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老道的胸口皆裂了縫,雖未傷骨,但傷勢並不輕。鮮血如泉湧,失去交手能力。
紫陽觀主疾射而進。雲帚疾劈而下,來勢奇急,罡風呼嘯力道千鈞。
他向側一閃。一聲沉叱,避挖出招一氣嗬成、銀虹一閃。閃電似的反擊,鋒尖以奇速掠過紫陽觀主的右小臂,袖破肉裂。
紫陽觀主大駭,扭身一帚橫掃。阻止他追擊。
功力相距不遠,以快打快。準快誰就占上風。
老道一招失手掛了彩。心一寒。驚駭之下急退自保。
豈知周永旭智珠在握,試出老道不過爾爾,當機立斷乘勝追擊,如影附形跟進,把發“舉火撩天”,體一聲崩散掠頂門而過的雲帚,無畏地切人,左掌疾吐。
紫陽觀主也不弱,雲帚一震之下,可怖的反震力從帚柄傳到,虎口發麻,震撼力似乎把右臂震毀,力道直撼心脈,便知道完了,不假思索地鬆手丟掉雲帚,扭身出左掌接招,用上了性命交修的玄門奇學天罡掌自救。
“啪”一聲響,雙掌接實,勁氣激蕩,紫陽觀主登登登連退五步,身形一晃再晃,最後總算用餘力穩下馬步,臉色蒼白如紙,口角有血珠緩緩沁出。
“你用的是……是乾元大真力。”紫陽觀主虛脫地說:“你可是閑雲的門人?”
“你想盤根究底?”他徐徐迫進。
“宇內三仙的門人,貧道認……認栽……”紫陽觀主崩潰了,坐倒在地喘息。
周永旭不好再逼迫,扭頭一看,怔住了,怎麼四老道全躺下了。
他訝然叫:“誰在助我?”
沒有回音,他的目光落在右麵的矮林,哼了一聲。紫陽觀主乘機掙紮而起,手吃力地握住佩劍向外拔。“老道,你想走?”他身形疾閃,劈麵攔住說。紫陽觀主吃力地站穩,舉劍咬牙道:“你……你上吧。”他冷冷一笑,哼了一聲說:“在下不想開殺戒,你死不了。”
“你……你要……”
“我要你傳話。”
“傳話?你……”
“不錯,傳話。去告訴八爪蜘蛛,不要派你們這些不堪一擊的人出來送死,叫他自己出來與周某麵對麵親自解決。你告訴他,他請來巡檢保駕,靠不住的,他可以躲十天,可以躲一月,但他終會出來的,周某有的是時間,我會等到他的,他不能永遠躲藏,是麼?”
“閣下……”
“我這人記性不差,對從在下劍底留住老命的人,永遠不會忘懷。在下隻饒人一次,所以你得告訴那些爪牙,當然你更需記住,下次見麵,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因此你們最好離開烏江鎮駱家,離得愈遠愈好。我想,你該記住周某的話了,還不快滾?”
紫陽觀主打一冷戰,踉蹌而走。
他目送老道去遠,方走近第一名躺著的老道,剛俯身察看,突然警覺地轉身,一聲劍鳴,人轉過劍已指出,反應超人。
一個黑影在丈外止步,嬌笑道:“危險!你的耳力委實驚人。”
是一位穿青勁裝佩了劍的美麗少女,好麵善。
他收了劍,笑道:“我想,你是金貞姑,這才是你的廬山真麵目,比小花神氣多了。
哼!沒得到在下的同意,你為何相助?你殺了他們?你想逼在下於官府落案?”
金貞姑輕盈地走近。笑道:“我知道,神龍浪從不殺人的,死仇大敵例外。”
“你既然知道……”
“我用泥射他們的昏穴,免除你後顧之憂,你不謝我?”
他淡淡一笑,凝視著對方說:“這次在下無意卷人你們的是非漩渦,首先你得明白,在下不會參與你池州金家的任何計劃。其次,我得糾正你對我神龍浪的錯誤傳聞。不錯,在下作事皆留餘地,從不妄殺,但決不是不殺人。相打無好手,相鬥無好口,刀劍無眼,任何人皆有失手的時候,誰也不敢保證拚搏時不殺人。”
“這我知道,你的劍術,委實出神人化玄之又玄,詭異霸道收發由心,不需下重手殺人……”
“你又錯了,在下月刊米並無奇處,隻不過在下的看法與你們這些所謂名家高手不同,也從不為虛名浮譽所累而已。”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金貞姑困惑地說。
“很簡單,你應該明白,名家高手為了保持自己的聲威和尊嚴,出手必攻要害,甚至有些人以認穴出劍自豪,不出手則已,出則必要害。而我,卻隻要有機會,便向劍力所及處下手,哪怕是一小塊微不足道的皮肉,我也會毫不遲疑地下手。我問你,如果你我交手,我一劍刺傷你手臂一點小傷痕,或者僅刺破你的衣袖,你作何感想?至少,你心會懷有戒念。心有了戒念,運劍便不會如意了,對不對?”
“這……你說得好像有道理。”金貞姑點頭道。
“再就是我不介意虛名浮譽,從不為保全自己的聲譽而拚命。”
“所以你不直接向八爪蜘蛛公然叫陣。”
“對,我會把握時機,逼他露出原形,使他孤立而情急拚命,沒有必勝的把握,我不會硬往陷阱裏跳,而要他跳我挖下的陷阱。”
“哦!你這人好可怕。”金貞姑搖頭道。
他嗬嗬笑,輕鬆地說:“隻要你為人處事正大光明,用不著怕我。嗬嗬!你父親鐵背蒼龍就是池州大豪,聲譽並不見佳,最好轉告令尊不要惹我,他就不會落得如此焦頭爛額。
哦!我問你,八爪蜘蛛大門口所留的兩行字,是你所留下的?”
金貞姑慧黠地笑道:“我隻想嚇他,並無其他用意c”
“姑娘,你已經惹了我了。”
“周兄這……”
“你在渾水摸魚,你……”
“且慢,你說得不公平,你辦你的事,我辦我的事。你做事留餘地,從不殺人。而我留下的字,說要大屠殺,口氣是我的而不是你的,你總不能將這筆賬算在我頭上。”
兩人靠得很近,他伸手在金貞姑的粉頰擰了一把,搖頭笑道:“你這張小嘴能說會道,還會強辯。你給我離開烏江鎮,等我辦完事再辦你自己的,知道麼?”
“如果我不……”金貞姑羞笑著說。
“我認為你在渾水摸魚,我會揍你一百板趕走。”他半真半假地說。
金貞始向他做鬼臉,笑道:“這麼利害?本來,家父怕八爪蜘蛛追趕,所以派我帶人覓機阻止,目下他已經疲於奔命,根本不需擔心他帶人追趕,因此,我保證不礙你的事,怎樣?”
“好,我信任你,但你必須記住,我已經警告過你了。現在,你解了他們的昏穴,我該走了。”
“等我,咱們一起走。”金貞姑急急地說。
駱府人心惶惶,風聲鶴喚,草木皆兵,見機溜走的人愈來愈多,事實上,八爪蜘蛛已陷入孤立的困境了。
紫陽觀主把話帶到,溜走的人更多了,留在駱府的死黨,莫不人人自危,暗各作打算。
三天三夜,駱府的人不敢離開宅院一步。
三天三夜平安無事,巡檢司的人終於撤走了,這些人不能長久駐留,撤回浮沙口,他們的事多著呢,總不能長期留在駱家做保鏢。
第四天夜間,駱家又發生了意外,有名警哨被打昏,製死了右手的手少陽三焦經,右手算是毀了。
八爪蜘蛛憤怒如狂,次日親自帶了瓜牙至郊區窮搜,鬧了個雞犬不寧。
暗樁與眼線重新開始布置,這些人皆從外地派來,是八爪蜘蛛的兩位拜見從外地派來的,這些人不與駱家的爪牙接觸,秘密分散至各地潛伏。
傍晚時分,周永旭睡了一整天平安覺,在紫陽觀東北角約兩裏地的一座大樹林內,折枯枝生火準備晚膳。
三根樹枝做了一個三腳架,一根光滑的樹枝穿了一隻洗剝清爽加了配料的大公雞。放在炭火正旺的火堆上慢慢地烤,閑地轉動樹枝上的雞。口泰然地唱著薩都刺的《滿江紅-金陵懷古》:“代豪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玉謝堂前雙燕飛,烏衣過田曾相識。聽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織,懷故國,空陳跡,但荒煙衰草,亂鴉斜日;玉樹歌殘秋露冷,胭脂井壞寒度注。到而今隻有蔣山青,秦淮碧。”
“碧”字聲落,他抓住穿著烤雞的樹枝,人化龍騰,淩空升上頭頂上空兩丈高的橫枝。
“好俊的身法!”下麵有人叫。
他輕靈地飄下,搖頭道:“老前輩。你知道你冒了多大的風險麼?”
不速之客是南乞,支著打狗棍怪笑道:“哈哈!算定你要用雞打我,豈知卻失算了,你竟狡猾得連人帶雞上了天。小氣鬼,乖乖分一半給我老要飯的,不然咱們沒完。”
他在火旁坐下,抓起酒葫蘆丟過說:“見者有份,在下不會小氣。你先喝酒,咱們好好喝兩口。老前輩,那天真該謝謝你。”
南乞先喝了兩口酒,笑道:“小意思,不必放在心上。那天我感到十分困惑,你被他們整得那麼慘,居然在最緊要關頭遁走,委實不可思議。再就是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溜之大吉,為何事先不反抗?”
“反抗?要是我不夠機警裝死,恐怕不死也得成殘,我可沒有你們那些白道英雄寧死不辱的豪氣。來,這是你的一半雞。”他折一半雞遞過。
南乞接過雞站起說:“咱們一麵走一麵談。”
他一麵撕雞肉往口裏送,一麵說:“吃比天大,我可不顧吃時走動。”
南乞吞下一口雞肉說:“你如果不顧金貞姑的死活,盡管坐下來慢慢吃。”
“什麼?金貞始有了意外?”
“豈隻是意外?她落在奪命神判手了。”
他吃了一驚,但仍然意似不信地說:“你別開玩笑,小丫頭精明機警,躲得很好,何況她身邊還有五名高手保護。”
“她精明機警,但逃不出老江湖奪命神判的手掌心。昨晚她不該也到駱家附近看風色,奪命神判已釘死了她,一個時辰前,在烏江浦把她擒住了。”
“哎呀!她進了駱家?”
“奪命神判不傻,料定你今晚要重人駱家,所以他根本不在駱家出人,要在外圍等你。”
“那……人呢?”
“在烏江浦的一座茅棚,那是一座荒廢了的漁棚,附近兩裏內沒有人煙,誰也不知這位仁兄帶了爪牙躲在那處鬼地方。”
“咱們走。”他斷然地說。
烏江浦,在鎮東四裏左右,目下的烏江已變成小溝,淤塞成一片澤地。
這裏是當年烏江亭長係何等候霸王渡江的地方,滿目蘆葦,荒野渺無人煙,有些河床已變成丘陵地,滄海桑田,景物全非。
南乞找到了那座破敗的茅棚,早已人去棚空。
兩人先在附近搜查一遍。發覺是一座空棚,便大膽地搶人棚。
首先,他們嗅到血腥。
周永旭吃了一驚,知道不妙,金貞姑大概完了。急忙晃亮了人折。
南乞機警地吹熄他的火折,鎮然道:“咱們來晚一步,退!”
“我要看看。”他焦急地叫。
“不必看了,有三具屍體。”南乞向外竄。
他關心全貞姑的生死,仍然晃亮了火折,看清了一切,他隻覺氣湧如山。
三個青衣人雙手被反縛,咽喉挨了一刀,屍體尚未變僵,顯然是被縛住處死的,凶手走得十分匆忙未加處理。
“你認識這三個人麼?”他沉聲問,殺機怒湧。
南乞竄人,瞥了三具屍體一眼,點頭道:“死去許久了,他們是鐵背蒼龍的三名得力弟兄,翻江鼇孫勇,浪裏飄鄭庚,和疤頸張一刀。”
周永旭虎目冷電四射,神色冷厲地說:“好,他們殺人了。八爪蜘蛛,你好毒,好狠。”
南乞退出擁,苦笑道:“金姑娘也太過任性,我告訴她要早日離開,她卻當作耳旁風,賴在烏江鎮不走,這是何苦?小兄弟,你有何打算?”
身後沒有回音。
老花一怔,重新鑽人茅棚叫:“小兄弟,你還不走?”棚黝黑,哪有活人?地下三具屍體寂然不動,血腥刺鼻,周永旭已經失了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