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上焦篇1(1 / 3)

卷一·上焦篇1

夫立德立功立言,聖賢事也,瑭何人斯,敢以自任?緣瑭十九歲時,父病年餘,至於不起,瑭愧恨難名,哀痛欲絕,以為父病不知醫,尚複何顏立天地間,遂購方書,伏讀於苫塊之餘,至張長長沙“外逐榮勢,內忘身命”之論,因慨然棄舉子業,專事方術。

【解讀】

作為一個人,應該施行德政,建立功勳,著書立說,這是具有超凡智慧的人所做的事。我吳瑭是什麼人呢?怎敢擔起這一重任呢?因為在我19歲時,父親生病了一年多,最終沒有能治好,我感到非消痛苦和慚愧。

我作為兒子,卻不懂醫術,還有什麼臉麵活在世界上呢?所以就買了許多醫書,在守孝期間用心攻讀。當我讀到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序文中說,他的誌向不是追逐名利,而是要讓廣大群眾解除病痛時,我毅然放棄了追求功名的想法,就一心一意鑽研起醫學來了。

越四載,猶子巧官病溫。初起喉痹,外科吹以冰硼散,喉遂閉,又遍延諸時醫治之,大抵不越雙解散、人參敗毒散之外,其於溫病治法,茫乎未之聞也。後至發黃而死。

【解讀】

過了4牛,我侄子巧官得了一種濕熱病,初起時咽喉腫痛,一個外科醫生用冰硼散外吹治療,用後咽喉反而閉塞不通,以後又請許多醫生治療,都不外是雙解散、入參敗毒散之類。而他們對這種濕熱病的治療都七然無知,最後巧官全身發黃而死。

瑭以初學,未敢妄讚一詞,然於是證,亦未得其要領。蓋張長沙悲宗族之死,作《玉函經》,為後世醫學之祖。奈《玉函》中之《卒病論》,亡於兵火,後世學者,無從仿效,遂至各起異說,得不償失。

【解讀】

這時我因才開始學醫,所以不敢妄加評論,對於巧官的病也不太知道。當年張仲景因感歎家族中許多入患病而死,編著了《玉函經》,被尊稱為醫學之祖。怎奈這部《玉函經》少的《傷寒米病論》在後世毀丁兵火而失傳,所以後人就無法效法他的方法。以致後世產生了各種不向的學說,能用的卻得少而失多。

又越三載,來遊京師,檢校《四庫全書》,得明季吳又可《溫疫論》,觀其議論宏闊,實有發前人所未發,遂專心學步焉。細察其法,亦不免支離駁雜,大抵功過兩不相掩。蓋用心良苦,而學術未精也。

【解讀】

又過了3年,我遊學京都而得以閱讀《四庫全書》,看到明末吳又可著的《溫疫論》。其發表的議論宏大廣闊,其中有許多是前人沒有闡發過的,於是就很專心地學。進一步細致學習後,發現其中所論及的治法難免有雜亂、不係統的地方。所以這本書既有所長,又有所不足。這是因為他雖有良好的出發點,但是在學術上還不夠精深。

又遍考晉唐以來諸賢議論,非不珠璧琳琅,求一美備者,蓋不可得,其何以傳信於來茲!瑭進與病謀,退與心謀,十閱春秋,然後有得,然未敢輕治一人。

【解讀】

我又廣泛閱讀自晉唐以來曆代醫家的著作,他們的議論不能不說都非常寶貴,如同珠玉琳琅滿目、但要求得一個較完滿者卻非常難,這些議論又怎麼能令人信服而傳於後世呢?我一方麵診治疾病,另一右麵在心中揣摩,經曆10年後,才有了一些心得,但仍然不敢輕易地為人治病。

癸醜歲,都下溫疫大行,諸友強起瑭治之,大抵已成壞病,幸存活數十人,其死於世俗之手者,不可勝數。嗚呼!生民何辜,不死於病而死於醫。是有醫不若無醫也,學醫不精,不若不學醫也。

【解讀】

到癸醜年(1793年)時,京都出現了溫疫大流行,許多朋友都動員我去治病。而這時所治的患者大多已是危重病證,所幸經我治療救活了幾十個人。但是被社會上醫生治死的卻是不知其數。啊!廣大民眾太不幸了,不是病不能治而死,而是死在庸醫之手,所以有這些醫生還不如沒醫生,學醫而不精通,那還不如不學醫。

因有誌采輯曆代名賢著述,去其駁雜,取其精微,間附己意,以及考驗,合成一書,名曰《溫病條辨》,然未敢輕易落筆,又曆六年,至於戊午,吾鄉汪瑟庵先生促瑭曰:來歲己未濕土正化,二氣中溫厲大行,子盍速成是書,或者有益於民生乎!

【解讀】

因而我立誌采集曆代名醫的著作,刪除了其中雜亂無用之處,而吸取了其中的精華,同時又附上了我的見解及治病的經驗,編成了一本書,取名為《溫病條辨》。但當初—直未敢輕易著手開始寫。

又經過了6年,到了戊午年(1798年),我的同鄉汪瑟庵先生來催促我說:“明年是己未年,屬濕土之年,二氣之中有溫疫大流行,你為何不快點寫好此書?相信這本書一定時廣大民眾有莫大的益處啊!”

瑭愧不敏,未敢自信,恐以救人之心,獲欺人之罪,轉相仿效,至於無窮,罪何自贖哉!然是書不出,其得失終未可見,因不揣固陋,黽勉成章,就正海內名賢,指其疵謬,曆為駁正,將萬世賴之無窮期也。

【解讀】

我仍然自愧才學淺薄,缺少自信心,擔心自己雖然懷有救人目的,但反而獲得害民的罪名,如果書中謬誤轉相流傳,以致貽害無窮,這樣我的罪過就無法彌補了。但是如果這本書不問世,那麼其中的勸和過自己也無法知道。所以我還是不顧自己才學不足,盡力把這本書寫完了。這樣就可以向海內有識之士請教,指出不足,糾否錯誤,將會對後世發揮無窮無盡的作用。

淮陰吳瑭自序

原序

昔淳於公有言:“人之所病,病病多;醫之所病,病方少。”夫病多而方少,未有甚於溫病者矣。何也?

【解讀】

過去淳於公說:“人們擔憂的問題,是擔憂疾病多;醫生們擔憂的問題,是擔憂治病的方法少。”疾病多但是治病的方法少,沒有超過溫病的了。什麼原因呢?

六氣之中,君相兩火無論已,風濕與燥無不兼溫,惟寒水與溫相反,然傷寒者必病熱。天下之病孰有多於溫病者乎?

【解讀】

六氣當中,君火、相火不用說了,風、濕和燥沒有不同時具有溫,隻是寒同溫相反,然而被寒邪傷害的人必定患熱證。天下的病哪有比溫病更多的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