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學興起的原因探討,學界迄今基本有四種觀點。
(一)章太炎、劉師培等認為常州多文人,而文人喜文辭比興,擅發揮比附,與今文經合拍。常州今文公羊的興起,與此地區盛產文士有關。章太炎說:“經說尚樸質,而文辭貴優衍;其分途,自然也。文士既以熙蕩自喜,又恥不習經典。於是有常州今文之學,務為瑰意眇辭,以便文士。
劉師培指出文人特點和今文經的關係外,更推斷常州士人治今文經,是跟學術主流的樸學爭奪學術領導權,他說:
孫星衍、洪亮吉,幼事詞藻,兼治校勘金石,以趨貴顯之所好。及記誦淵雅,複用以肄經,由是經學與糅雜,而經生為世詬病自此始。……常州自孫、洪以降,士工綺麗之文,尤精詞曲,又慮擇術不高,乃雜治西漢今文學,雜采讖緯以助新奇。始莊存與治《公羊》,行義猶飭,張惠言治《虞氏易》,亦粗足自守。莊氏之甥有劉逢祿、宋翔鳳,均治今文,自謂理炎漢之墮業,複博士之緒論。然宋氏以下,其說淩雜無緒,學無統紀,遂成支離,惟儷詞韻語則刻意求新,合文章經訓為一途。劉師培:《清儒得失論》。
章、劉他們注意到文人特點和今文經學的聯係,然對於常州公羊學的興起,尤其是莊存與研究公羊學的原因未多加闡述,觀點比較寬泛,未被後人重視。
(二)楊向奎、吳澤等人的社會矛盾說。他們認為現實社會的變化將會導致思想的轉變。楊向奎指出,莊存與所處的年代正值封建社會遭受危機,內部的資本主義萌芽已在滋長,舊的地主階級感到處於危亡的時代,他們要進行自救,要鞏固這固有的階級秩序。
但是他們的推論似乎存在一定矛盾,莊存與作為清代公羊學的始祖,他的公羊學說與康有為等發揮的公羊改製學說有著很大的不同。如果說康有為的公羊說,是源於社會矛盾激化,促使他吸取公羊學變革學說,以經幹政,企圖建立資本主義社會的話,那麼在莊存與身上,我們就沒有看到社會矛盾的反映。後楊向奎雖注意此立論的問題,並試圖加以彌補,說:“思想反映現實的要求是曲折的,莊存與的著作我們看不出這種要求,但在孔廣森的思想中反映世族地主的意識形態是顯著的、自覺的。
其要點是仍然堅持他的總體思路。
(三)劉桂生認為莊存與的公羊學說具有“講義”的性質,莊氏所撰《味經齋遺書》中的著作,都是他在入值上書房,教學成親王永瑆的筆記基礎上形成的,我們歸納為“講義說”。他的直接論據即是永瑆所寫《送莊方耕師父提督河南學政序》中提到的:
先生誨餘數年,至意周畫,不可一二記憶。……教以《禹貢》……教以《春秋》……教以《周禮》、《儀禮》……
而莊存與所著《味經齋遺書》又大多包括以上所列經書,因此劉桂生認定“同一作者在同一時期內講述之內容與撰寫之稿件,兩者之間必然有相同、相通或相近之處,此乃合於常情之事”。莊存與采用公羊學教授滿洲皇族,出於公羊學富有的“以文化而非血統為本位”之民族觀,“隻要滿洲貴族接受中國文化,則可以中國視之”。且莊存與對漢族知識分子得不到重用而不滿,則用“譏世卿”這條公羊大義來表示抗議。劉桂生:《從莊存與生平看清代公羊學之起因》,《周一良先生八十生日紀念論文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
(四)艾爾曼提出“今文經學的崛起,是士大夫們為消除危害儒家政治文化的和珅之害努力的一部分。今文經學的複興反映了士紳集團在國家與其支柱--士紳的關係劇烈變化時,關心自身政治命運意義的複蘇。
莊存與轉向公羊經學,是因為與和珅鬥爭失敗後回鄉著書,假借經典外衣,表達對和珅不滿。
我們歸納為“政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