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立法者現在製造出來的那種法律,沒有起著人們假定它應該有的全部作用。它在全國各地沒有同等的效力,在執行的時候它有所改變,甚至和它的原則抵觸。這種事實在各個時代都發生過,明顯的程度不一樣。哪一個曆史學家會這樣無知,竟敢斷言那最強有力的政權的法令能在整個法國實施了呢?竟敢斷言國民議會頒布的征用人力、物力和金錢的法令,在普羅房斯、在諾曼底的窮鄉僻壤、在布列塔尼的邊境,都已經和在社會生活的通都巨邑一樣,執行了呢?哪一個哲學敢於否認,今日在某一省份有一個人的腦袋落地,同時在鄰近一個省份另一個人的腦袋卻安然無恙,雖然他所犯的罪完全一樣,往往還要嚴重一些?我們在生活上講平等,而不平等卻在法律上,在死刑上,普遍存在著!……
當一個城市的人口低於一定的數目的時候,管理的辦法就馬上不一樣了。在法國大約有一百個城市,法律得到嚴格的實施,公民的覺悟提高,能夠理解法律企圖加以解決的有關公共利益或未來的問題;可是,在其他地方,人們隻貪圖眼前的享受,凡是對這些享受有妨礙的東西都設法逃避。因此,在法國約莫一半的國土上麵,就遇到了一種因循苟且的力量,使法律、行政和政府的行動喪失了效力。我們需要說明一下!這種阻力妨礙不了政治生活中主要的東西。賦稅的收人、征兵、重罪的懲治,當然都執行了;可是,除了某些公認的必要措施以外,一切涉及風俗、利害、若幹流弊的法律條文都給一種普遍的“不樂意”完全破壞了。而就在這篇“事跡”發表的時候,看見狩獵法所引起的悲慘後果,我們不難看出這種阻力,從前路易十四就在布列塔尼碰到過它。每年也許要犧牲二三十個人的生命來保存幾隻畜生的性命。
在法國,在兩千萬人的眼中,法律不過是張貼在教堂門前,或張貼在鄉政府的一張白紙。這就是漠許所說的“文件”的由來,他用這個字來稱呼當局。許多縣長、鎮長(先別提小地方的首長)拿《司法公報》來做盛葡萄或盛穀粒的口袋。說到小地方的鄉長,那些既不能念也不會寫,又不知道社會身份證如何填寫的人數目之多真會使人吃驚。
這種情況的嚴重性是辦事認真的行政長官所熟悉的,不用說將來會減輕;可是人們大肆攻擊的中央集權製(正如在法國,人們對於一切偉大,有用的勢力的東西都大肆攻擊一樣)所無法消滅,中央集權製對它始終無能為力的這種力量,就是那將軍正要碰到的勢力,這種勢力管它叫做“庸人政治”最合適。
《農民》
像德·紐沁根男爵這樣的富翁,虧損的機會要比其他人多,盈利的機會也比其他人多,即使在大肆揮霍之時也是如此。著名的紐沁根銀行的金融政策,雖然對已在其他書中作了交待,這裏還是有必要指出,處於我們這個時代的商業革命、政治革命和工業革命之中,這樣巨大的財產,在獲得、形成和增加保存的過程中,就不可能沒有資本的巨大的虧損,或者說不可能沒有對私人資產的巨額稅收。人們隻把很少的新證券繳人國庫。任何新的私人占有都是全民分配中的一種新的不平等。國家收之於民,用之於民;而紐沁根銀行的收人卻成為私產。雅爾納克這一招超出了一般的規律,猶如弗裏德裏希二世不再征戰外省,卻效法雅克·高冷或芒德蘭進行走私活動或有價證券買賣一樣不可思議。迫使歐洲國家以百分之十至二十的利率發行公債,用公眾的資本來賺取這百分之十至二十的利息;用控製原料的方法來高價勒索工廠企業,對企業主先救其危急,後取其產業,以及其他種種為奪取埃居的戰鬥,構成了金融界的高超策略。當然,在這期間,銀行家同征服者一樣,也會有冒險的時候;但是,能夠進行這類戰鬥的人屈指可數,因此與老百姓毫不相幹。這種大事是在牧羊人之間進行的,而不是羊群的事。由於被處決者(交易所的行話)的過錯是賺錢的胃口過大,所以人們一般對紐沁根銀行的計策所造成的不幸很少寄予同情。投機商開槍自殺,經紀人潛逃,公證人帶走成百戶的財產,比殺人越貨更為可惡;銀行家停止支付,這些災禍幾個月後就在巴黎被人遺忘,迅速地淹沒在這個大都市海濤一般的動蕩之中。過去,雅克·科爾、梅迪西、迪埃普的昂戈、拉羅舍爾的奧弗勒迪、菲熱、蒂埃波洛、科爾內的萬貫家產,都是利用人們對貴重商品的來源不明,以合法的手段賺來的;如今地理知識家喻戶曉,競爭激烈限製了利潤,所以暴發致富的原因,不外乎時來運轉,有所發明,或是進行合法的偷竊。小商業受到壞榜樣的熏陶,近十年來就通過非法的原料交易,來回擊詭計多端的大商業。凡是有化學工業的地方,人們就不再能喝到葡萄酒,釀酒業也因此倒閉。人們出售摻假的鹽以逃避稅收。法庭對這種普遍的不誠實現象感到害怕。另外,法國在世界市場上的貿易信譽受到影響,英國也同樣感到氣餒。在我們國家裏,毛病出在政治法上。憲章宣布了金錢至上。發財就成為無神論時代的最高準則。上層社會的賄賂,盡管有金光耀眼的結果和似是而非的理由,還是比下層社會那種不體麵、幾乎都是私人間的賄賂不知要醜惡多少倍,後者的某些細節常常作為這一場景的笑料,可以說是使人難受的笑料。政府害怕任何新的思想,就把目前的喜劇成分從戲劇中排除出去。資產階級還不如路易十四開放,看到《費加羅的婚禮》就渾身發抖,禁止演出政治性的答爾丟失,當然也不讓演出今日的杜卡雷,因為杜卡雷已經稱王稱霸。從此以後,喜劇隻能敘述,而書籍則成了詩人們較為緩慢、卻更為可靠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