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戳瞎自己眼睛嗎?可我找不到眼睛,我
的全身都可以看到她。
她是我的洛神。
或者說,是我的維納斯。
雖然,過去也看到過女人的身體——我的前主人的小情人,盡管也年輕漂亮皮膚很好,但未激起我的任何欲望,我隻是麻木地看著她和胖子的表演。
可是,我的新主人不是普通的女子,更不是美麗的花瓶,她就是我的主人——無論從法律上肉體上抑或精神上,她都已深深地征服了我,讓我徹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現在,則是她光溜溜的玉腳上。
她走上木桶旁的小台階,抬起腿要跨人浴桶——我提前閉上了眼睛。
我要做一個有道德的馬桶。
重新睜開眼睛,維納斯已完全沒入水中,隻露出酥胸以上的部分。水麵上漂浮著各色花瓣,就像眾花神簇擁著花中之魁。她將長長的烏發放下來,在水中像黑色的海藻,每根發絲都裝飾著她的身體,如同傳說中的美人魚。
氤氳彌漫的熱氣中,她終於徹底放鬆,仰頭沒入水麵,露出完美的臉。水汽充滿她的額頭,就像一串串珍珠,閉上眼睛,仿佛水中的睡美人。
時光啊,請你為我稍稍停留片刻。
她在享受,我也在享受。
不知過了多久,她起來洗幹淨頭發和身體,跨出浴桶——我再度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洛神正用某種化妝品擦著身體,看來她很懂得保養皮膚。她裹上浴巾,愜意地伸個懶腰,第二次露出了笑容。
她擦幹鏡子上的水汽,認真地刷牙。她又往臉上抹了些東西,回頭看了看我說,晚安!
著實讓我嚇了一跳,她知道我在看著她?知道我是一隻會思考的馬桶?
不,她隻是對一切都有愛心罷了,包括我這隻孤獨的馬桶。
她輕巧地走出衛生間,讓我重新沉人無邊的黑暗。
今夜,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這是目前最讓我心滿意足的,不需要理由了吧。
我愛她。
八
別迷戀哥,哥隻是個馬桶。
哥正在迷戀。
我的主人。
我的洛神。
我的維納斯。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請原諒我盜版了納博科夫,接下來的幾個月,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
她不太出門,也不可能上班。無論上午、下午、傍晚、子夜,都能看到她匆匆走進來,坐在我身上或短或久,有時還帶一本張愛玲或阿加莎?克裏斯蒂的小說。最近,她正在看《無人生還》,我在她看書同時偷看了幾頁,真是個瘋狂而絕望的故事。不知有哪位推理小說家寫過更絕妙的謀殺——凶手不是人,也不是愛倫坡的猩猩,而是一隻馬桶,一隻會思考會感覺的馬桶,一隻具有嫉妒心的邪惡的馬桶——或許,隻有斯蒂芬?金大師才會想出這麼BT的創意。
無法判斷她是做什麼的,應該是自由職業者。果真在家SOHO辦公?但以她的氣質與眼神,我相信她不可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更不可能閑在家裏。
晚上,我常聽到書房裏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接連不斷往往持續到天明,不太像QQ聊天吧?偶爾看到她戴著黑框眼鏡,疲憊不堪的樣子,恐怕已付出大量精神與心力。
她在寫作?
對,她那麼愛看書,又如此氣質不凡,整天待在家裏打字,不是作家又是什麼?
我更愛慕甚至崇拜我的主人了。
她寫的定是感人至深的愛情小說,像她的容顏那樣美麗,又像她的眼神那樣憂鬱,更像她的身份那樣神秘。總之,她寫的故事非常精彩,擁有千千萬萬忠實粉絲,每本書都可暢銷幾十萬冊,才買得起這間豪華公寓。當然,單靠寫書收入還不夠,還向銀行貸款了幾百萬——當她成為我的主人,也同時成為這套公寓的房奴,在未來與**夜相伴的許多年裏,得靠辛勤寫字還債了。
她還有時間談戀愛嗎?
所以,她就這樣成了“剩女”。
真為主人惋惜!那麼好的姑娘,那麼出色的女作家,怎麼就孤零零一個人?即便終日沉浸在文字世界,即便擁有無數個熱情讀者,每當夜深人靜也會寂寞吧!她會想什麼?許多年前美好的初戀?幾年前那個患得患失的男人?最近遇見的那個讓她心動,卻又在她的麵前自慚形穢而怯懦退縮的傻瓜?這時候,她就會想起我,想起這個日夜陪伴她的忠實仆人,想起這個光滑白皙貼著意大利牌子的東莞製造的小怪物。每當接觸她溫柔的皮膚,我就知道她心裏想什麼——如果我是一個男人,一個活生生長著四肢五官的男人,永遠這樣體貼入微地陪伴她,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我是一個男人嗎?對不起,我隻是一隻馬桶,即便會思考會感覺,仍然是一隻馬桶。
所以,我不能滿足主人的心願。
當她坐在我的身上,當我感覺她的心裏話,感覺她對我的幻想,當我又意識到自己僅僅隻是個馬桶,便讓我心如刀割…
如果,如果我還有下輩子,我定會投胎為男兒,勇敢大膽地吻你抱你,永遠關愛你守護你,並對你承諾:你,永遠是我的主人。
至於我的這一輩子,作為馬桶的這一輩子,我也永遠隻能作為馬桶陪伴她,而不能給她真正需要的幸福,不能給她像男人給女人那樣的幸福。
如果,我還能聯絡到其他馬桶,聯絡到其他與我一樣能思考的同胞,我會要求他們向我推薦一個男人,一個真正優秀的配得上我的主人的年輕的男人。
希望這個男人給我的主人以幸福,就像我期望自己下輩子給她的幸福一樣。
她把越來越多時間留在衛生間,不隻停留在我身上,還有充滿熱水的木頭浴桶。每次沐浴完畢,她都會赤裸著麵對鏡子,癡癡地看著鏡麵水霧淡去。素顏漸漸清晰,在曖昧的衛生間,在我這個忠誠的奴仆麵前,依然讓人心旌搖.
蕩——聞著她身上的蔣昧,感受近在咫尺的體溫,觸摸發絲間散出的水滴,還有後退時細膩的皮膚。
她為何如此留戀衛生間?這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所在,甚至遠遠超過了臥室的重要性。
我閉上眼睛,不敢……不敢看她的身體;更不敢……不敢看她的眼睛。
但是,我可以聽。
她在唱歌。
焚身以火/讓火燒熔我/燃燒我心/噴出愛的頌歌/奮不顧身/投進愛的紅火/我不願意/讓黃土地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