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玄英疏:“春秋者,時代也。經者,典誥也。先王者,三皇五帝也,誌,記也。

此處“經世”大意為記錄時代,作為先王典誥,流傳人世。然“經世”另有一意,為治理世事,秦漢後此意是“經世”的主要解釋。如《抱樸子·審舉》:“披《洪範》而知箕子有經世之器,覽《九術》而見範生懷治國之略。

“經世”亦即治世,主要指經邦治國、建功立業,是中國儒家文化的一種傳統精神,其價值取向與隱世、遁世相反。經世士人具有用世之心,在傳統的社會裏,往往表現為入仕意識,而不是純粹的為學問而探討學問,其學在實用,排斥空談心性或純學術、藝術創作的探討。

“經世”與“修身”,是儒家基本思想的兩個方麵,用“內聖外王”可以概括。“經世”凸現的是外王的一麵,注重政製,關注社會、國家,與講求個人修養的“內聖”相對應。根據張灝的研究,“經世”體現在宋明儒學的主流是修身與經世的結合。宋儒重視四書,並以此取代了五經在儒學領域的中心位置,其出發點就是強調修身,由修身而治國平天下,體現為道德理想主義的政治觀。宋儒認為“一個政治秩序的建立必須從個人修身開始。一個善良的社會是建築在善良的個人上麵”的。

程朱談“理學”,意圖在人世間建立道德秩序,陸王談“心學”,“致良知”,主張知行合一,知識與實踐並重。隻是宋明諸儒之說的流弊,在多談義理,對世事已不大關注。明清之際的社會大動蕩,促使一批士人對於宋明之說尤其是晚明流行一時的陽明學進行反思,而把明朝的滅亡同陸王之學相聯係。顧炎武等人提倡考據學風,反對空談道德性命,力圖恢複經書麵貌,而目的在於經世致用,解決國計民生的實際問題,挽救社會危機,以至“事關民生國命者,必窮源溯本,討論其所以然”潘耒:《日知錄》序,顧炎武著,黃汝成集釋《日知錄集釋》,嶽麓書社,1996年。

。隨著清朝統治的鞏固,至乾隆時期,考據學日趨發達,士人反對宋儒脫離經傳而空談義理,注重文字訓詁和文獻考證,雖其中亦有戴震、汪中、章學誠等人的用世之心,然經世未受重視,當時的學風以“考證”為主,呈現出為學問而學問的趨向,很少關注現實問題,有悖清初諸儒初衷。

乾隆晚期社會各種矛盾逐漸顯現,經世思潮開始出現,並形成於嘉道之際。

同為“經世”,但是內容在宋明和清卻有異同。兩者的相同點在於:都具有入世精神,不同的是:宋明諸儒重視個體的道德修養,闡發義理,把政治視為人格化的擴大,其政治具有濃厚的道德理想主義色彩,發展到後期,其流弊就是空談心性,內聖一麵高度發達,而外王逐漸淡漠。南宋亦有陳亮等永嘉學派,講求功利,但非當時主流。

清儒見宋明之弊端而力挽之,反對空疏之學,而“崇實黜虛”,提倡實學,雖亦不摒棄修身之法,但隻限定於躬行實踐,而不講學論道。清儒經世主張,更多體現在有用、實用性上,可分兩個層麵:(一)講求治法,研究政事如鹽業、漕運、河工、賦役、銓選、保甲等;(二)提倡人心風俗,整頓紀綱,維係社會道德秩序。與宋明諸儒不同的是,他們更多注重於義理的實踐,而少發揮。清初至道光之際的經世學說,集中體現在魏源、賀長齡於道光六年(1826)所編的《皇朝經世文編》,全書分為學術、治體及有關六部各種事務三大部分,主旨是圍繞在六部製度的政體結構下要求改革。劉廣京前揭文對經世文編早就深入研究過,並十分詳細。

近世的經世主張不能全麵突破傳統的政製重圍,而隻能在枝節上有所增補,在西方入侵之後,傳統經世思想逐漸分化,雖亦有維護傳統體製之人,但總體已形成向西方學習之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