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著至教論篇第七十五

【原文】

黃帝坐明堂,召雷公而問之曰:子知醫之道乎?雷公對曰:誦而頗能解,解而未能別,別而未能明,明而未能彰。足以治群僚,不足至侯王,願得受樹天之度,四時陰陽合之,別星辰與日月光,以彰經術,後世益明,上通神農,著至教,疑於二皇。帝曰:善!無失之,此皆陰陽表裏上下雌雄相輸應也,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長久,以教眾庶,亦不疑殆,醫道論篇,可傳後世,可以為寶。

雷公曰:請受道,諷誦用解。帝曰:子不聞《陰陽傳》乎!曰:不知。曰:夫三陽天為業,上下無常,合而病至,偏害陰陽。雷公曰:三陽莫當,請聞其解。帝曰:三陽獨至者,是三陽並至,並至如風雨,上為巔疾,下為漏病,外無期,內無正,不中經紀,診無上下,以書別。雷公曰:臣治疏愈,說意而已。帝曰:三陽者,至陽也,積並則為驚,病起疾風,至如礔礪,九竅皆塞,陽氣滂溢,幹嗌喉塞,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澼,此謂三陽直心,坐不得起,臥者便身全。三陽之病,且以知天下,何以別陰陽,應四時,合之五行。

雷公曰:5日言不別,陰言不理,請起受解,以為至道。帝曰:子若受傳,不知合至道以惑師教,語子至道之要,病傷五髒,筋骨以消,子言不明不別,是世主學盡矣。腎且絕,惋惋日暮,從容不出,人事不殷。

【解讀】

黃帝坐於明堂之上,召見雷公問道:你懂得醫學的道理嗎?雷公回答說:我誦讀醫書不能完全理解,有的雖能粗淺的理解,但不能分析辨別,有的雖能分析辨別,但不能深入了解其精奧,有的雖了解其精奧,但不能加以闡發和應用,所以我的,隻足以治療一般官吏的病,不足以治療侯王之疾。我很希望你能給我關於樹立天之度數,如何合之四時陰陽,測日月星辰之光等方麵的知識,以進一步闡發其道理,使後世更加明了,可以上通於神農,並讓這些精確的道理得到發揚,其功可比擬於二皇。黃帝說:好。不要忘掉,這些都是陰陽表裏上下雌雄相互聯係相互應合的道理,就醫學而言,必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中知人事,才能長久流傳下去,用以教導群眾,也不致發生疑惑,隻有這樣的醫學論篇,才能傳於後世,而作為寶貴的遺產。

雷公說:請把這些道理傳授給我,以便背誦和理解。黃帝說:你沒聽說過有《陰陽傳》這部書嗎?雷公說:不知道。黃帝說:三陽之氣,主護衛人一身之表,以適應天氣的變化,若人之上下經脈的循行失其常度,則內外之邪相合而病至,必使陰陽有所偏盛而為害。雷公說:“三陽莫當”這句話,應當怎樣理解。黃帝說:所謂三陽獨至,實為三陽之氣合並而至,並至則陽氣過盛,其病來疾如風雨,犯於上則發為頭巔部疾病,犯於下則發為大小便失禁的漏病。由於這種病變化無常,外無明顯的氣色變化等症狀可察,內無一定的征象可以預期,其病又不符合於一肌的發病規律,所以在診斷時,也就無法記錄分辨其病變的屬上屬下。雷公說:我治療這類病,很少治愈,請你詳細解釋一下,以解除我的疑惑。黃帝說:三陽是極盛之陽,若三陽之氣積並而至,則發而為驚,病起迅如疾風,病至猛如霹靂,九竅皆因之閉塞,因陽氣滂漬盈溢,而咽幹喉塞。若並於陰,則為盛陽之氣內薄於髒,病亦上下無常,如果迫於下,則發為腸澼。若三陽之氣直衝心膈,使人坐而不得起,臥下覺得舒適,這是三陽積並而至之病。由此而知,欲通曉人與天地相應的關係,必須知道如何辨別陰陽,及其上應天之四時,下合地之五行等道理。

雷公說:對於這些道理,明顯的講,我不能辨別,講隱晦的,我更不能理解,請你再解釋一下其中的精微,使我能更好地領會這一深奧的道理。黃帝說:你受老師的傳授,若不知與至道相合,反而會對老師的傳授產生疑惑,我現在告訴你至道的要點。若人患病傷及了五髒,筋骨日漸瘦削,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不能辨別,世上的醫學豈不失傳了嗎。例如腎氣將絕,則終日心中惋惋不安,欲靜處不欲外出,更不欲頻繁的人事往來。

示從容論篇第七十六

【原文】

黃帝燕坐,召雷公而問之日;汝受術誦書者,若能覽觀雜學,及於比類,通合道理,為餘言子所長,五髒六腑,膽胃大小腸脾胞膀胱,腦髓涕唾,哭泣悲哀,水所從行,此皆人之所生,治之過失,子務明之,可以十全,即不能知,為世所怨。雷公曰:臣請誦《脈經》上下篇甚眾多矣,別異比類,猶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

帝曰:子別試通五髒之過,六腑之所不和,針石之敗,毒藥所宜,湯液滋味,具言其狀,悉言以對,請問不知。雷公曰:肝虛腎虛脾虛,皆令人體重煩冤,當投毒藥刺灸砭石湯液,或已,或不已,願聞其解。帝曰:公何年之長而問之少,餘真問以自謬也。吾問子窈冥,子言“上下篇”以對,何也?夫脾虛浮似肺,腎小浮似脾,肝急沉散似腎,此皆工之所時亂也,然從容得之。若夫三髒土木水參居,此童子之所知,問之何也。

雷公曰:於此有人,頭痛筋攣骨重,怯然少氣,噦噫腹滿,時驚,不嗜臥,此何髒之發也?脈浮而弦,切之石堅,不知其解,複問所以三髒者,以知其比類也。帝曰:夫從容之謂也。夫年長則求之於府,年少則求之於經,年壯則求之於髒,今子所言皆失。八風菀熟(一作熱),五髒消爍,傳邪相受。夫浮而弦者,是腎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腎氣內著也,怯然少氣者,是水道不行,形氣消索也,咳嗽煩冤者,是腎氣之逆也,一人之氣,病在一髒也,若言三髒俱行。不生法也。

雷公曰:於此有人,四肢解惰,喘咳血泄,而愚診之,以為傷肺,切脈浮大而緊,愚不敢治,粗工下砭石,病愈多出血,血止身輕,此何物也?帝曰:子所能治,知亦眾多,與此病失矣。譬以鴻飛,亦衝於天。夫聖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類,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經。今夫脈浮大虛者,是脾氣之外絕,去胃外歸陽明也,夫二火不勝三水,是以脈亂而無常也。四支解惰,此脾精之不行也。喘咳者,是水氣並陽明也。血泄者,刀血無所行也,若夫以為傷肺者,由失以狂也,不引比類,是知不明也。夫傷肺者,脾氣不守,胃氣不清,經氣不為使,真髒壞決,經脈傍絕,五髒漏泄,不衄則嘔,此二者不相類也。譬如天之無形,地之無理,白與黑相去遠矣。是失,吾過矣。以子知之,故不告子,明引比類、從容,是以名日診輕,是謂至道也。

【解讀】

黃帝做好後,召喚雷公問道:你是學習醫術,也讀了許多的醫書,或能廣泛閱覽群書,並能取象比類,貫通融彙醫學的道理。跟我說說你的專長吧。五髒六腑、膽、胃、大小腸、脾、胞、膀胱、腦髓、涕唾,哭泣悲哀,皆五液所從運行,這一切都是人體賴以生存,治療中易於產生過失的,你務必明了,治病時就方可十全,若不能通曉,就不免要出差錯,而為世人抱怨。雷公回答說:我誦讀過《脈經》上下篇的內容已經很多了,但對辨別異同,取象比類,還不能十全,又怎能說完全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