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口吐唾沫,更有虛、實之異,若為實證,則因正氣不虛,停積之痰飲每隨吐而得去,故吐後多不複再吐,不至久久不愈;此證之吐不僅因寒飲內生,上泛胸膈,而見口吐唾沫不止,且因陽氣內虛、津不得運而痰飲不斷滋生,故不複其陽則病根不除而寒飲凝聚不止,因而旋唾旋生,久久不得息止,非若邪實停留,得吐則愈可比。
“胸上有寒,當以丸藥溫之”,實即指出了該證的性質屬之虛寒。至其病位,又以脾肺為中心。因脾為機體水穀、水濕運化的本源,其機能異常又是水濕滋生之根本,故有“脾為生痰之源”之說;脾陽不足,肺金失去脾土溫養,則肺氣日虛而布散無力,甚則肺氣失斂,至此,津液不但不司其濡養之職,反聚為飲而成邪,脾失運化、肺不布津所生痰飲,停於胸膈,而為“喜唾,久不了了”之證。
本證雖有寒飲內停,但病根在於脾肺陽氣不足,飲從中生,故溫補脾肺為治本之法,理中丸確為的對之方。該方不僅能溫補脾陽以助運化水穀、水濕,更可溫肺以布散津液,脾、肺之陽得複,則津液自得正常敷布而不至留聚為痰飲,是不治飲而飲自消之意。
傷寒解後,虛贏①少氣,氣逆欲吐,竹葉石膏湯主之。(396)
竹葉石膏湯方
竹葉二把、石膏一斤、半夏半升(洗)、麥門冬一升(去心)、人參二兩、甘草二兩(炙)、粳米半升。
上七味,以水一鬥,煮取六升,去滓,內粳米,煮米熟,湯成去米,溫服一升,日三服。
【注解】
①虛贏:虛弱消瘦。
【解讀】
與前條相較,前條“喜唾”,本條“欲吐”,證候表現有相似之處,然其性質卻有寒熱之別。張仲景將條文作如此排列,正是欲示人差後有寒、熱屬性的不同。
對傷寒差後階段證候性質的認識,“寒邪易傷陽氣”的理論更為大家所接受,故從陽虛證著眼者多。實際上,《傷寒論》中所述的感受外邪,並非寒邪一端;即使確屬風寒外犯,證候轉歸亦不是陽氣損傷一種演變途徑,而是受到患者體質因素、治療措施等多種內外因的左右。
本條證候性質屬於虛實夾雜,其“實”指胃熱留擾不去;而“虛”為氣陰兩傷,且為“邪少虛多”之候。究其形成之因,多為素體陽盛陰傷者見及。正是由於胃熱未盡,複加氣陰兩傷,致胃氣失於和降,故見“氣逆欲吐”;氣傷不足以息,故見少氣,陰津損傷不足以滋潤形體,故見虛弱消瘦。除上述證候外,本證更可見及發熱、心煩、口渴、少寐、舌紅少苔、脈象虛數等熱邪不盡、氣陰兩傷之候。
病後氣陰兩虛、餘邪留擾、邪少虛多,宜用正邪兼顧的變通治法。竹葉石膏湯是由白虎加入參湯加減而成。正因其邪熱已減,故去方中苦寒味重之知母,加入竹葉之清揚以清熱除煩;以其正傷少氣,故仍用人參、甘草;其陰津耗傷尤重,已至形體消瘦、舌紅少苔,故增甘寒之麥冬,助粳米以滋養胃液;妙在方中以半夏之辛散,配在大隊甘涼滋潤藥中,既能防寒涼甘滋以礙胃,更有和胃降逆之妙用。經過對白虎加入參湯的合理化裁,變原先以祛邪為主、兼益氣津而為以益津氣為主、兼除餘熱。因此,就本證性質而言,其陽明胃熱與白虎湯證、白虎加入參湯證相類,隻是其熱勢已減、邪氣已少,而氣陰兩傷的正虛較為明顯。
病人脈已解①,而日暮微煩,以病新差,人強與穀,脾胃氣尚弱,不能消穀,故令微煩,損穀②則愈。(397)
【注解】
①脈已解:病脈已除,脈象正常。
②損穀:減少飲食。
【解讀】
病人脈象已經轉為平和,而至傍晚時分卻出現輕微心煩不安,或見微有發熱,源於大病新差,病人脾胃功能尚弱,加之飲食不節,調攝失宜所致。人與天地相應,日中陽氣旺盛,日暮陽氣漸衰,而脾胃陽氣亦衰弱,不能消穀,致胃氣生鬱,食積生熱。對此,隻要適當減少食物的攝入,則虛弱的脾胃機能就會逐漸恢複正常,胃氣鬱滯自然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