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熹六年三月,李洵頒下聖旨開始朝政改革,從她監國時期便想做的事情終於開始施行了,賦稅改革,軍隊改革,刑法改革,科舉改革,籌劃了五六年的時間,李洵此次是立下了決心,要大手筆掃除顯朝曆年的積弊,重新開拓一個盛世。
四月,李洵再頒聖旨,清查各地虧空,戶部派了官員往各地去督查情況,可收效並不明顯,各地表麵上遵旨而行,可行動緩慢,整整兩個月的時間竟無一處上報清查情況,李洵苦惱不已,又因為幾個月來忙於朝政之事,連本就不多的休息時間都縮去了一半,身體也越發不好,期間又發了兩次病,雖外麵看著無礙,可李洵心裏清楚每發一次病,她便離那個鬼門關又近了一步,因此更加心焦。再加上跟李洛關係僵硬,甚至朝堂上也較起勁來,弄得舉朝皆知皇上與儲君不合,在這種當口上,實在是不利極了。
李洛麵兒上倒是鎮定,除了上朝和勤政殿,最多是往梁太後的坤華宮跑跑,如非必要,死也不肯踏入尚陽宮半步,梁太後傷心,可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日,李洛照例在梁太後處用了晚膳,便動身要回東宮,剛走到半路,就見保泰滿臉喜色從東宮方向過來,一垂首說道:“殿下,侯師傅回京了。”
“真的?”李洛高興極了,立馬就要出宮去侯師傅府上。
柳平兒攔道:“這都什麼點兒了,宮門馬上鎖了,您明日上朝就能見到的,也不急在這一時。”
李洛一聽也不堅持,第二日早早地便到了勤政殿,等了一會兒才見李槿過來,她忙湊上前,說道:“姑姑早。”
李槿笑笑:“今兒個怎麼這麼早?”
“侯師傅回京了,我這個做學生的,不得早早過來迎接嘛。”
李槿聽了搖搖頭,說:“侯師傅病了,此次回來是養病的,你皇姐準他歇息一段時日。”
李洛一聽大失所望,說道:“師傅身體一向康健,哪就突然病了連朝都上不得了呢?不定又是哪句話得罪了皇上,在家閉門思過吧。”
“胡說。”李槿收起笑容,說道:“你皇姐哪裏是這麼小肚雞腸之人?況且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侯冠儒向來皇上賞識,豈會因為說了什麼話就被免職?”
“那可說不定。順她者昌,逆她者亡嘛。”
“你……”李槿無奈地搖搖頭,又聽得外麵鈡響了,隻得說:“行了,上朝了。”
下朝後,李洛回東宮換了便服,便帶了柳平兒和保泰到了侯冠儒府上,侯府管家趕忙領著眾人接了駕,又引著李洛到了侯冠儒的寢室,先退下了。李洛掀起門簾進到內監,看見一個枯瘦的老頭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喘幾聲,李洛一驚,也知道侯師傅果然病得嚴重,忙快步上前,在侯冠儒床前坐下,眼見著那個不拘小節、行事乖張的人一年多的時間竟然變成這般模樣,李洛眼淚就流了下來,她輕聲叫道:“師傅。”
侯冠儒睜眼一看,是李洛到了,便笑著說:“我算著你也該到了。”
“師傅怎麼病成這樣?”李洛憂心地問。
“倒也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累的。還好皇上開恩,放老臣幾個月清閑,又遣了太醫來看,說是好吃好喝地養幾個月就沒事了,所以你看我這大白天也睡著,隻是這人都是賤骨頭,忙慣了倒閑不下來,想睡又睡不踏實。”侯冠儒這才上下打量了李洛一番,說道:“一年多不見,殿下可長大了不少。”
李洛笑笑:“我想師傅想得緊,這回可好了,我沒事就過來看您。”
“為師知道你現在上朝理政了,哪有那麼多空閑時間。”侯冠儒咳了兩聲又說:“這就是要擔起責任了,凡事以天下為先,再不能使小性兒了。”
李洛點點頭,說:“等師傅病好了,再來給我上課。”
“課老臣是上不了了,你那個皇上姐姐,恨不能將我一人掰成兩個用,等病好了她又不知要讓我幹什麼苦人的差事去了。”侯冠儒從床上坐起來,說:“快跟我說說,你在朝堂上都做了些什麼?”
李洛搖搖頭,低聲說:“我在朝堂上就是個擺設,皇上根本不讓我說話,說是上朝理政,可半年了也沒交給我個正經差事。倒是跟著姑姑學了不少,可也就是看看奏本,再沒有別的。”
“你皇姐太累了,凡事都事必躬親,下麵能幫她的人又有限……”
“要我說,那是她自找的,下麵那麼多人,她何必事事親力親為?我上朝半年多,她對我都不信任,活該累著。”李洛不滿地說。
侯冠儒沉默了一陣,才歎口氣,說:“坊間傳言皇上儲君不和,現在看來倒是真的。殿下,聽老臣一句勸,不管是因為什麼,你和皇上麵子上都得撐著,所謂人心難測,小心讓別人鑽了空子。”
“並非我有意為難她,隻是……”
“你和皇上的事情,臣聽過一些。依臣所見,皇上所慮未必有錯,先朝閹宦之亂以致亡國,到了我朝哪個皇帝不是小心翼翼?你身邊的那個,恕臣之言,若留他活著,隻怕確實是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