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敬也說“當事事為第一流”張惠言:《茗柯文》初編《送惲子居序》。

表白自己:“人以惲子居為宋學者固非,漢唐之學者亦非,要之,男兒必有自立之處,不隨人作計,如蚊之同聲,蠅之同嗜。”惲敬:《大雲山房文稿言事》卷二《答方九江》。

惲敬和其他常州友人一樣,具有強烈的用世之心。中年後,他多讀史書,希望從中尋找人世盛衰之道。他討論聖人之法,提倡通權達變,沿襲著他一貫的思維方式。他的變法主張具體表現在討論上古三代變革的一係列文章《三代變革論》。惲敬共寫過《三代變革論》八章,前四章寫於1800年,後四章寫於1809年。賀長齡、魏源編的《皇朝經世文編》,收入後四章,並把篇目順序依次往前推排,做了改動後,已不能反映惲敬的思想全貌。

談道:“夫法之將行也,聖人不能使之不行,法之將廢也,聖人不能使之不廢。”在議論變法需要時,他以井田製度為例,說明時代的變化。即使是聖人也需適應時代,來滿足民眾的願望,“井田者,黃帝之法也。所以井田者,天下之民之欲也,此井田之所以行也,而其所以廢者”。在他看來,井田製度是黃帝所創立的,但是即使是聖人所創,也要滿足民眾的需求,如果民眾需要井田的時候,這項製度就能實施,但是如果民眾已經不感興趣了,那麼這項製度也應被廢除。這種趨勢,聖人也無法阻擋,從井田製度到其他製度,也都是如此,所以他感慨道:“天道之推移,人事之進退,皆有不得不然者。”惲敬:《大雲山房文稿》初集卷一《三代因革論四》。

在九年後惲敬續寫此論題,仍堅持自己的看法,“先王之道因時適變,為法不同而考之無疵、用之無弊”,因此他反對盲目崇古尊聖,提醒士人們多注意黎民百姓的需求,說:

彼諸儒博士者過於尊聖賢,而疎於察凡庶,敢於從古昔,而怯於赴時勢,篤於信專門而薄於考通方,豈足以知聖人哉?是故其為說也,推之一家而通,推之眾家而不必通,推之一經而通,推之眾經而不必通,且以一家一經亦有不必通者,至不必通而附會穿鑿以求其通,則天下之亂言也已惲敬:《大雲山房文稿》初集卷一《三代因革論八》。

惲敬追循聖人之跡,無門派之陋見,視百家亦“道之一隅”,文學主張和用世之道提倡通權達變,反對偏執,但是在為人方麵,當是“為己一介不可苟”。我們看一下與惲敬有關的一則傳記。“吳縣張吉安,乾隆四十二年舉人,六十年,大挑知縣,發浙江。時清治各縣虧空,責彌補。富陽令惲敬獨不奉上官意旨,檄吉安往摘印署事。至則士民群集,乞留敬。吉安見之,默然徒手返,白台司曰:‘惲敬賢吏,乞保全之。且州縣賦入有常經,前官不謹致虧,責彌補於後來者,恐開掊克之漸。方今楚、豫奸民蜂起,皆以有司貪殘為口實。宜用讀書人加意拊循,乃無形之彌補耳。’聞者迂其言。委攝縣丞及杭州府通判,吉安自以不諧於時,乞改教職,上官留之”《清史稿》卷四七八《張吉安傳》。

此傳雖正麵寫張吉安,卻也讓我們認識到惲敬人格之感召力。惲敬既有人格理念,也有吏治才能,晚惲敬兩年出生的錢泳所寫《履園叢話》裏,就提到這點,說“其為官也,剛方正直,清廉自守,而訟斷如流,雖老吏莫能窺其奧,一時有神君之目”。似惲敬這樣剛直不阿之人,在官場很難被容納,錢泳曾修書與他,感歎道:“昔司馬子長有言:如方枘欲納圓鑿,其能入乎?

離開富陽後,惲敬曾至江西為令。以他之性格,要麼被官場磨平,領悟所謂的為官之道,要麼仍不得誌於官場,仕道坎坷。惲敬與莊有可信中說:“敬匏係江西,智竭於胥吏,力屈於奴客,謗騰於上官,怨起於巨室,所喜籬落畊氓、市墟販豎尚有善言。”惲敬:《大雲山房言事》卷一《與莊大久》。

從乾隆五十九年(1794)到嘉慶十八年(1813)年,近二十年時間,惲敬曆任富陽、瑞金、新喻知縣,嘉慶十九年(1814),他因奸民誣告家人得贓失察,被劾黜官。《清史稿》記載,惲敬被黜之際,忌者聞而喜曰:“惲子居大賢,乃以贓敗耶!”三年後惲敬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