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神的第七步(2 / 3)

仙娜和我是屬於波蘇的,波蘇是雅歌舒第二個兒子,他是一個少言寡語的可怕人物,我親眼看到他用風牡活活踩死無心冒犯了他的蠻迦。

現在,他在前方的死神要塞,家裏的蠻迦們也在宮殿的建造中被征用,當然,我的工作就是打磨晶石了,這是一個艱難的工作,手掌總是被細碎的蜜石磨出血泡,碰一碰就鑽心疼痛,但可惡的努孫人就在身旁,虎視眈眈,他們是監工,稍稍的懈怠就會引來火辣辣的皮鞭。即使挨了皮鞭,也不能哭,如果哭泣,會挨更多的鞭子。

晚上,仙娜總是微笑著,在燈下為我挑去手上的血泡,給我的背上紫紅的鞭傷塗上膏藥。但每當背向她的時候,我就會感到一片濕漉漉的露水,滑落到背脊上,刺痛鞭打的創痕。

哦,在我麵前,即使對著主人的皮鞭,仙娜都帶著微笑,笑得十分迷人。她是撒蘭人,是波蘇的戰利品,也是最受歡迎的鶯奴,風牡騎士的寵物。每當騎士們到來時,我都站在房外,做百無聊賴的等待,這時往往都在夜裏,夜總是寂靜的,除了大草原淒厲的風聲和房內怪異的響動,非常適合我的沉思,有時,我在沉思中睡去,蘇醒時,身邊是仙娜醉人的笑臉,隻有當我轉過頭,才能感到枕邊濡濡的濕意。,宮殿還沒修好,就傳來了撒蘭人進攻的消息。撒蘭經曆了五十年的內亂,溫薛斯大公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統一了覆蓋一半不朽大陸的撒蘭全境,自稱撒蘭大帝。從他帶上寶石的冠冕,曼育王朝就感受到窒息的壓力,溫薛斯發出咄咄逼人的通諜,提出進貢的條件,要求雅歌舒為他在撒蘭黑暗世代中的乘火打劫付出代價,要求的貢品中竟然包括王太子的嬌妻——蘇蘭格爾——曼育無雙的美女。

雅歌舒理所當然地藐視撒蘭大帝的威脅,把撒蘭的使節吊在了城門上。因為曼育有不破的死神要塞,死神山的冰雪不止一次地阻擋了撒蘭的鐵騎,雅歌舒也堅信,不會有最後一次。

智慧王獍獁星年,獍獁星格外明亮,遮蔽了冥星三天。這一年,撒蘭大帝陸續征服了滄流國的望月部落、伯諸部落,龍犀部落,直抵滄流王都——浣雪城下。經過一個幽凰月的攻防戰,滄流國羽羅王出降。溫薛斯的疆界達到冷泉海峽,當撒蘭的大軍站在海岸邊時,不僅能夠眺望憂傷大陸的旭日,甚至能夠聽到鳳兮人淒迷的風笛聲。

亞洛城被各種沉悶的氣息所壓抑。來自滄流國的四名學者從城樓跳下,當我看到他們的屍體時,隻看到四灘觸目驚心的肉泥,仙娜用溫軟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小孩子不許看。”她說。

雅歌舒也來了,他顯得有些憔悴,據說這五名學者曾要求他出兵進攻撒蘭,緩解溫薛斯對滄流的壓力。但波蘇在日風城遇上了撒蘭最負盛名的將領之一——驍灼,五萬大軍被他三千人打敗,波蘇僅帶著兩千人逃回了死神要塞。

可是,和其他人不同,雅歌舒並沒有垂頭喪氣,他站在祭壇上,對人們宣布,隻要死神要塞存在,曼育就如這片大陸的名字,永遠不朽。

“如果溫薛斯進攻,那麼,死神要塞將變成撒蘭人的墳場。”雅歌舒的結語成為了曼育人的格言。

第二天是“天球節”,是智慧王登基後,第五十次拜祭天球的日子。無論哪一年,天空都會在這一天變得萬裏無雲。“天球節”已經成為製定曆法的重要依據。

單調的儀式之後,是四天的狂歡,但那是鴻祭、龍騰、古古和努孫人的節日,蠻迦是最卑賤的螻蟻,沒有享受節日的權力,但通常來說,“天球節”是主人們對蠻迦示恩的時候,也是蠻迦們出人頭地的機會,因為滿了十二歲的小蠻迦——蠻迦子女們,都要接受主人的遴選,聰明體麵的小蠻迦也許會得到主人的垂青,接受某些基本的知識,進入努孫人的行列,但失望的人總是比高興的人更多,更多的蠻迦人仍然是蠻迦,灑汗流血,過著最卑賤的日子。

命運總是這麼奇妙,這一天,我剛滿十二歲,因為,十二年前的天球節,仙娜在碧藍河邊拾到了我。

天球峰是碧藍的源頭,碧藍河是曼育的聖河,曼育的繁華都建立在河的兩岸。來自整個曼育,等待遴選的蠻迦都要在裏麵接受凱比特的洗禮,洗去渾身的汙垢,帶走不祥的命運,有錢的努孫人也在上遊洗滌,等待更微茫的遴選,也許,他們中的一百人會變成尊貴的古古。

但古古以上的階級是不在這裏淨身的,他們用的水是取自天球峰下的“夢泉”,每年“天球節”前三個星期,就能看到成群結隊的駝龍隊伍,那些龐大而遲緩的牲畜被人們驅趕著,背負著夢泉的聖水,仿佛一條深褐色的長河,從天球峰的山底蔓延到亞洛城的腳下。

在碧藍河裏,我第一次看到了女孩的身體,並非是一種窺視,而是一種無奈,因為所有的蠻迦都在一起沐浴,不分男女,在我不遠處,就有一個沐浴女孩,女孩子遴選的年齡比男子晚一年,這個女孩子身子很瘦弱,胸上鮮紅的*微微凸起。對周圍的目光,她顯得很不自在,一直低著頭。但當她最後抬起頭時,我發現,她的樣子很好看,至少,對我而言。

女蠻迦永遠沒有成為努孫人的機會。她們最好的歸宿是成為努孫人的妻子,但那隻是容貌平庸者,美貌的蠻迦的遭遇是最不堪的,她們的遭遇就是仙娜的遭遇,成為上等人的玩物——可悲的鶯奴。

我同情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她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力,甚至沒辦法私自改變自己的容貌,自殘容貌對女蠻迦是一種重罪,會受到最殘酷的刑罰死去。除非,她能像三年前的夢雅一樣被王太孫看中,成為他的侍妾,那或許是女蠻迦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仙娜給我做了最好看的衣服。臨行前,還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濡濕溫軟的感覺在我到達波蘇的府邸時,還沒消失,我的腦子裏也還浮現著她開朗迷人的樣子。

身邊都是快活的男蠻迦,稚嫩的麵頰閃著興奮的光,他們拚命地向內拱動,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難道做一個努孫人就這麼好嗎,從一個低級的賤民變成了高級的賤民,真的這麼讓人高興嗎?也許我的想法很奇怪,但我對這次遴選真沒有什麼興趣。我想到那個*微微突起的女孩子,與其做高級的賤民,不如把男孩子的權利讓給她,至少,她不會成為第二個仙娜。

人潮在我身邊流逝。

“嗡”,在水流的驅動下,猛狷鍾紫金的獸口中吐出紅鐵的圓球,擊在懸空的細薄紫金皿裏,發出悅耳的聲音。

我終於從沉思中驚醒,感到時間的存在,扭頭一看,身邊已經空空如也。我呆了一會兒,仰望猛狷那猙獰的獸頭,心裏一陣悸動。哦,那是邪神努努的坐騎,不朽大陸上最凶猛的獸類,每當小孩子哭泣的時候,大人就會提到它的名字。

一個大胡子努孫人,至少是穿著努孫人衣服的人,揪住了我的手臂:“你在這裏幹什麼?你不是來參加遴選的?”

我搖了搖頭。

“進場時間快到了。”他說。看得出,這是一個好心腸的努孫人。

“那又怎麼樣呢?”我無精打采地回答。

“難道你不想做努孫人嗎?”他的神色非常驚訝。

我看了他一眼。“你認為做努孫人很快活嗎?”我反問。

他足足呆了大概三個凱比特,那是我們時間的最小單位,凱比特是創世之神,也是時間之神。

“你是個很奇怪的孩子。”他對我說:“做努孫人其實和蠻迦差不多,隻是雨獸和犬蜥的差異。”他說到這裏,發出響亮的笑聲:“都要挨主人的鞭子。”

他見我有些迷茫,問:“見過雨獸和犬蜥嗎?”

“我從沒離開過亞洛!”我老老實實地說:“但我看到過死後的雨獸。”

“雨獸是最卑賤的家畜,康康草、燕絲草、離瑟草都是是它的食物,犬蜥是督促雨獸吃草的牧獸。”他挺有耐心的解釋,話音中猛狷鍾又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