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命途多舛 之(2 / 3)

他說著見清河臉色有些蒼白,將她的袍子緊了緊。徐江離開後,他遣了一屋子人,清一還是懨懨的,被他扶到一旁坐著。

她撫著袖子上舒展的雲彩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我竟然柔弱到這樣的地步。”清陽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如臘月寒冬中的冰淩,冷得發透,將她的兩隻手攏到自己袖中捂著,好容易有了些溫度,才抬頭望著她:“我有時候想,你這樣弱著,也和我心意。”

頓了頓,伸出另一隻空閑著的手,將她頰邊飛揚的發絲勾到耳後,繼續道:“但我又怕你這樣弱著。你這樣弱著,我便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沒日沒夜的吊著。”

靜靜地端詳著她姣好的麵容,燦若星辰的眼眸,日光緩緩落在她的肩頭,她的唇角,她的額邊,她的發梢,使她整個人似乎變得透明起來,緊緊握了握袖中柔荑,心中方才安定些,一雙眼睛直瞧著她,一顆心隻裝著她。過了半晌。

“就讓我吊著罷,隻要你在我身邊,千刀萬剮我也受。”“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難受,你明知道我們沒有未來。”她往回抽手,卻被他緊握著,分毫不得動。她目光哀慟,又不忍又掙紮,情到濃處,萬蟻噬心,一波席一波。

她生下來就為了一口飽飯奔波,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的光景。她還迷糊記得在一個饑寒交迫的冬天縮在牆角眼睜睜看著一個丈夫為了賭錢將他娘子賣入青樓,那個冬天尤其的寒冷,寒冷得甚至自己也想有一個人這樣將自己賣了,但她身負罪孽,連賣身的資格都沒有。她忍住痛,不再同他僵持,就著小榻躺下。

“我有些累了,你走吧。”

清陽看著她拱得像貓的脊背,無言的坐了會兒也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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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天冷得尤其的長,依然是接近二月的光景,卻還是白雪皚皚。清一的病總算好了許多,清陽被公孫家的事情牽製著,同公孫家明槍暗箭的鬥,倒也少些往她的住處走動了。

許是因天氣開始轉暖,些樹枝雖覆著白雪,卻已悄悄綠上枝頭,梅花早已謝盡,也開始抽芽。

城外的流民被安撫得很好,有些往南邊去了,有些留下來就地安家,清陽大開城門,城裏城外也倒相安無事一派和諧。暴風雨的前夜總是最寧靜的,所有的事情似乎發展的都太順利了。

她被丫鬟攙扶著出了房門,在廊下坐了一會兒,有些僵腳,便又進了屋子,將許久未曾見光的劍拿出來,借著明亮的陽光照了照,白色的光反射到房梁的紅木上,寒凜凜的。

“想不到我躺了這麼久。”

“想不到你躺了這麼久還有力氣拿劍。”

清一聞聲望去,清陽隨聲而入,一片雪光映著他,人顯得十分的新鮮精神。

刀入鞘,擱置一旁。

“我最近老做夢。”

“夢見自己拿著一把大刀一刀一刀往你身上捅,你身上竟然一點血都沒出,還十分愉悅的將我望著,後來我扔下刀跑了,你竟然開始吐起血來,一邊吐,一邊哭,身上到處都是被我紮傷的口子。”

她似乎還恍如夢境,目光呆滯的回憶著夢中的細節。

“你最近憂心清河多了些,難免多想,我一定將她救出來,況且她同公孫是幼年玩伴,他自然不會過多為難她,你也不要過於勞神。”

清一正想說什麼,被喉頭一衝而上的腥甜堵住了。咳了兩聲終於消停了,一看袖子,一片緋紅。她反倒笑了笑,釋然道:“我這個病應該是治不好了。”

“你不要胡說,我已經派人五湖四海去尋訪名醫,你的並定然會無恙。”

她笑得明朗。

“我想出去走走,你帶我去看河裏的冰融化了沒有好不好。”

“好。”

兩人肩並肩走在河堤邊,遠遠地跟著幾個便衣侍衛目光炯炯的看著兩人。

清一興致大發,轉頭看著清陽。

“還記不記得小時候郡主同七皇子在皇後娘娘的壽辰宴上逃出皇宮,趁黑在河邊捉蟋蟀?”

“是麼?我不大記得了。”

“那個時候皇子還不大待見奴才,總嫌奴才礙手礙腳,奴才在岸上手足無措的瞧著,畢竟是孩子心性,想加入,但一想到我麵前是什麼人,硬生生扼殺了這些念頭。”

說到這裏,他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手,柔柔喚了一聲:“清一。”

清一笑道:“清一,清一,這個名字還是你給我取的。”

她止住步子,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看著清陽的眼睛。

“就給我五日,五日之內我將你視作我心儀的男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七皇子,五日之後,我們各走各路,從此天涯用不相幹。”

清陽如遭雷劈,定定的回視著她,她眼底一片柔然清澈,頓了好久,他才緩緩回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咱們就今日之別,永不再見。”

他突然狠狠的握住她的手腕,目眥欲裂。

“你為什麼總要逼我。”

“為什麼總要一刀一刀的割我心頭肉。”

“午夜夢回,我總怕身邊又不見了你,我恨不得將整顆心掏給你,以免我傷,以免我痛。我又恨不得將你掐死,免我孤苦,免我煎熬。我這一生從未後悔遇見了你,到今日,我卻希望我們從未相遇。不相識,即不相思;不相知;即不相愛;不相愛,即不得痛。”

“你說你我之間相隔甚遠,你這是要逼我放棄天下。”

清一手已被捏得青紫,她一聲不吭的忍下。

“我從未逼你,我的放縱才會使你失去天下,我是亂臣賊子的後人,這全天下都唾棄有餘,你日後如何麵對如海般的謾罵質疑?”

清陽慢慢鬆開緊扣的手,身後刮起的風灌入領中,他頓時心灰意冷。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清一站在原處,看著他俞走俞遠孤寂的背影,胸口一熱,一口血憋在嘴中,沿著嘴角緩緩的往外流,全身不知從哪裏鑽出千萬條蟲子啃噬著她,被倒流入喉的血嗆著了了,便咳了出來,一咳,口中血濺了一地,撒在白花花的雪晶上,煞是美豔。

清陽身形一頓,遠遠的轉過身,立馬飛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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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咳出的血一次比一次多,本來就這麼小的身子,哪裏來的這麼多血。

將她抱在懷中,依偎著她的臉頰,一顆心直挺挺的往湖底沉。

“沒事兒,沒事兒,你別怕,這裏冷,你受了寒,我們回去就好了。”

“五日之約……”

“好,好,好,隻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答應你。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清一笑起來,一動氣,不耐又咳了咳:“那我讓你給我摘天上的星星你也摘?”

“我給你摘,你先不要說話。”

“你騙我……”“君無戲言。”

“你哪裏能……咳咳……能……”

“清一,清一,你不要睡覺,你同我說說話,清一。”

清陽抱著她站起身,焦急的往城門奔去。

“……可是我好困……”

“快去請周大夫,快。”

“是。”

一個侍衛領命急忙跑開,另外幾個跟在清陽身後,也是十分焦急。府中都知道,他懷中的這位郡主婢女就是七皇子的命根子,一旦有一點風吹草動,那能在他這裏掀翻十層浪,所以大家也就是萬分的照料著,深怕有半分閃失。

今兒個瞧著這位吐了這麼大灘血,指不定七皇子心裏頭刀山火海的煎熬著,爾等小侍衛們自然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氣神,這萬一要是被遷怒,那不是鬧著玩兒的,最輕也得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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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行,回到府中,周大夫已經凍得哆哆嗦嗦在門口候著了,見清陽過來,忙迎過去查看。

“周大夫,她吐了很多血。”

“這毒不動情則以,一動情便大傷,小的囑咐過皇子一定要少見清姑娘,否則引之動情,如此下去,怕是神醫在世也是回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