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家族中,繼莊存與而起講經的是莊有可。有可,諸生,淡泊名利,唯勤於著書,聲望亦不逮莊氏其他研經之人。一生著述多達62種,遺著凡119冊。“取諸經傳,精研義理,參考禮製,句櫛字比,求其異同損益之故,使如軌轍之合,浩然無滯於心,然後核諸儒之書正其是非而自為之說。
群經中,獨於《春秋》功力最深。
昔傳春秋者甚眾,左氏以事,公、穀以意,程、胡以理。餘家亦錯綜文辭。參伍情勢,比類引申,莫不各有所得,而按之於文事,俱未能無謬戾也,而況於義乎?可自讀《周官》,稍通周製,因知孔子之誌,無一不本文武之治治春秋也。於是循程、胡之理,用公、穀之意,核左盲之事,雜取諸家之說。為之注解,而要無不以周製為本。莊有可:《慕良雜著》卷三《春秋注解序》,商務印書館,1930年。
莊有可治春秋,以《周禮》為本,綜合漢宋諸家而自為之說,以求有得於心,不喜固守。他說:
學者治經,原不妨各攄所見,以庶幾於一得,亦以經義無窮,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推之無不通也。若乃任情橫議,甚至移易經傳,割裂增損,失其本真,則誣聖蔑古,弊可勝言哉?莊有可:《慕良雜著》卷二《〈春秋〉〈左傳〉論》。
類同莊存與治經之氣象,實得其心,也難怪莊存與對他讚賞有加。
莊存與和莊述祖對莊有可的一讚一否,很能說明問題。自莊述祖後,以公羊學為主的今文經學愈推愈密,壁壘森嚴,兩漢之今文經學之爭亦重現於晚清學術界。
莊述祖少莊有可6歲,乾隆十五年(1750)出生,乾隆四十五年(1780)中進士,由於和珅幹擾,歸班銓選不就,奉母以居。乾隆五十三年(1788)任山東昌樂知縣,後改任濰縣,在濰五年。乾隆五十九年(1794)因大計卓異而上京引見,由軍機處記名而不謁和珅門,被和珅所抑,乞終養而歸,鄉居二十二年而卒。
莊述祖經學取法伯父莊存與,文從其外舅彭紹升。母為長洲彭啟豐之女。《清史稿》卷四八○《彭紹升傳》,“紹升,頗傳家學,述儒行,有二林居集。然彭氏學兼朱、陸,識兼頓漸,啟豐、紹升頗入於禪。休寧戴震移書紹升辨之。紹升又與吳縣汪縉共講儒學。縉著三錄、二錄,尊孔子而遊乎二氏。此後江南理學微矣”。長洲彭氏在清朝為顯族,興起於彭瓏,順治十六年(1659)成進士,選知縣,其子定求,康熙十五年(1676)狀元,官至國子監司業,定求孫啟豐,雍正五年(1727)狀元,官至兵部尚書,啟豐子就是彭紹升,乾隆三十四年(1769)進士,選知縣不就。啟豐孫希濂,乾隆四十九年(1784)進士,官至刑部右侍郎,曾孫蘊章,道光十五年(1835)進士,官至大學士。蘊章子祖賢,官至湖北巡撫。長洲彭氏顯赫地位可謂貫串於有清一代。莊述祖並娶侍郎錢塘倪承寬女。又,莊存與和大學士劉綸通姻,自從莊存與父莊柱通籍以後,其家在仕途迅速崛起,在姻親中亦可見一斑,隻是未過多久,和珅掌權,其家隨之退出政治舞台,雖和珅下台,但是已元氣大傷,再也無法重現莊存與時期的輝煌。
“先是於經學之外製詩賦詞章甚富,以不入翰林遂棄去,從事小學,治許氏書”宋翔鳳:《莊先生述祖行狀》。
他長於文字訓詁之學,已入樸學門徑,然依舊從莊存與之說,尊《公羊》貶《左傳》,論道:
《春秋》之義,以《三傳》而明,而《三傳》之中,又以《公羊》家法為可說。其所以可得而說者,實以董大中綜其大義,胡母生析其條例,後進遵守,不失家法,至何劭公作《解詁》,悉隱括就繩墨,而後《春秋》非常異義可怪之論,皆得其正。凡學《春秋》者,莫不知《公羊》家,誠非《穀梁》所能及,況《左傳》本不及《春秋》者哉。假設無諸儒之句剖字析,冥心孤詣,以求聖人筆削之旨,則緣隙奮筆者皆紛紛藉藉,以為《左氏》可興,《公羊》可奪矣。莊述祖:《夏小正經傳考釋·自序三》,《珍藝宦遺書》,嘉慶十四年-道光十七年脊令舫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