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鼇客”與“進象人”
明代太倉人陸孟昭,景泰年間進士。他在刑部郎中任上的時候,曾去朝中一位大臣府上拜訪。在讓門房通報時,他拿出名片,上麵不寫姓名,而寫了句:
東海釣鼇客過
“釣鼇客”,指有遠大抱負或豪邁不羈的人。源於《列子·湯問》:“(渤海之東有五山,)而五山之根,無所連著,常隨潮波上下往還……帝恐流於西極,失群聖之居,乃命禺彊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之,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峙。而龍伯之國有大人,舉足不盈數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釣而連六鼇,合負而趣歸其國,灼其骨以數焉。於是岱嶽、員嶠二山流於北極,沈於大海。”
第二天,那位大臣到他家回訪,投進的名片上寫著:
西番進象人來
因為陸孟昭麵色黧黑而牙齒潔白,人們都稱他為“象奴”(飼養象的奴隸)。故這大臣以此調笑他。
到人家門上時趾高所揚,被羞辱也算是自取吧。“東”、“西”相對,“鼇”、“象”相對,極妙。
陳教授“無法可施”
明代江蘇太倉人陸容,字文量,號式齋,成化年間進士。
他在浙江右參政任上時,一次與一位叫陳震的教官飲酒,見陳頭發稀疏,便出個句子讓他對:
陳教授數莖頭發,無法可施
巧借頭發的“發”與辦法的“法”二字諧音,開對方的玩笑。
陳震看了看陸容的滿臉大胡子,對道:
陸大人滿麵髭須,何需如此
借“需”和“須”二字諧音相對。
陸容聽了,大為讚賞。
析字妙聯巧打趣
明代和順(今山西和順)人王雲鳳,字應韶,成化年間進士,官禮部主事。因彈劾太監李廣而下獄,又被降為知州。後來,官至右僉都禦史。當時,他與王瓊、喬宇號稱“河東三鳳”,為一時名卿。
有一次,王雲鳳與其同年(同科進士)盧楠在一起。盧楠出句讓他對:
鳥入風中,銜出蟲而作鳳
這是拿王雲鳳的“鳳”開玩笑。繁體“風”中去了“蟲”再加上“鳥”,就成了“鳳”字。
王雲鳳對道:
馬來蘆畔,吃盡草以為驢
以盧楠的姓“盧”調笑。繁體“蘆”字去了草字頭再加“馬”,就成了“驢”字。
盧楠想得巧,而王雲鳳對得更妙。
“胡兒”巧對“癩子”
明代成化年間,陝西鹹寧人楊鼎(字宗器,鄉試、會試第一,廷試第二,官至戶部尚書)任兵部尚書的時候,一次與刑部尚書林聰(字季聰,福建寧德人,正統年間進士)在一起坐。
楊鼎是個大胡子,年紀又輕。林聰以此調笑他:
胡兒十歲能窺豹
巧借胡須之“胡(鬍)”的諧音,稱他為“胡兒”。古人稱胡人(北方邊地及西域各民族人民的稱呼)為“胡兒”,多用為蔑稱。《漢書·金日石單傳》:“(金日石單親近皇帝,)貴戚多竊怨(私下裏怨恨),曰:‘陛下妄得一胡兒,反貴重之(看重他)。’”窺豹,指隻見局部不見整體,這也是說楊鼎大胡子遮住了麵龐。語出《晉書·王獻之傳》:“(王獻之)年數歲,嚐觀門生樗蒲(古代的一種博戲),曰:‘南風不競(不強,不振)。’門生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
楊鼎則以林聰家鄉福建方言罵人的話反唇相譏:
癩子三年不似人
“癩”本是一種惡疾,隋代巢元方所著《諸病源候論》中,有“癩病候”,相當於麻風病。“癩子”,是身患癩疾或頭上長黃癬的人。因為此病較難治愈,故說他“三年不似人。”
一個借對方長相出語,一個以對方家鄉方言回敬。出句已不恭,對句更不敬。但同僚之間鬥句,仍是趣味橫生。可惜今天已極少見到這種具有文化含量的互相調侃了。
吳從岷高聲橫步
明代弘治年間,刑部主事吳從岷辦完了公差向皇帝彙報的時候,鴻臚寺(掌管朝會禮儀的官署)的官員囑咐他:“上殿奏事聲音要洪亮,起身的時候不要背朝皇上。”
到了這天,吳從岷果然用盡力氣,高聲奏報;完了又橫步走下大殿。孝宗看見了,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當時,一個叫楊茂仁的郎中(部中司長)寫了副對聯:
高叫數聲,驚動兩班文武
橫行幾步,笑回萬乘君王
從中可見舊時官場等級之森嚴和低級官員無所適從的尷尬相。
“響馬”巧對“臘雞”
明代任丘(今河北任丘)人李時,字宗易,號鬆溪,弘治年間進士。授官編修,世宗時任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宰相),又為首輔(首席大學士)。
有一次,他與另一位宰相(武英殿大學士)夏言開玩笑說:
臘雞獨擅江南味
原來,夏方是貴溪(今江西貴溪)人,字公瑾,號桂洲,正德年間進士。江西方言“臘雞”是罵人的話。
夏言對道:
響馬能空冀北群
“響馬”則是京畿一帶罵人的話。冀北,向來為良馬產地。唐代韓愈《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伯樂一過冀北之野,而馬群遂空。”
二人分別以對方籍貫及方言調笑,尤其以“馬”對“雞”,妙不可言。
“落書”巧對“孽報”
明代江西永豐人聶豹,字文蔚,號雙江,正德年間進士。他在華亭知縣任上時,上海知縣為福建莆田人鄭洛書,字啟範,號思齋,也是正德年間進士。
有一次,幾個人在一起閑聊。有人說本年的秋試,上海考中者極少。聶豹笑著說:
上海秀才下第,隻為落書
巧諧鄭洛書之名為“落書”。
鄭洛書聽了,應聲對道:
華亭百姓當災,皆因孽報
針鋒相對,巧諧對方姓名聶豹為“孽報”。
師弟分離,君臣際會
明代正德年間,莆田(今屬福建)人陳師召被提升為南京太常寺卿。他的門生們設宴為他餞行。
席間,有人因為師生分別而掉眼淚。當時任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宰相)的李東陽開玩笑說:
師弟惜分離,不升他太常卿也罷
陳師召聽了,應聲對道:
君臣幸際會,便除我大學士何妨
互嘲而不傷和氣,一時傳為趣話。
半野屯田,一江是水
明代嘉靖己未年(1559),很多地方遭了水災,田地被淹,四野茫茫。
當時,屯田郎中(官名)勞半野與都水郎(官名)顧一江是同科進士,二人常常互相調笑。
這一天,顧一江以當年的水災為題材,出句戲勞半野:
半野屯其田,空勞碌碌
意為水災那麼大,你還要屯田,隻會是白白地勞碌。巧的是句中嵌進了對方的姓氏“勞”和號“半野”。
勞半野毫不含糊,應聲對道:
一江都是水,回顧茫茫
意為一江大水,看上去茫茫一片,也取材於水災。巧的是同樣嵌進了對方的姓氏“顧”和名“一江”。
聽到這個對句的官員,無不交口稱絕。
“先生耳”對“學士頭”
明代嘉靖年間,朝中兩個大臣高拱與張居正關係很好,親如兄弟。高拱,字肅卿,河南新鄭人,嘉靖年間進士,曆官侍講學士、禮部尚書、宰相(後來在穆宗時官至首席大學士)。張居正,字叔大,號太嶽,湖廣江陵人,嘉靖年間進士,由編修官至侍講學士領翰林院事、宰相(後在穆宗死後代高拱為首席大學士)。
一次,二人一起上朝,正逢朝陽初升。高拱戲出一句儷語:
曉日斜熏學士頭
張居正對道:
秋風正貫先生耳
兩人相視,不禁同時擊掌大笑,前合後仰,幾乎墜下馬來。
原來,湖廣有俗語“幹魚頭”,河南有俗稱“偷驢賊”;當時又有俗語“西風貫驢耳”。他們的對句與這幾個詞、語相聯係,互相諧謔,無怪乎大笑一場了。
以姓相嘲出惡謔
明代嘉靖年間,安徽績溪人胡宗憲以右僉都禦史在浙江抵禦倭寇。
一次,他與浙江巡鹽禦史周如鬥在船上飲酒。二人本來就常在一起調笑,這又是一次。
飲酒中,侍者斟酒時出了點差錯。周如鬥即景相謔:
瓶倒壺(胡)灑尿
巧借酒壺之“壺”與胡宗憲之“胡”的諧音,調笑對方。
這裏,恰好船上的舵工在整修船舵,發出一陣響聲。胡宗憲靈機一動,對道:
舵響舟(周)放屁
巧借舟船之“舟”與周如鬥之“周”的諧音,罵對方在“放屁”(出句)。
各以對方姓氏相嘲,謔則謔矣,不免失之粗俗。
豆生麵上,草在腹中
明代嘉靖年間,朝中有兩位宰相:常熟(今江蘇常熟)人嚴訥和新鄭(今河南新鄭)人高拱。他二人同年中進士,又同時授編修,前後相差一年任宰相(嚴訥先以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高拱次年以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二人在一起常常互相嘲笑、打趣。
嚴訥臉上有麻子,江南人常譏誚為“鹽豆兒”。高拱呢,寫文章常打腹稿(起草),而河南人一向以“驢子”嘲罵別人。
有一次,他們二人退朝吃飯時相遇。高拱戲謔嚴訥:
豆生麵上
嚴訥反唇相譏:
草在腹中
析字巧對戲同僚
明代山東新城人王象春,字李木,萬曆年間進士,官至南吏部考功郎中,能詩,素負才氣,常肆無忌憚地評論官員長短,在人麵前居高臨下,後來,果然因此而被人彈劾罷官。
有一次,他和臭味相投的鄒之麟同遊西山。途中談及同僚韓敬和湯賓尹,二人都如打開了話匣子,評頭論足。談論中,鄒之麟出了個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