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是個充滿活力,健偉英俊的少年郎。
“姑娘有何見教?”他笑問,笑容頗具挑逗性。
“你打了我家的人?”少女反問,似怒似嗔。
“你是說……”
“你打了我大風莊的人。”少女薄怒地說,顯然對他滿不在乎的態度深感不滿:“你有話說!”
“哦!姑娘貴姓芳名?”
“你呢?”少女仍然反問,可知定是個主觀甚強的人。
“我姓周。”
“本姑娘駱寶綠,不要說你不知道,你不是本地人,是去香淋鎮玩的?”
“哦!在下確是外地人,確不知姑娘的底細。”
“哼!大概你認為自己是個了不起的人。不是猛龍不過江,不錯吧?”
“當然在下不會這樣想……”
“你打了本莊的人……”
“姑娘知道貴莊的人是如何霸道麼?”
“再霸道,也輪不到你管教。”
他搖搖頭,泰然地說:“大概姑娘你美如天仙,也是個目空一切極為霸道的人。好吧,你說該怎辦?”
“跟我回應,看該怎樣發落你。”
“如果我不……”
“由不得你,你如果不肯,本姑娘要用馬拖你回去。”駱寶綠橫蠻地說。
他嗬嗬笑,說:“你何不拖拖看?”
駱寶綠大叫道:“帶他走!”
一名年人應喏一聲,身形一閃,便到了他的右後方,巨手一伸,用的是擒龍手。
他人化旋風,在對方指將及體的刹那間,挫身疾閃,右掌疾掃而出,“噗”一聲一掌砍在年人的右脅下,說快真快!
快得令人目眩,左掌已如天雷下擊,“噗”一聲劈在年人的右肩上,兩記重擊似乎在刹那間完成。
年人嗯了一聲,扭身栽倒。
另一名年人吃了一驚,“鏘”一聲劍鳴,長劍出鞘,身劍合一飛撲麵上,勢如奔雷,鋒尖指向他的胸口七坎要害,情急下殺手誌在必得。
他更快,閃電似的掠過尚未完全倒下的人,手一抄,便拉斷了那位仁兄腰下懸著的連鞘長劍,斜飄八尺,旋身止步冷笑一聲,向再次衝來的年人叫:“小心了,閣下。”
“鏘”一聲清鳴,長劍脫鞘,恰好接住快速衝來的長劍,劍氣飛騰,雙方各展所學行雷霆一擊,來勢太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用不著立門戶搶空門了。
“錚錚!”雙劍狂野地接觸,人影飄搖,劍氣迸發。
“嗤”一聲輕嘯,人影乍分。
年人飛退丈外,急退兩步,“嗯”一聲輕叫,屈一膝挫跌在地。
胸口,斜裂了一條縫,自左胸斜下右乳,血如泉湧,一照麵便勝負已判。
這瞬間,劍脫鞘的清鳴刺耳,人影急射而至,劍芒如電耀目生花。
駱寶綠到了,劍發“飛星逐月”,出其不意衝來,猛攻他的左脅背,恍如電閃一閃。劍虹罩住了他,沒有他接招的機會,因為他的劍勢仍未能收回。
周永旭一招傷敵。招勢未盡。身形未穩,而駱寶綠卻在突襲,猛攻他的左脅背,他的身後可說已完全暴露在駱寶綠的劍芒籠罩下,無法應變自救。
駱寶綠誌在必得,以為十拿穩,對方再高明,也難逃劍下,這一招碎然襲擊又快又急,又是從背後下手,決不會落空。
她估錯了周永旭的藝業,鋒尖眼看及體,但見眼前人影一晃,劍失落空,接著徹骨奇寒的劍氣。直逼右脅,電虹人目。
完了!她想。已沒有任何機會避免致命一擊,對方這神奇絕倫的一劍太可怕了,她居然沒看清對方是如何移位的,生死立判。
她隻能等待劍鋒人體,無可挽回,驚怖萬分地等死。
劍氣一斂,電虹神奧地撤回。
她隻感到有物輕觸脅下,渾身一震。一道徹骨寒流瞬即布滿了全身,隻感到渾身發僵,心向下沉。
周永旭退出丈外,收劍淡淡一笑道:“我放過你,雖則你不值得放過。”
她不由自主地低頭察看,脅衣破了一個小洞孔,沒有血跡,本能地伸左手一摸,絲毫不感痛楚。
她籲出一口長氣,蒼白的粉頰回複血色,散了的三魂七魄重新歸體,顫抖著收劍,餘悸猶在地問:“你……你為何不殺我?”
他將劍丟在腳下,微笑道:“不殺一個美麗的女郎,沒錯吧?”
“但……我們想殺你。”
“殺不了,後悔麼?”
“後悔無補於事,是麼?”
被打昏的年人,已搖搖晃晃站起。
她臉一沉,向年人叫:“你兩人先回去裹傷,把我的坐騎也帶走。”
“小姐……”年人訝然叫。
“別管我,快走。”她不耐地揮手道。
另一年人胸前受傷,但並不嚴重,肌肉裂開,出了不少血而已,仍可支持。
兩個人狼狽地上馬,牽了小姐的坐騎,奔向大風莊。
周永旭背著手,笑道:“駱姑娘,你不回去了?還想和我作殊死鬥。”
她粲然媚笑,走近說道:“我才不傻,怎敢再向比我高明百倍的人遞劍?哦!謝謝你手下留情。”
“好說好說,你這麼霸道的女孩,也會道謝。”
“你……嘴上仍不饒人?”她著紅著臉說,給了他一瞥白眼,似笑非笑,似咳非嗔,那表情,確是十分動人,令男人心跳。
“嗬嗬!當然你也不會饒人。說吧,你有何打算?嗬嗬!希望不是什麼陰謀。”
她籲出一口長氣,羞笑道:“是的。不瞞你說,在此之前,我從未饒過任何人。”駱寶綠毫無心機地說:“但今天,我服了你,沒有怨恨,沒有陰謀,請相信我。周……周兄,你要到烏江鎮?”
“是的你……”
“我陪你走走,可好。”駱寶綠說:“幾裏路嘛,平時我乘馬,片刻就到了。”
他心一動,大風莊是駱家的產業,這位駱寶綠被稱為小姐,妙哉!
八成兒這丫頭是八爪蜘蛛的女兒,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他笑了,開始試探:“烏江鎮的駱大爺駱明芳,與姑娘是……”
“那是家父。”駱寶綠不假思索地說。
他又是一怔。
八爪蜘蛛並未將鎮上所發生的事通知大風莊呢,難怪他在青槐集活動三夜,絲毫未受到幹擾,也毫無所獲。
他在想:如果我有這丫頭帶到烏江鎮,八爪蜘蛛會不會投鼠忌器放過我?這丫頭對我有好感,在她身上打主意豈不甚妙?
“原來是駱大爺的千金,幸會幸會。”他含笑走近駱寶綠,神態透著七分親熱:“在下與今尊曾有一麵之緣,卻不知他有一位美麗大方天仙化人似的幹金,走吧,我們到烏江鎮,在下正想拜會令尊呢。”
駱寶綠傍在他身側並肩而行,顯得十分高興,一麵走一麵說:“家父很好客,你會受到歡迎的。五天前鎮聽說出了些小麻煩,目下恐怕不在鎮。當然,我會代表家父接待你的。”
“哦!令尊號稱八爪蜘蛛,雄踞一方,在烏江鎮附近布下了任何人也休想自由活動的天羅地網,我不相信他會有麻煩。”
他的語氣有諷刺的成份,但並不明顯。
“其實,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家父在江湖的實力仍不算雄厚。”駱寶綠歎息一聲:
“他的作為我管不著。”
“哦!但不知令尊的小麻煩是如何引起的?”他開始試探口風:“樹大招風,麻煩是免不了的。”
“我也不太清楚,家父很少將外麵所發生的事向家裏的人細說,隻知是和州第一大富豪高和高大爺,托家父辦一件小事!”
“小事就有小麻煩,小麻煩會變成大麻煩。”
“聽說高大爺痛恨一個流落和州的人,叫什麼賈興,拳腳頗為高明,打了高家的家丁,因此結下了怨。後來,高大爺用栽贓的手段,把賈興弄人監牢,由官府追贓,逼繳二千兩贓銀,如在一月之內繳不出,罪刑將由監禁一年改為流放三千裏。”
“老天!哪有流放三千裏的刑律?”
駱寶綠咕咕笑,信口說:“高大爺的一句話,就是刑律;家父也一樣。不過家父不喜歡拖泥帶水,一了百了處事明快些而已。
“那賈興就此罷了不成?”
“賈興身在大牢,不罷也得罷。他的妻娘,彈得一手好琵琶,為了救夫,她跑到烏江鎮在酒樓彈琵琶討賞錢,希望湊齊二千兩銀繳官。豈知待了半個月,便被高大爺知道了,高大爺當然不肯,因此托我爹斷娘的財路。”
駱寶綠像在談論一件有趣的事,一麵說一麵微笑。
“哦!以令尊來說,斷一個小女人的財路,可說不費吹灰之力。”他平靜地說,但心暗惱。
駱寶綠怎知他心的變化?微笑著說:“本來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卻有了意外的變化。賈興的一位朋友,是池州一霸鐵背蒼龍金彥的手下弟兄,鐵背蒼龍不知自量,竟然帶人趕到烏江鎮,帶走了娘,與家父為難。”
“後來怎樣了?”
“所以家父帶了人,追向和州,目下不知怎樣了。鐵背蒼龍在江湖上名號響亮,家父應付他恐怕真不容易。”
“嗬嗬!強龍不壓地頭蛇,你擔的什麼心?”
“不是擔心,而是恐怕這件事不易順手。老實說,家父並未將鐵背蒼龍放在眼下。”駱寶綠頗為自負地說。
“你沒跟去?”他問。
“哪用得著我去?”駱寶綠傲然地說,輕笑一聲又道:“如果我去的話,不將鐵背蒼龍那些人殺他個落花流水才怪,我才不會和他們客氣呢。”
“哦!你頗為自負呢。”
“爹說我處事有決斷,有男氣概。”
“老天!你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真要是有男氣概那才真糟糕。哦!你有婆家了麼?”
駱寶綠臉一紅,白了他一眼半羞半嗔地說:“你臉皮真厚,怎麼問這樣的話?你敢說,我不敢聽,看你不像個紈絝弟?”
他有意栽花,看四下無人,突然左手一抄,挽住了俏巧的小蠻腰,低聲微笑道:“駱姑娘,你看我不像個風流紈絝弟?”
駱寶綠嗯了一聲,粉頰頻添三分醉意,扭著腰肢閃避。但卻半推半就,羞笑道:
“你……你這是什麼話?陽關大道,放規矩些,你……你以為我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
他嗬嗬笑,手上一緊,說:“你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我也不是紈絝弟,這裏隻有你我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年輕英俊,女的如花似玉花樣年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不害羞,你……”駱寶綠以手掩臉,半倚在他身上膩聲說:“不!不要這樣,我……”
他心一蕩,低聲道:“說真的,你知道你多美多動人麼?哦!姑娘,我不要你有男氣概,我要你保持女性特有的風華。姑娘
他的語音低柔,溫柔得像是春風拂著湖麵所泛起的輕柔漣漪。
他的右手,輕握住駱寶綠微顫溫暖的纖掌說:“姑娘,遠離開刀劍、血腥、陰謀、詭前,多看看巍峨的高山,和接近滌際心靈汙垢的碧水。你會心胸廣闊,你會發覺除了人間的汙濁以外,世間大自然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你會覺得與一個意氣相投的愛侶,邀遊天下淌祥在藍天白雲之下,寄情於無憂、無爭的世界,是多麼幸福和美滿。哦!人是不能絕緣於生俗的。”
不知何時,他已經站住了。
似乎,他已忘卻了自我,也忘了身旁散發著醉人幽香的美姑女良。
他的目光,落在遙遠的藍天白雲上,眼煥發著稀有的光彩。
駱寶綠也失神地抬起滾首,風目異彩湧現。
她看到的是他的側臉輪廓,那神采奕奕的清澈大眼,挺直的鼻梁,健康的臉色,以及他嘴角湧現的一抹飄逸的微笑。所聽到的語聲是那麼溫柔,那麼具有靈性。
她呆住了,久久,她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反握住對方的手,輕輕地舉至頰上輕撫自己發燙的粉頰,用抖怯的、癡迷的聲調說:“周兄,你……你的話我……我懂,但是,我說不出自己的感受,我
周永旭像是突然驚醒,苦笑道:“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