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上早朝,李洵看了看以往李洛站的位置,今日仍舊空在那裏,宣泄著主人的不滿。李洵輕咳一下,取過一份奏折,說:“禮部侍郎石明坦何在?”
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官員站出來,躬身答道:“臣在。”
李洵舉起那本奏折,說:“朕,昨日收到的這本奏折,沒看太明白。你請立儲君,是何意思?”
“回皇上,儲君乃是國之根本,當早立之,以安民心。”
李洵皺皺眉:“隆熹三年,朕頒旨昭告天下,立端恪公主為儲君,這些年,端恪公主住東宮,用儲君禮儀,行儲君之事,你不知道嗎?”
“臣知道。”石明坦看了李洵一眼,又躬身說道:“三日前,皇上親口廢端恪公主儲君之位。”
李洵愣了一下,環視了一下騷動的群臣,苦笑著說:“朕不過一時氣話。”
“君無戲言。”
“皇上。”又有一年紀稍大的大臣出班,忿然地說道:“石明坦枉揣聖意,上此奏折實在是居心叵測,端恪公主依祖宗規矩被立為儲君,還有誰有端恪公主身份貴重,可當此重任的?臣請治石明坦欺君之罪。”
“陛下明鑒。”石明坦不急不躁,繼續說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三殿下貴為儲君,不能為上分憂之餘,卻敢咆哮朝堂,觸怒龍顏。皇上既廢其儲君之位,自當另立新儲,以固國本。”
“笑話,姐妹之間難免摩擦,你怎敢當真?”
“朝堂之上,隻論君臣,不論姐妹。三殿下忤逆犯上,怎能不論其罪?”
殿內此時已是吵成一片,李洵放眼觀望了一陣,發現支持石明坦的人並不在少數,才知自己失言竟引來這番風波,難免懊惱。又怨李洛不懂事,最起碼的避嫌都不懂得。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喊道:“住口!”
大殿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紛紛退回自己的班位,李洵這才又說:“此事不予再論,三殿下儲君之位依國法而立,豈能因朕一時生氣就有所動搖。”
話音剛落,又有一年輕著四品官服的官員出班奏道:“皇上,依國法,當是立二殿下為儲君。“
李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詫異地問道:“二殿下?二殿下於百天之時夭折,如何得立?”
“陛下所言的二殿下乃太後所出,隻是此女早夭,未入宗譜,不應序位其中。臣言二殿下是指太妃所出之子。”
李洵聽了這話,仍舊不解其意,還未發話,那位與石明坦爭論的老臣便問道:“太妃之子乃庶出,何來立儲的資格?”
“曾是庶子,可他已入宗譜,相當於過繼給太後,自然視同嫡子。”
李洵這才恍然大悟,從李沫入宮至今,倒是步步為營,所籌謀的實在周密,自己雖時時刻刻提防著,可到這會兒,她才發現自己步入了一個早就被人劃好的圈套裏,陷入了無比被動的地步。
“行了,此事容後再議,退朝。”李洵冷著臉說道。
回到尚陽宮,李洵壓著火氣對萬福說:“立刻去找三殿下,把她帶到這兒來。”說完對李槿說:“事情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們太低估他們了。”
李槿說道:“皇上先以太妃薨逝為借口拖住此事。”
李洵搖搖頭,說:“拖不住了,現在讓這幫人攪的,李沫已經成了嫡子,已經沒有為太妃丁憂的理由了。”
李槿皺緊了眉頭,說:“他們一步一步早都計劃好了,可他們動作這麼快又是為了什麼?好像趕著什麼似的?”
“他們恐怕已經知道朕的病情了。”李洵氣急敗壞地說:“看看洛兒的樣子,懵然不知,還成天要跟朕較勁,到底是誰在威脅著她,她到現在都沒搞清楚。”
“您先別急。”李槿勸道:“廢立儲君到底不是下麵的人能左右的,權力還在您手上,您堅持不動,他們也沒什麼辦法。”
“這朕知道。朕是怕洛兒即位的時候會出岔子。”
“皇上放心,到時候有我保著她,還有泯王的京衛軍,他們鬧不出什麼花樣。”
“如今被他們鬧成這樣,朕倒真不清楚他們手裏有多少王牌了。”李洵歎口氣:“朕隻是不明白,李沫回宮不過短短五個月,哪裏來的這麼大能力能讓三成的官員都為他效力了。”
李槿想了想,說:“恐怕不是他回京後才聯絡的。”
“姑姑,您馬上派心腹到南山暗訪,務必要快,有什麼情況立馬回報。”李槿點點頭退下了。
李洵靠在椅子上,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思考對策,想著想著,她突然喊道:“采新。”
采新從屋外走進來,問:“陛下有事吩咐?”
“采新。”李洵示意采新走到跟前,悄悄吩咐:“派人盯著馮芸湘。”
“皇上是懷疑馮芸湘?”
“朕幾日前碰到兩人在一起說笑,朕當時隻當他們遇見故鄉人倍感親切而已,現在想想,他們實在是在刻意保持距離。你還記得馮芸湘當初是跟誰入宮的?”
“允王世子。”
“允王和玉陽侯是姻親關係,李沫出宮是由玉陽侯撫養的,玉陽侯是皇祖母長兄的兒子,當年皇祖母的長兄被立為儲君,不料沒等到即位就死了,恩宗改立皇祖母為儲君,而不是玉陽侯,因此玉陽侯心裏一直不滿,以前就放言皇位應當是他長子一脈。皇祖母仁厚,念及玉陽侯是他的親侄子,又年幼喪父,一直對其照顧有加。他雖桀驁不馴了幾年,可終於還是老實了。沒想到他心裏還記著這仇,自己雖不學無術,卻悉心培養了李沫,就在李沫被放逐到南山,仍舊沒有斷了聯絡,一直在為奪回皇位處心積慮著,即使自己一脈沒有了資格,也要讓自己培養出的人登上大寶。至於允王,根本就是沒腦子的人,當年娶了皇祖母收養的一個義女,勉強給了個王,一直在家閑雲野鶴的,隻怕這次是被玉陽侯利用了,自己還不知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