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海宮主替他添茶,笑道:“是啊!我們何必理會這些自甘墜落的人?哦!碧落山莊的人真走了?”
“走了,他們在廬山找了我三天,不得不失望離開了。”他說。
“我覺得你很傻。”香海宮主盯著他笑。
“傻什麼?”他問。
“其實,你該與李莊主結成同盟,不但可以壯大自己,而且可問鼎江湖名人的寶座。再就是李姑娘國色天香,你兩人正是郎才女貌最相配的一對佳偶……”
他用一陣笑聲打斷香海宮主的話,搶著說:“如果我想在江湖上爭名奪利,就不必自稱浪了。司馬宮主,江湖名人對你是不是很重要?”
“我?我隻想找塊安樂土修真,我一個女人,年過半百,成為名人又能有多少好處?”
“要修真,你該躲到深山裏去,何必建什麼香海宮?你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他提出質問。
“到深山裏茹毛飲血嗎?不要說笑話了,小兄弟,人活在世間,如果僅為了多活幾十年而苛待自己,那有何意義?我有能力,就有權享受人生,在深山能享受嗎?”
“你的想法很可怕,難怪名列三魔。”
“不招惹我的人,就不會覺得我可怕。”
“強詞奪理。嗬嗬!你到底想活多少歲數?你真的練成了長青之術?”
“你相信長青之術嗎?”
“這個……”
“你是玄門弟的門人,該知道一些有關長春不老的常識和秘訣。”
“抱歉,我對長青之術欠學。”
“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一些秘訣。”香海宮主似笑非笑,半真半假:“人的老是不能絕對控製的。可說自呱呱墜地起,命就注定了能活多少歲月。出生、生長、成熟而至死亡,間皆由冥冥一種神秘主宰所左右,誰也無法真正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衰老,等到發覺自己開始衰老時,已經無法挽回了。長青之術,就是一種阻止衰老光臨的秘訣,延遲老化的技術。一種從心理、生理、和攝調上下工夫的高深學問。清靜無為,順乎自然,這是心理上的工夫;運氣吐納,仰製五髒腑,這是生理上的工夫;飲食多節製,采天地之元氣,吸日月之精華,這是攝調上的工夫。道理並不艱深,但做來不易。小兄弟,如果你天天為了生活奔忙,天天為了柴米油鹽而拚命,想長生不啻癡人說夢。”
“你已修至這種境界了?”永旭好奇地問:“依你的說法,家財萬貫衣食豐裕的人,便該……”
“小兄弟,你又錯了。這一類的人整天在物欲打滾,不短命已經是他祖上有德了。至於我已修至何種境界,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反正我自己覺得我還年輕,我不怕老之已至,這就夠了。”
“這……”
“有暇請光臨香海宮,也許我會指點你一些秘訣。”香海宮主拍拍他的手臂:“可惜你這個浪,沒有這份閑情逸致,哦!你認為妖道真的逃回南昌去了?”
“很可能,因為他知道破壞他華之謀,攪散他廬山大計的人,是他最大的威脅,不得不暫且回避。也許,他已查出這人的底細。”
“你是說,他已知道你是神龍浪?”
“是的,但我相信他並不知道我的真正意圖。同時,他雖然已躲回南昌,但搜尋我的高手將會源源不斷派出,不將我除去,他是不會甘心的。”
“那……你的處境,不是很危險嗎?”
他突然放下茶杯,神色略變。
窗外夜空寂寂,萬籟無聲。
“不錯。”他若無其事重新拈杯:“妖道不會甘心,寧王府有的是人,派幾十個具有奇技異能的人明暗下手,乃是輕而易舉的事,因此我也打算暫且避避風頭。”
香海宮主並未發現剛才他的神色有異,說:“永旭,如不見棄,何不到我的香海宮,盤桓一些時日?妖道不會料到我那兒敢藏匿你這條龍。”
“不,你的盛意我心領了。”他離座含笑行禮:“天色不早,我該告辭了,日後有暇,當至貴宮專誠拜會。”
“怎麼就走了?你……”
永旭以手指沾了茶水,一麵在幾麵上寫字一麵說:“明早必須動身,及早遠離江險地,司馬宮主,夜已闌,留不盡之歡,容圖後會,珍重再見。”
香海宮主順手拭掉字跡,眼冷電乍現乍隱,送永旭至梯口,不勝依依地說:“小兄弟,記住你的諾言,到香海宮來看我,你是我司馬秋雯最尊敬的朋友。”
“我將永遠珍惜彌足珍貴的友情,清留步。”
“我就不送了,好走。”
腳步聲消失在樓下,她掩上樓門回到小花廳,將銀燈的光度減弱,輕柔地握住了幾上的燭台,似要擎燭返房。
驀地燭火搖搖,花窗無聲而啟,三個黑影無聲無息地飄入,如同幽靈幻現。
她悚然擎燭轉身,燭火一閃,她已麵對著三位不速之客,臉上笑容十分動人。
可是,她明媚的笑容僵住了,眼湧現極端的強烈恐懼,因為她認識這三位不速之客,雖然心早有強敵光臨的準備,但強敵之強,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令她心發冷,如雷殛。
迎麵那位年人神色安祥,兩側的兩位年輕人麵目陰沉,打扮相同,神色與站的姿態完全一樣。
“司馬宮主,別來無恙。”年人含笑問,神態友好。
“尊駕來意不善。”她強迫自己放鬆情緒泰然笑答。
“在下並無惡意,來得魯莽,宮主是否感到意外?”
“我在洗耳恭聽閣下的解釋。”她鎮靜的說。
“剛才出去的佳賓,是不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神龍浪周永旭。”
“閣下伏在窗外偷聽了許久,還用問嗎?”
“不然,宮主名列三魔之一,盛名決非幸致,在下不得不小心,因此僅聽到含糊字音,由宮主口證實,豈不甚好?尚請宮主相告。”
“如果本宮主不說……”
“在下希望宮主合作。”
“本宮主如果拒絕合作……”
“宮主會合作的,不是嗎?”年人口氣充滿威脅。
“閣下今晚隻帶來了兩位弟……”“來一個就夠了。”年人傲然地譏:“司馬宮主,你的綺羅香請不要施放,那不會有好處的。”
香海宮主放下燭台,微笑著說:“好吧,我告訴你,他就是神龍浪周永旭。”
“他也就是鬧華的周姓書生?”
“是的,閣下……”
“他住在何處,要往何處去?”
香海宮主臉一沉,說:“閣下你已經擺出問口供的嘴臉了。”
“就算是吧。”
“本宮主不信邪,你閣下憑什麼?閣下貴姓大名?”香海宮主神色不友好了。
其實,當她看清那兩位年輕人時,便知道來的人是誰了,隻是不願點破。也壓抑著不敢點破。
“司馬宮主,從你的神色上看來,你已經知道在下的來曆了。”
“不錯,在華本宮主已有幸看到閣下的風采,隻是想從尊駕口證實而已。”她終於說出想要說的話。
“在下的出現,宮主似乎並不在意,但在下卻從你強自壓抑的神色,看到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強烈恐懼,可知你的確知道在下的身份來曆。”
“是的,尊駕濁世狂客江通,率領大小羅天眾弟,在華威鎮群豪的事,已是江湖震動,轟動武林的大事。本宮主那天恰巧在場目睹盛況,當然知道閣下的身份。”
“所以你深懷恐懼?”濁世狂客笑問。
“本宮主並不否認。”
“因此,在下相信宮主會衷誠合作的。”
“你……”
“在下要知道他的行蹤下落,查出他的黨羽,以便一網打盡。”
香海宮主向樓門徐退,臉上變了顏色。
“司馬宮主,千萬不要打逃走的笨主意。”濁世狂客臉色一沉:“在下說過希望宮主衷誠合作。宮主如果不識抬舉,那就不好說話了。”
香海宮主悚然止步,酥胸一挺,橫下心說:“濁世狂客,不要欺人太甚,本宮主不見得怕你,你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嚇我不倒的。”
“在下無意嚇你,隻要你肯合作。”
“閣下……”
“不許廢話!說神龍浪的下落。”濁世狂客叱喝,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香海宮主花容變色,打一冷戰說:“他今晚是來辭行的,我怎知他的事?他綽號神龍浪,誰也摸不清他的底細。”
濁世狂客哼了一聲,向兩個年輕人舉手一揮,說:“你這人盡可夫的賤女人,看來不給你三分顏色塗臉,你是給臉不要臉的了。”
兩個年輕人邁步逼進,右手同時按住劍把。
香海宮主身上未帶兵刃,真有點心發慌,驚覺地運功戒備,徐徐遑退。
“再給你一次自救的機會,”濁世狂客語音奇冷:“等你成了待決之囚,不怕你不從實招供。我濁世任客有一副鐵打的心腸,落在我手,你不會有好處的。”
“你……你要我招什麼?”香海宮主恐懼地說。
“哼!你在拖延時刻。”
“不錯,該說是爭取時刻。”
“不要寄望你的侍女上來救你,我可以向你保證,上來一個死一個。”
“你說的半點不假,我那些侍女修為有限,無法與閣下調教出來的弟論長短,但你忽略了我的貴賓。”
“你的貴賓?誰?”
身後,突然傳來永旭直薄耳膜的語音:“我,神龍浪周永旭。”
濁世狂客吃了一驚,駭然轉身。
窗台前,永旭卓然而立,青袍飄飄神態極閑。
兩名侍女飄然穿窗而入,衣袂飄風聲與弓鞋著地聲隱約可聞,這表示兩侍女入廳的身法比永旭差遠了。
“閣下入室無聲,在下像是栽了。”濁世狂客沉著地說,其實心大感震駭。
永旭淡淡一笑,說:“好說好說,周某獻醜,見笑方家。”
“閣下去而複回,江某確是大感意外。”
“江前輩潛身窗外偷聽,在下便發覺了,以為是司馬宮主的仇家前來騷擾。在下不打算幹預司馬宮主的私人恩怨,該給雙方有當麵解決的機會,因此沾茶留字示警藉機回避。嗬嗬!
沒料到竟然是大小羅天的主人大駕光臨,司馬宮主的處境委實相當險惡。”
“你回來了,很好,江某正有事請教。”
“請教不敢當,在下對江前輩神交已久,可惜緣慳一麵,在下也有事就教。”
“閣下在華神出鬼沒,複在江大肆襲擊李天師的人,策應山被困的千幻劍。江某在江查了四天,不見閣下的蹤跡,神龍的號名不虛傳。”
“哦!江前輩是因此而來的?”
“不錯,你居然仍在江,在下大感困惑。”
“在下是等妖道露麵的,可惜他貪生怕死溜走了,能等得到江前輩的大駕,在下不虛此等。”
“你找我……”
“嗬嗬!前輩找我,是奉妖道之命,我找你,是奉我大哥之命。”
“你大哥是……”
“辛昭。”永旭一字一吐,字音鏗鏘有金石聲,濁世狂客大驚失色,脫口叫:“什麼?辛昭?他……”
“他是我的口盟大哥,這幾年來,你在天下各地建了百十處追緝站,上窮碧落下黃泉,發誓要捉他來剝皮抽筋。他對這件事十分不滿,我答應他找你說個明白。”
濁世狂客憤怒如狂,大吼道:“該死的東西,斃了他!”
兩個年輕人同時拔劍,劍剛出鞘,左手猛地一拂,枚暗器以可怖的奇速,向永旭集攢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