川東人家,家裏來人來客一視佳賓貴客聚餐入座留著上邊方位。我心裏暗味懵懂、暗暗嘲笑自己我算老幾那是讓我坐的地方嗎。說內心話,上方之位我是經常入座。入座的機會是去主人家做工。做工在主人家裏,隻要你手藝精通,隨行或有徒弟,飯桌上的上方位一定屬於你。今兒夜受邀來貴枝家,一不是作客,二不是做工。上方位鮮廉寡恥,說什麼也輪不上我去入座,稍做選擇我便就近在下方位坐下了。
貴枝吃驚地問:“怎麼不坐上邊嘛?”
我自圓其說:“東西南北四邊都大。”
貴枝笑笑,端起語文書,翻開裏邊一篇課文問我:“你瞧這篇課文是抒情還是論說啊?”我瀏覽了主題,信口開河地說道:“這是一篇散文,作者傾注其力地渲染情節訴諸心情感受應該屬抒情文了。”
輔導貴枝複習功課,那是托詞,是尊敬人的素語。我這文化底子與貴枝輔導不如說相互學習、共求進步更實際些、也更切近些。一段時間裏,夜夜與貴枝共同學習的確讓我自己增長了不少知識。煤油燈下從新與知識產生了緣,熱愛知識愛不釋手到如今。
好一段日子裏,臨到貴枝進入了考場。這一段夜燈下的挑燈讀書耐人尋味,給人留下了終身記憶,不可磨滅地吟詩一首:
夜夜挑燈讀聖賢,
學海無涯學無邊;
今生文字牽攀扯,
來生攀比求攀緣。
夜夜如是,一段時間沒讀書了,這一段時間裏自學漸漸地與知識又熱戀開了。
一天夜裏,貴枝有意與我擺龍門陣,她悲天憐人地自語著:“我媽也是,學校開始複課了,要我考什麼大學。考大學有何不好,誰不想考上大學啊!我是那念書的料嗎?老鼠上秤自稱了。你看這文化革命,說是恢複功課上學念書。天天走進教室裏邊是念書嗎,人心惶惶的,老師無心教學生,學生能有上進嗎。複讀了半學期了,不是入學念書,而是自欺欺人混光陰。”
一九七二年,文化革命幾反幾複,從批“三家村”到“文攻武衛”“奪取政權”,革命隊伍產生了兩極分化,一派是保守派,一派是造反派。大方向是打倒劉少奇,保衛毛主席。劉少奇打倒了。再一次由四人幫掀起了狠抓“右傾複辟翻案風”,矛頭直接指向周總理,指向鄧小平。學校裏說是恢複了功課,文化革命一開始便搞臭了臭老九的教師們,日夜裏懸心吊膽的不知哪一天變成了反革命,惴惴不安的心情產生在風雲突變的歲月裏能安心教書嗎?簡而言之,顯而易見之所謂的“複課鬧革命”,司馬昭之心路人皆之……
貴枝感歎不無道理,耐人尋味的是,我已經當上反革命了,再一次對時局參與評論下一次的結局會更可悲。若論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是給貧下中農知無不言、言而無罪。出自反革命評論那言者必罪、罪則嚴懲。明知不對少說為佳,吃一塹長一智,我這現行反革命如今家破人亡了,前車之鑒不可不懼了。
貴枝見我不卑不亢、不聞不問,深知我之處境,感歎一番之後調轉話題。
人生中有許多不少的回憶,許多的回憶是美好的,許多的回憶是痛苦的。回憶不倦,喜憂參半。善於回憶的人是福,勤於回憶的人有幸。
人生,失去了回憶呆板無味,酸甜苦辣才有人生。
貴枝在回憶中,出語驚人:“忘了沒雨生,那年我十二歲,春節裏去外鄉演出,路上崴了腳是你背了我七八裏路……”原本一件小事我早就遺忘了。那年我十七歲,身強力壯的,做過的事誰還記在心裏呀!一晃七年過去了,時光過的真快,如今的貴枝具有獨到見解的大姑娘了。貴枝唉聲歎息著:“童年的時代多美好啊!天是湛藍的,水是碧綠的,沒有派性鬥爭,也沒有奪權鬥爭。人與人多麼地友愛,社會風氣多麼地安寧。雨生哥!長大了我生活裏沒有憧憬,人活著反倒覺得枯燥無味了。”
貴枝一番感歎,獨得見解無法讓人理解,也無法讓人評說。貴枝變成了說書的人,對生活繪聲繪色。我倒變成了聽書的人,聽書的唯有靜心寧神去聽。有滋有味的生活色彩,不花錢不聽白不聽。貴枝唉歎一番之後,神色凝重地自歎自怨開始了。
“唉!你說我媽這人不知如何評價為好,整天操那麼多心思不知活得累不累。比如我這事,如今長大成人了,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了。不知道我媽的腦神經哪塊兒發熱,望子成龍望女也成鳳。考什麼大學,當什麼大學生。我哥還不是高中畢業嗎,參加工作早,如今當上了交管所所長了,娶了媳婦安了家,媳婦農村人也轉變成城市戶口了。讀大學不是不好,這世道動蕩不定能念好書嗎。教師們都變成了臭老九能安心教好書嗎,我說我媽不識時務,話到唇邊又不敢說。媽的思想出發點沒錯,媽的心思還會有錯嗎。誰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好,兒女都能出人頭地的為父母爭口氣。我媽也不仔細想想,我哥有本事,當姑娘的我會有我哥那能耐嗎。我給我媽說過了,我不想念大學。我媽的工作快離休了,名額沒人頂。我哥便是頂我爸的名額才有了工作。媽也明白,退休在即,單位規定內招無人頂替飯碗旁落。如果自己去念書,媽這飯碗便拱手奉送別人了。媽也知道,鐵飯碗多珍貴,找工作多難找。城鎮居民沒工作便沒有生活來源,生活來源都沒了指靠什麼生活呀!我媽思來想去,抱著僥幸的心理對我說:‘貴枝!這大學一定要考,考上了說明龔家有文化,出了個女狀元。考不上就頂媽的班,考上了也頂媽的班,不必要去念書,這年月,你爭我奪的能念書嗎……’”
貴枝一番高談闊論,讓人聽的合情合理,津津有味。對生活的認識,對生存的見解真個的細致入微精辟透徹。我正不知如何評論的好,也不知該不該參加評論的好。正躊躇間貴枝又說話了,紅著臉伏在我耳邊悄聲地對我說:“雨生你知道嗎!媽給我物色相好的了。”我心裏暗地一驚,這話用得著對我說嗎……不等我疑惑解除,貴枝不好意思地又壓低著嗓門再一次問我:“你知道他是誰嗎?”這話問得太突然,太令人意想不到。明明知道我對這事兒無法知道,問我知不知道不是多此一舉嗎。何況我對貴枝婚姻大事也不必要知道,更無權去知道。
今兒個晚上真熱,特別特別的熱。好長時間沒下雨了,稻田的禾苗含苞待放,水田裏的水給連續的烈日蒸發幹了。人們盼著下雨,盼著下雨那心情,就象盼著新媳婦上門。今晚上熱,比往常夜裏熱盛。熱浪中的空氣令人窒息,手裏不停地搖著扇子渾身汗水淋漓。農諺語:“熱生風,風生雨。”又悶又熱的夜裏突然間風起了,先是嗚嗚的風聲,緊接著嗷嗷的咆哮聲。天變了,人們常說:天變一時,人變一姓。天變一時刮風下雨,天變一時雨過天晴。人變一姓是姑娘出嫁,出嫁了的姑娘身隨男姓。這成語是舊社會遺留下來的,舊社會裏的婦女嫁張家叫張氏,嫁王家叫王氏。如今新社會了,男女平等了,結婚不結姓,嫁人不嫁姓……一時間雷聲隆隆,大雨滂沱。一時間世界變成了雨水世界,山洪爆發便是這樣地產生的。
這時候,裏邊廂房張姨傳出話來。大概是讓驚天動地的雷聲吵醒的,或許是讓房頂上嘩嘩嘩的暴雨“啪打”聲驚醒過來的。醒過來了的張姨便問:“雨生沒走嗎?”貴枝大聲回答沒走。張姨又放出話來:“你倆還不睡覺磨蹭到天明嗎?”貴枝同樣地大聲回答:“媽!知道了,我們馬上睡覺。”貴枝回答完了,起身用手擎著煤油燈。煤油燈燈罩裏邊的燈光黃澄澄的,室外的風撲進窗欞將燈罩裏的燈火苗刮的撲閃撲閃的。正欲站起身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貴枝再一次催促我:“走啊去臥室睡覺啊!恁大的暴風雨你回不了家了。”
去睡覺,如同晴天霹靂。“我睡哪呀!”震驚的我問自己。貴枝的家況我太熟悉了,裏廂房一張床,那是貴枝爹媽的臥室。客廳牆角處一張床,床上躺著貴枝的奶奶,這會兒給風雨騷擾驚醒了過來咳嗽著呢。剩下的外廂房,那是貴枝的臥寢處。外廂房裏邊同樣一張床,貴枝要我睡覺,睡哪呀!張姨催促我睡覺,我去與誰睡覺啊……貴枝見我猶豫不決六神無主心裏邊來氣了,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擎著煤油燈,語氣生硬地:“你走不?一會媽又嚷開了。”
一聽說張姨又要嚷開了,嚇的我緊隨貴枝走進臥室裏邊。貴枝不解氣地抱怨我:“你真不知道嗎?”這問來的突然,令人摸不著頭腦,真不知道貴枝讓我知道什麼?我正不知道該知道啥,貴枝臉蛋兒紅撲撲的,垂下頭、扭過臉去吱唔了半天。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對我說道:“我媽答應我給你做媳婦。”
天啦!又一次如同驚雷炸響,讓人心驚膽顫失魂落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貴枝該說的話嗎……
貴枝全然不懼,我行我素地放下煤油燈。走到床前撩開帳幔,用床上的蒲扇揮動著蚊帳驅趕床裏邊的蚊蟲,搧盡蚊蟲之後放下帳幔再一次衝我說:“睡覺嗎!你就站著呀。”走神兒的我慌忙接口說道:“你先睡吧,讓我坐在凳子上再看一會書。”貴枝真有些生氣了:“幾點啦!明兒個你要上地,我要念書。不睡是吧我也不睡了。”
一見貴枝真生氣了,這下我不敢強性了,如何睡?轉念一想,睡就睡唄,柳下惠抱懷不亂我為什麼不可以。想到這裏,我又想到了念書那陣,暑假裏,四女生就我一個男生一塊兒複習功課準備迎高考。一天晚上同樣地又是風又是雨,回不了家了,四女生一男生擠在一個屋子裏打地鋪,念書時最好的女友,老師和同學們一致公然的一對兒。正是這一對兒的她生拉活扯地將我參加了女人陣營。就這樣從那天夜起,我倆睡在一塊兒,在三位女友麵前睡在一塊兒,一直睡了七個晚上,夜夜都是她抱著我睡,直到進入了升學考場結束我倆啥事也沒。你不信,請看那追夢故事的主人翁“山珍海味”。
今夜裏,貴枝同樣與我睡覺,張姨催促著我倆睡覺,貴枝言明了嫁給我同我睡覺。媽媽呀!我這一生很有情緣。聽人說:前世的債今生還,難道我前世是妓女,今生收賬來了……貴枝再一次不耐煩地說:“你到底睡不睡呀!”一聲呀不容置疑,我像囚犯似的唯唯喏喏:“我睡我睡,你睡南頭,我睡北頭行不行。”貴枝妥協了:“好吧!快上床啊。”惟命是從的我,不可抗拒地上了床,將一對枕頭兒的南邊,挪過來一隻枕頭兒到北邊,一上床我便合衣而臥躺在床外邊。夏天的夜,上身一件背心,下身一條短褲,還能脫嗎!合衣而臥還不如冬夜裏穿的多呢。
貴枝也上床,從我身上翻過去睡在床裏邊。自從和羅月結婚後我習慣了躺外邊。聽人們說男外女內,男主外,女主內,睡覺也這樣。明知歪理邪說,男人的心理總是爭強好勝的。
床上躺了一小會兒的貴枝,見我無話可說翻身越過我的身體又下床去了。我不明白貴枝為什麼下床,原來她去櫥櫃裏邊取出來毛巾被,踅轉身來,用毛巾被給我蓋好,自語著:“下雨刮風呢小心著涼。”言畢跳上床來,這一次上床的貴枝,不聽我的安排,從南頭將枕頭搬到北頭來,與我頭對頭,臉對臉躺在一起了。我正要問她為啥躺這頭了。貴枝搶在頭裏,先發製人:“躺一會,說完話我睡那頭去。”言者無罪我還有啥說的,不說了,聽她說吧!或許她的講話真有道理。
貴枝講話了,不是講,是在問:
“你不愛我?”
“誰講的?”
“你自己。”
“我講過不愛你嗎?很小的時候我就愛你了。”
“真的呀!一開始為啥不娶我。”
“你太小,出身家庭不允許我娶你。”
“現在呢!現在你還不娶我啊!”
“現在……”
“現在你是想說同樣不娶我?”
“……”
“不敢回答是吧!你不是想說自己是反革命,結過婚、還有孩子是這樣嗎回答我?”
“……”仍然無可奉告,無話可說隻好沉默。黯然神傷的我,想說的貴枝替我說了,要講的貴枝代我講了。我了解貴枝,貴枝了解我。知我心者貴枝也,真個的心有靈犀一點通。知己知彼,貴枝愛說她說去,貴枝想講她講去。
貴枝靜候片刻,見我三磚砸不出屁來顯然她自個兒沉不住氣了。黯然神傷地唉聲歎氣著,憋不住心裏的惆悵,連珠炮似的將要說的、想說的一古腦兒地傾瀉出來了。
“雨生,我是真心愛慕你的。你與山珍要好的時候我心裏很來氣,後來山珍離開你了我心裏好快樂。殊不知來了個文化革命,你挨批、你挨鬥,我替你著急,我替你抱不平。不就是你懷有遠大的理想嗎,想當作家有什麼過錯啊!你在業餘宣傳隊的時候裏,編劇、唱歌、演戲,我們過的多開心、生活的多開心。文化革命來了,一切全變了,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你是什麼反革命群眾心裏誰不清楚。羅月也真是,人雲亦雲地離開你,拋下了無辜的孩子。正是你這一切不幸的遭遇,我才鼓足了勇氣大膽地愛上你。我媽讓你來家複習功課,醉翁之意不在酒,是默許讓我嫁給你。我一不怕你是反革命,二不怕你有孩子。我願嫁給你這是我的權利,婚姻法沒規定反革命不允許結婚,不允許迎娶貧下中農的子女。再過一段時間我媽便退休了,我媽決定了我接班,我也決定了接我媽的班。有了工作,家庭費用計算著用。你去勞動我上班,兒子我撫養,不讓生二胎我就生一胎,一胎也不讓我倆有一個兒子足夠了。這便是我的決定,決定了嫁給你,天大的災難我也認了……”
聽聽!她是貴枝嗎,這是貴枝應該講的話嗎……令人不可思議,讓人不敢想象。錯錯錯!天大的錯。
貴枝太年輕了,年輕人感情用事不計較後果。伊甸園是傳說,七仙女也是傳說!過去那業餘文工團的日子,貴枝登台演唱的天仙配、梁祝、劉三姐中的歌曲中毒太深。伴奏的總是我,我拉小提琴她唱歌,即興了二人對著唱,我一邊拉胡琴一邊和她聯手唱。一次次演唱下不了台,聽眾熱情高漲,掌聲雷動。知足了,沒有酬金的業餘演員們,一個個勁頭比天高。群眾的掌聲,比黃金都珍貴。
貴枝苦心積累,情深似海地剖白了心思,意蘊豐富地欲達共鳴。殊不知,我菩薩心腸似的聞所未聞,無動於衷。貴枝一腔熱情降至冰點意興索然,痛心疾首地欲哭無淚。無形的心靈創傷是我造成的,罪魁禍首的我幾欲跨越卻又不敢跨越雷池。我深知,如果我稍有不慎將會引起軒然大波,那不是愛貴枝,那是在害貴枝。眼睜睜地用無情的雙手將貴枝推下火坑、同歸於盡……我淌淚了,流淌著無聲的淚。煤油燈光裏,貴枝也唏噓著。自尊心,女人的自尊心比生命還珍貴,一瞬間讓無情的我撕裂的粉碎。我還是人嗎?我比那無性生活的太監還無情。
少女的心扉緊閉,多麼不容易地獻給心上人。心上人鐵石心腸,那真是比劊子手的心腸還殘忍。
貴枝無話可說,傷透了自尊心的貴枝明白了說啥也無濟於事。默默無聲的貴枝,一手抹著淚、一手搬離了枕頭,識趣地重新躺回南頭去了。鑽進了被窩裏邊的貴枝,忽然間驚呼炸叫:“媽呀你這腳冰塊似的!”言畢之後,出奇不意地用她柔軟的雙手緊緊的抱住了我的雙腳,迅雷不及掩耳地捂進她那熱燙的懷裏邊了。一刹那,我象觸電似的全身熱血沸騰了。
一瞬間,千奇百怪的意念貪欲,蠢動的肉欲火山一樣地爆發開來,蘊蓄著千鈞一發之勢。答應她,接受她的愛,瘋狂地愛她去……天爺我這不是暈過頭了嗎?愛她便是加深地害她。你不是愛她,你那樣做了眼睜睜地推她掉進了火坑。你自個兒遭受罪孽還嫌不足,將心愛的人兒與你同歸於盡你太殘忍了。貴枝人年輕,年輕人意氣用事,你是過來人了不能傷害無辜。你愛貴枝,真愛貴枝便愛在心裏地去愛護她,去保護她。
羅月的愛前車之鑒,婚前愛的你死我活。愛情結出了碩果,大難臨頭煙飛火滅。海誓山盟的愛一瞬間土崩瓦解,轉眼即逝蕩然無存。
貴枝人年輕,年輕人富於幻想,善於憧憬,將愛情打扮的美如神話。不知道世道凶險,過生活道路崎嶇。久經日月、風風雨雨。蹉跎歲月唯成份論,什麼叫階級鬥爭貴枝全然不知。意氣用事地將愛情打扮成神秘色彩,神秘色彩的愛情蠱惑著貴枝的心。貴枝不懂事,吃一塹長一智的反革命人雲亦雲,將會重蹈覆轍遺恨終身。
愛情不是玩家家,不是像舞台唱戲、電影煽情那麼地動魂攝魄。愛情是苦度日月,催生自掘的幽幽墳墓。
人生世上欠債還錢,愛情債無力償還。
反革命的我今生欠下了一次愛情債了,抱憾終生再不能欠下又一次愛情債了。
人的生命是短暫的,清白地來到人世間,清清白白地離開人世何樂而不為。人的一生不欠債、不愧疚,活著時一身輕鬆,死之後無所顧忌心安理得。
夜!撩人的夜,惱人的夜;風聲呼呼、雨聲嘩嘩,雷聲隆隆,電光閃耀……
反革命的我,麵對著赤誠的愛不敢接受退卻了,膽怯了真他媽不是男人。
苦啊!蹉跎歲月——
執著的愛你敢愛嗎……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人常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一生之計在於勤,一日之計在於晨了。
我這一生從不嗜睡喜歡早起,哪怕夜裏很晚地睡覺,早晨五點鍾我便會醒了過來。從小養成了怪癖,一生中習以為常了。
貴枝也醒了過來,起床照明了煤油燈。煤油燈光金燦燦地映照著貴枝的臉,強顏歡笑的貴枝眼皮兒耷拉著,眼泡兒紅腫著,顯然貴枝一夜未睡流幹了眼淚。奈若何!我深深地知道,我的絕情讓貴枝痛苦。畢竟這痛苦是短暫的,真要我接受了她的愛那是對她的極大傷害,她會一輩子也忘不了傷痛。與其讓貴枝痛苦一輩子,不如讓貴枝委屈地忍受這短暫的痛。正是人們常講的:長痛不如短痛,瘡疤好了忘記痛。
貴枝苦笑著問我:“你想走了嗎?”
我也苦笑著回答:“是的,你恨我嗎?”
“當然,恨死你了。”
“忘了我吧,我們還是朋友,我會對你像親妹妹那樣地愛。”
“別貧嘴了我受夠了。”
“明天便高考了,你應該放下心態,忘了這美好的一夜。我衷心地祝福你考出個好成績來,如願以償地實現願望。”
“不考了。”“為啥呀?”
“問你自己吧,我考大學完全是為了你,證明我不是不學無術的人。如今你都不要我了,我考大學讓誰瞧啊!”
“別哭啊怎麼又哭啦,一夜的哭還嫌不夠啊!我的處境你並不清楚,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樂觀。你的心意我領了,你的大膽決定是不現實的,現實是殘酷的,殘酷是不容商量的。憑你自身的條件,找一位真正的、稱意的一塊兒生活我會替你由衷地高興,我會為你真心地祝福。剛才我說過了我會永遠對你好,永遠愛你在心裏。聽我一次真誠的勸告,你應該振作起來迎接高考,展示一下你的才華去證明自己。”
“你別勸我好嗎嗚嗚!我說不考就不考了,知心人失之交臂,我亦心灰意冷。明天媽辦離休了,我的頂替表格已經遞上去了。批複下來我就去上班,決不會拖累你的啊!嗚嗚嗚……”
貴枝又哭了,傷傷心心地哭,搖背抽肩地哭。這樣哭下去場麵更會僵,倘若張姨走進房來我將如何對付……想到這,心情焦躁不安,三十六計走為上,不硬下心腸何時了了。我鼻子一酸,唏噓地告訴貴枝:“請保重我走了。”扭過頭,躡足跨過客廳,經過店堂,抽開大門逃命似的跑回家去了。早飯也顧不上吃,扛著鋤頭去自留地裏除草去了。
自留地!是按社員人頭一人半分地屬個人所有。使用期一開始定性為二十年,執行到後來政策放寬讓社員們長期使用。自留地的性質,讓社員栽種蔬菜用地。自個兒種上蔬菜吃方便、用方便,不花錢去集市上買。自留地裏種下的蔬菜人吃一部分,個人家裏養的豬吃一部分。一部分留著去趕集,變成錢可以稱鹽、買油、買學生用品、買日雜生活用品好處多著呢。
一邊在地裏除草,一邊心思惦記著貴枝,這會兒她還哭嗎?恨我是免不了的,誰讓我不是他媽的男人傷透了她的心……這事過去了幾十年,今天的貴枝仍然忘不了恨死我,惡言相損我:人家那時候死心塌地的跟隨你,你半點兒心腸不領情。損歸損、恨歸恨,貴枝常對婦女們遞信:雨生那怪物比柳下惠還柳下惠呢。時間檢測人,是非辨證人,是好是歹活在世上總會有人評論。
那一夜風流未遂,痛苦過去了一年。一年後貴枝結婚了,嫁了一位鐵路工人。那年月,鐵路工人鐵飯碗。頭戴大盤帽,身穿鐵路製服要神氣有神氣,要英俊夠英俊。那時候,炫耀鐵路工人的民歌民謠比比皆是,嘮一把讓你聽聽:
小姑娘,快長大,
鐵路工人頂呱呱;
頭頂大帽真神氣,
鐵路製服唰唰唰。
天天大肉下幹飯,
月月兩回票兒拿;
老頭大票一大把,
夠你娘們開心花……
貴枝結婚了,嫁了個與我同姓氏的人。一開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從那一夜未遂風流之後我處處避著貴枝,遠遠地躲著貴枝。一直到貴枝有了孩子,兩個孩子都是兒子。我對貴枝避嫌解除了,貴枝對我的仇恨也逐漸淡忘了。我聽鄰居傳玲女士告訴我:“貴枝常在我麵前誇你,說你是好人,是個正人君子。”從這以後我才從疏遠貴枝的防範心理,轉變成了友好的心理。再以後,貴枝家一有什麼雜什子活、房頂上的、鍋灶上的工匠活都是我包攬著做,隻管飯不收工錢。
川東民居,住房都是泥打的牆瓦片當的房。房頂上的瓦片風吹雨打的時間長了,瓦當破了一下雨房裏便漏水。民居住房,一年中離不開一次兩次地重新翻檢翻蓋,添磚添瓦。鍋灶上的,川東人家燒茶做飯不是使用柴火,便是燃燒原煤。千家萬戶離不了鍋灶,同樣離不了石匠修修補補,打磨改造。
日久天長,我和貴枝的友誼恢複到從前,真象親兄妹一樣,恢複到無話不說的友誼程度。一天,我問貴枝:“天下之大,千家萬姓之多這是何苦?”身為人母的貴枝,如今兩個娃的母親了仍然對我耿耿於懷。見我舊事重提心裏來氣,不無譏諷地挖苦我:“認命唄!濫竽充數不可以嗎……”
話說我那鄰居傳玲,比我大一歲,從小我倆一塊兒長大,她的家和我的家對過。傳玲的母親過世的早,什麼模樣我也記不清了。她爹娶了個後娘,一家三口人相依為命生活在一起。那後娘對傳玲視為親生,從沒有聽見過傳玲的後娘罵過她。傳玲念過了初級小學再也沒念過書了。
那時候,新中國建立不久,百業待興,文化事業相當的落後。那時候,一個鄉上才一所中心小學,一個縣裏才一座公辦中學,從小學生考上中學,那真是像選狀元郎似的。失學兒童一時半會真無法應酬。不象今天國家富裕了,人民生活好起來了,普及教育遍地開花,大學學府比比皆是。
失了學的傳玲,她爹給她買回來一匹黃牛。黃牛在川東不耕地,耕地用水牛。買回家來的黃牛當馬幫用,用途交通工具沒兩樣。買駝牛便宜,買駝馬貴。駝牛幫每天夜半起身,翻山越嶺去大山裏煤礦運煤到鎮上。駝牛幫有組織、有紀律定點為鎮子裏的飯館、餐館、公共食堂長期運輸。
我和傳玲學業一樣地失了學。失了學的我並不後悔,也不後悔出身家庭成份阻礙著上學。那年月,學校提倡的: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為工農兵子弟辦學的方針。自知之明的我,立下決心,選擇高爾基“我的大學”之路。
為了生活,為了買書買文具。十二歲的我見天去山裏挑煤跑運輸,一掙下錢我便買書拚命地自學。每天不亮,不是傳玲叫醒我,便是我去叫傳玲上路。星月滿天的夜路走起路來不費力,月落星稀的夜裏不是紮火把,便是手搖著焚香照明路。遇見刮風下雨,摸黑滾爬,摔倒爬起家常便飯,阻擋不了掙錢的路。日複日、月複月,我與傳玲之間患難相處,逐漸產生了情愫。五年後,傳玲十八歲了,我那年十七歲。機會來了。供銷社飲食業向社會上招工,貧下中農的傳玲應聘了,當上了坐堂售票員了。從此我倆見麵的機會逐漸稀少了,漸漸的形同陌生人。貴枝參加工作了,與傳玲一個係統,經常接觸,兩人變成了好朋友,無話不說的同性之間免不了提說著我。傳玲透信貴枝稱讚我。從貴枝口裏同樣得到了證實,傳玲常對貴枝講:“雨生是好人,好人得不到好報。”
人海滄桑,漚海百象。為人要公道,做事要正派。是非頗雜自有公論,奸宄奸倭群眾眼睛是雪亮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歲月悠悠,一晃到了一九七七年,國家開始恢複了高考製度,有才之士均可報考入學。已經不是反革命的我,心裏邊蠢蠢欲動。我在閱讀了眾多高考招生簡章之後,別具一格地選擇了“四川音樂學院作曲係”,滿以為憑我從少年時期,乃至屈打成“反革命”期間,從不間斷地為故鄉文娛宣傳事業編演過不少歌曲,自以為是憑一技之長能考上學院,誰知事與願違受到不正當待遇。故事情節將會出現在《歌在天涯》故事書裏邊。
這一年,恰恰是紀念偉大領袖毛主席逝世一周年紀念活動。受當地文工團之邀,我以日出而工作,夜以繼夜地為故鄉宣傳隊編寫了大型歌劇《毛主席永遠活在人民心裏》。高考失落讓人鬱鬱寡歡,不平等待遇讓人無法振作起來。當我觀看完了自己編寫的歌劇,完滿地演出贏得了觀眾喝彩的掌聲。第二天我便背上胡琴,提著小提琴離開了故鄉,到了北京。從此雲遊四方去圓自己的“作家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