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浴涼蟾風入袂。魚鱗蹙損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難眠。西風月落城烏起。
——納蘭性德《天仙子》
等到中午,任紅兒拉著妹妹好好坐在正廳裏,不讓青兒到處跑。“姐,幹嘛要像個傻瓜坐這裏啊?”青兒本來想繼續在大院裏和綠枝踢毽子,姐姐按住了她,“你啊,還是好好呆在這裏,別到處跑,待會老爺中午就回了。”說著,拿出手絹在青兒頭上輕輕擦拭著。
“哦!對了!老爺回來,關我什麼事啊!我又不是某人的結發妻子,還要苦待良人歸!”任青兒調皮地逗著姐姐,望向她的目光裏有一絲揶揄。
果然,任紅兒臉上多了抹紅暈,十足的小女人,“哪有!”她清澈的眼光,看向妹妹,又有些不自然地瞟瞟別的地方。她還不習慣已作他人婦的身份,仿佛還是昨日深閨裏的丫頭,念著情郎,今朝卻隻作得靦腆。
青兒看在眼裏,姐姐也是個嬌羞得很的人物。任青兒多了幾分情趣,繼續裝傻道:“好,既然沒有在等,那我繼續踢我的毽子去!”說完,頭也不回地裝作要走。“哼!不信你不拉我!”青兒腹誹。
沒想到姐姐還當了真,果真單純,拉住青兒,哄道:“好啦!是我等!你陪我好不好?”紅兒有些無奈,摸摸青兒的頭,看著她瘦小的個子,繼續說道:“青兒,下午姐姐陪你踢毽子,好不好?現在先等老爺回來。老爺說,欽天監今天要來的,我想讓他給你看麵相!”
任紅兒眼光裏有著征詢的意思,而絕口不提她對戴望予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情感是不應該發生的,連自己都逃避著、不承認。
青兒現在,不想管那麼多,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尤其是男女間的感情,隻要姐姐快樂就好。她便乖乖坐在姐姐身邊,翹首以待,等著老爺回來。
“姐!我想要一個侄子!”“啊?”任紅兒又驚又羞,她完全沒有想到一向對戴望予沒有好感的青兒,此刻卻讓她給戴望予生孩子,想了想,又問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嗎?這樣做是為了讓他更喜歡我嗎?”
青兒明白,如果姐姐不喜歡戴望予,雖和他在一起,但不能有他的孩子,要不然會被困住一輩子。如果真的被這高大的圍牆囚禁了,會從此失去自由。而在這座牢籠裏,沒有愛情基礎的,連金絲雀都算不上,隻是雙被折斷的翅膀,隻是雙毫無希望光芒的眼睛。鎖在春深宮閣裏的,隻會是和徐婉娘一樣的,徐婉娘的一樣的寂寞與哀怨。
但是,若真的喜歡上了,那要另外打算。女人和男人有了孩子,有了責任,那才可能組成一個家。姐姐也會真正的從完全被動地等待給予,到在戴府裏有地位、能擁有一些主權和自由。
“不是啊!我雖然是不太喜歡老爺啦!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他對我能保持像昨天那樣子的態度的話,我還是很願意喊他一聲姐夫的!”任青兒笑著說,故意把“姐夫”兩個字咬得很重。
“你個傻丫頭!現在是我和你,可以這樣講,外麵可別瞎說!”
“這個我知道的啊!姐,你別光扯野棉花好不好?說正題!想不想有寶寶?”青兒搖動著姐姐的臂膀,頭擱在她的肩上,嘟著小嘴問道,手已經假裝不經意地摸到了她平坦、毫無贅肉的小肚上。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女人結婚了,不生孩子,幹嘛?青兒,你不是什麼都懂嗎?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小笨蛋!”任紅兒笑著罵她。
“我又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我怎麼知道!你當我是菩薩啊!”任青兒臉上一副無辜的表情,可一雙白嫩嫩的小手已經窸窣著,撓著她的腰間。
“嗬嗬,青兒,不要,嗬嗬,好癢!”廳房裏一片嬉笑。
這時,大廳的房門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去開門!肯定是姐夫回來了!來通報的!”任青兒趕緊站起來,笑著去開門。任紅兒沒動,期待地望著門口。
門打開了,是紅綃,她和雨梅是戴管家最近分配過來的丫鬟,做事挺靈活認真的。任青兒笑著問她:“紅綃姐姐,是不是老爺回來了?”
紅綃看開門的是任青兒,她姐姐則坐著,眼神充滿希冀地看著自己,紅綃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老爺,他是回來了,可是……”紅綃有些為難,不想讓夫人和小姐失望。
“可是什麼?”任青兒已經斂了神色,而任紅兒卻愣住了。青兒鎮定地說:“他不過來了吧?”
紅綃聽到任青兒安若無事,絲毫沒有失望的表情,便看著青兒,說:“恩,葉夫人的丫頭香兒剛剛過來,說老爺今天一下朝,就去葉夫人那邊了,老爺還讓夫人不要等他。”說完又往屋裏看看任紅兒。
任紅兒這時側過身,紅綃看不到她的表情。紅綃擔心地望著任紅兒,又對任青兒說:“其實,老爺下了朝,是直奔我們這邊來的。我都看到老爺的人了,正要通報,看到錢管家急匆匆地跑到老爺跟前,說了什麼,老爺就一臉著急的樣子,匆匆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