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兩日的路,李洛覺得自己的骨頭都散架了,也無心再看外麵的風景,隻是愁眉苦臉地問道:“到底還有多久?”
“快了。”小順子笑著說:“前麵就是炎城了,明天中午就可以到安澍了。”
“還要走一天啊?”李洛一聽臉就垮下來了,說:“這路趕得我渾身都疼,晚上睡覺都覺得還在顛。”
“累是累些,不過您這次可是帶著皇命出來的,絕不能耽擱了。”柳平兒雖這麼說著,可自己也是一身疲憊,又見李洛實在坐不住了,就說:“您坐好,我給您按兩下。”
“不按了,不按了。”李洛不耐煩地說,又問小順子:“到炎城還要走多久?我們在炎城吃個飯總可以吧?”
“也就半個時辰的路了,主子您再忍一下。要是餓了,這兒還有些點心,您先墊墊。”
“不吃了。”李洛鬱鬱地說。
正在這時,馬車突然劇烈地震顫了一下,緊接著從外麵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馬車更劇烈地晃動起來,張小順忙努力去護著李洛,好一陣子之後,周圍才慢慢恢複平靜,張小順忙起來,先看李洛並沒有受傷,又看柳平兒隻是額頭撞傷了一點,也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自己準備到車外問問情況,一動,卻感覺右手疼痛難忍,他轉過身輕揉了兩下,又將手藏回袖子,敲了敲車門,大聲問:“出什麼事了?”
車門立刻被打了開,從外麵探進林禮煊的腦袋,說道:“少爺受驚了,路上昏倒了一個人,馬差點踏到那人身上,奴才一慌拉住了韁繩使馬受驚了。”
“那人怎麼了?”李洛忙問。
“像是餓暈過去了。”
李洛聽了這話也坐不住了,忙從車上下來,果然看見路前方躺著一人,衣著破爛,瘦骨嶙峋,模樣甚是有些恐怖,李洛不敢上前,林禮煊忙走上前,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搖搖頭,轉身回到李洛身邊,說:“死了。”
“怎麼會死在這荒郊野嶺呢?沒有親人安葬他嗎?”李洛有些不忍看,可又忍不住不看。
“主子,這是饑民,出來逃荒的。”張小順解釋說:“這裏離安澍已經不遠了,這些老百姓在家裏活不下去了就都逃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李洛心裏一軟,說道:“這人死在這裏也可憐,你們挖個坑將他埋了吧,也好讓他入土為安。”
“少爺,隻怕這一路走下去這樣的事情還遇見的多,要是見一個埋一個,我們的行程怕要耽擱下來了。”柳平兒不無擔憂地說:“看這情形都不用到安澍地界,過了炎城,估計就是成片的餓殍了。”
“可現在隻見到一個,我這心裏總過不去。我們這次來就是查訪災情,安撫百姓的,若是見到這樣的都不理,談什麼體恤民心呢?”
張小順立馬說:“主子這話沒錯。隻是咱們沒有工具,這地又硬得很,就憑我們幾個用手挖,挖到日落也挖不好,也確實耽誤行程。依奴才看,倒不如一把火燒了,留下灰隨風散去來得幹淨,日後也不會留下傳播瘟疫的禍患。”
李洛聽了這話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得點頭同意了,由著他們去撿了些枯樹枝,將那人搬到上麵,一把火點燃了。李洛讓柳平兒往火堆邊上放了三塊糕點,就不多加耽擱,上了馬車繼續往前走去。也許是受了這事的影響,李洛一路上再不喊累,隻是一路望著窗外,這才看見不時有三三兩兩的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和那死人一樣的瘦骨嶙峋,仿佛隨時都能倒在他們麵前一般。
張小順在一邊勸著說:“殿下,別看了,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們也沒有辦法,隻會徒添傷感。”
李洛卻不理會,執拗地將頭伸出窗外,仔細打量著這些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男女老少,心內五味雜陳。這時,車外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突然就倒在了李洛的眼前,旁邊一起的一男一女忙圍上去喊叫起來。隻兩眼,車子就飛快地擦過去繼續朝前跑去,李洛忙喊:“停車。”
車子停了下來,李洛顧不得柳平兒的勸阻,執意下了車朝倒地的老人跑去,隻見那男子抱著老人痛哭,女子也跪在一邊,抓著老人的手大喊:“奶奶,奶奶。”
李洛忙跑上前去看了一眼,就對兩人說:“是餓的了。”
“我奶奶都三天沒吃東西了,這一路上,別說是吃的,連樹皮都讓人刨幹淨了。”男子哭著說:“我奶奶是我們兄妹兩唯一的親人了啊。”
李洛忙對著張小順喊道:“小順子,去把車上的糕點和水拿來。”小順子便回到車上去取吃食,李洛則用拇指狠狠地掐住老人的人中,不多時,老人微微動了一下,李洛開心地說:“還有救。”小順子也將點心和水拿了過來,李洛取過水,一點一點朝老人嘴裏喂去,果然喂了有半盅水的樣子,老人的眼睛慢慢睜開了。
老人的孫子立馬抹掉了眼淚,笑起來,叫道:“奶奶,奶奶,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老人仍舊沒有力氣,可還是輕輕抓了抓孫女的手,孫女也笑起來,說:“哥,奶奶沒事了。”說完轉過身朝李洛跪下,不停地磕著頭說:“多謝恩公,多些恩公。”
李洛笑笑,從小順子手裏接過糕點,通通遞給了女孩,說:“這些點心你們帶上吧,過一會就可以給奶奶喂上一些了。”
女孩接過點心,又繼續磕起頭來,李洛忙將女孩拉起來,正要再說兩句,卻聽見張小順喊:“主子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