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娘早就知道鄭太夫人心中隻有富貴兩字,所謂的骨肉親情半點也不看在眼中的。所以心中並沒有怎麼生氣,隻是在肖媽媽和幾個婢女麵前還是裝出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在榻上轉過身去不再理會肖媽媽幾人。
章媽媽沉著臉對著肖媽媽道:“太夫人真的說了讓四娘子去廣陵養身子?莫不是你胡亂說的吧?娘子可是太夫人的親孫女,是沈家嫡出的娘子呢。”
肖媽媽雖然不高興被章媽媽這樣質問,隻是她看了一眼躲在被子裏哭泣的四娘子,終究有些惻隱之心,忙道:“肖妹妹這話可不對了,慢說我不敢胡亂傳太夫人的話,便是這兩百貫錢也不是我能拿得出來的,這可是太夫人特地吩咐的,就是怕娘子去了莊子上受委屈呢。”
肖媽媽說完低聲歎了一聲,拉著章媽媽低聲道:“這人呀就要知道認命,四娘子以後就是五娘子了,去了莊子上也許還能養好身子,到時候一切都好了。若是留在府裏頭,還不知道怎麼樣呢。藕花閣裏,大娘子和二娘子都盯著呢。”
章媽媽心中詫異,這肖媽媽看著不苟言笑的,竟然還能說出這番為四娘子好的話來,倒是個善心未完全泯滅的人呢。她忙福了一福,謝過了章媽媽。
因為婠娘主仆幾人的行李並不算多,不多時,便全部收拾上了牛車,就是婠娘也被人抬著上了馬車裏頭。
“這些護送的人俱都是走鏢的好手,還有二管家關勝林帶著三個家丁隨行,娘子安心上路就是了,不要掛念府中諸事,若是身子好轉了莫要忘記了給太夫人、二郎君寫書信才是。”章媽媽在馬車前動身前揚聲道。
賀媽媽依舊怒氣難消,一把放下車簾冷聲道:“肖媽媽還真是盡心,放心,就算沒有了這些押送的,我們也會護著娘子安好地去廣陵的。”
肖媽媽也不見惱火,還瞪了兩眼想要反罵回去的兩個丫頭,等看不見婠娘一行,她才和幾個丫頭上了驢車回城。
“四娘子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府,不過是被賀媽媽說兩句又算得了什麼?”肖媽媽教訓兩個小丫頭道,心中卻是再次對鄭太夫人的狠心有了新的認知。隻是可惜她生為奴婢,終身就脫不掉為奴的皮,一輩子都將是沈家的奴婢了。
卻說另一邊的馬車上,婠娘終於可以不再裝病了,她安撫了賀媽媽幾句,便讓她將兩百貫錢進一紅木盒子裏頭鎖好,“早就和媽媽說了,太夫人心中我這個孫女半點分量也沒有的,至於父親,你們以為他會為了我出頭麼?”
賀媽媽看著婠娘消瘦的麵龐,終於忍不住摟著她大聲哭了起來,惹得坐在馬車門邊的秦羅和齊芬都掉起了眼淚。
婠娘終究什麼都沒有說,於這些服侍自己的人而言,建康城乃是世間最為繁華的城池,而廣陵的莊子卻是鄉下的鄉下,讓她們哭一場也好。
卻說張府之中,中書令、驍騎將軍、東揚州、揚州大中正張眾卻病了。他已經六十九歲高齡了,看著床榻前的一眾兒女,不見小女兒始興王妃前來,始終難以安心。
“父親,王府來人說王妃馬上就來了,您安心養病就是了,莫要太過操心了。”說話的乃是張家大郎張清。
“是呀,父親,女兒知道您是生女兒的氣了,如今但求您養好身體,女兒就是留在家中或者庵堂一輩子不嫁也可的。”長女張明蕪哭道。
“大娘子可別再哭了,讓你父親清淨一會兒吧。”卻是張眾的繼室夫人袁氏出聲了,她不過四十餘歲年紀,銀月般的麵龐,比張大郎和張明蕪的生母趙夫人更得張眾的喜歡。始興王妃正是她的親生女兒。
張明蕪俏臉一僵,心中惱怒,卻半句話也不敢多說,哪怕她是原配嫡出的長女,但是如今袁夫人才是府中的主母,且父親病倒,確實和自己堅持要嫁入沈家有些關係。
“大娘跟我一道去前頭院門前候著王妃吧。”大郎媳婦韓氏出聲了,拉著張明蕪一起給袁夫人行了禮,出了藥氣熏熏的房間。
一入了院子,張明蕪的俏臉上寒霜頓現,她拉著韓夫人的袖子不滿地道:“大嫂,您看她如今這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我們的母親呢?也不想想當初是什麼樣子的。父親本就年事已高,他病了我這個女兒心中也很擔心的。”
“蕪娘,小聲點,她是王妃的生母。”韓氏乃是張家宗府,以前也從不將這個繼室婆母放在眼中,如今卻不得不供著,“不管怎麼說,咱們家如今因為出了王妃風光了不少。再則,明娘你再嫁的人家也太不挑了,父親生氣也是自然的。”
張明蕪不讚同地道:“大嫂怎麼也改口了?那些事情和修德並沒有任何關係,一切都是沈家的鄭太夫人做下的,且錢氏人都死了,錢家又很沒落,也沒有人去計較真相的。修德的人品如何大嫂您也是見過的,我傾心也是正常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