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都去看過，都說皇叔年事已高，這一遭……怕是熬不過去了，現今唯一能做的，也隻有維持病情，多活一天是一天了。”說到這裏，聞景函的神情就愈加凝重了起來。
“那……”太後也是一時語塞，吱唔一下，卻就想起一個人來，“柳太醫可曾去試過？你不是說，她是那什麼堂的柳神醫之後嗎？總不會也沒辦法吧？”
聞景函看了太後一眼，然後苦笑道：“母後，君無戲言啊！當初兒臣為了央她醫你的病，早已答應過她準許不予任何人醫病了，現在還叫兒臣如何再開這個口？”
太後頻頻點著頭，心思一轉，又道：“你不好開口，哀家可以，我就不信，哀家鳳口一開，還怕她個小小太醫不從嗎？”
“若她真就不從呢？”想到她那股倔強的表情，聞景函就不禁覺得有趣，她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子，特別到令人生疑。
“那，也休怪哀家無情了。”太後遙望著對麵，感慨萬分。
“母後是要……”聞景函欲言又止，表情微有些僵硬。
“哀家自是也喜歡她那股子的倔勁兒，可函兒，皇威不可因她一人而掃盡，母後也不願看見那樣的結果呀！”太後秀眉抽緊，捏著帕子的左手隱隱泛青。
是的，她得意那個驕傲倔強的姑娘，像極了年輕時的她，可為了皇室的尊嚴，就算沒有定南王的病，早晚有一天，她也要削去柳鸞煙的鋒芒，這是掌管後宮的法則之一。
聞景函張了張嘴，沒有解釋什麼，就扭頭也看向了對麵，從米粒般大小的身影中，搜尋著柳鸞煙的身影。
娘兒倆這邊話音剛落，報膳官又高聲道：“上藥膳，請列位太醫近前！”
隨後隻見南側開始人聲攢動，一眾男女太醫都離席朝中間懸空的厚鐵板走去，此時獻技的舞姬就都無聲地飄然退去了。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柳鸞煙從容地在幹巾上擦了擦手，然後解下灰兔裘鬥篷放在軟席上，跟在一眾太醫後麵走出席位。
天池不斷地冒著熱氣，就算離中間懸空的厚鐵板尚有一段距離，卻也把它蒸得熱乎乎的，踩上去就會從腳底一下暖進心裏。
柳鸞煙那一身紫羅蘭色的衣裙，再襯上白若羊脂的肌膚，很容易就在眾人中脫穎而出。這一點她是清楚的，可她滿心裏隻希望自己獨創的藥膳能在此時發揮與自己這身裝扮同樣的效果——出挑！
很快，報膳官報上第一道菜名，是李太醫的，李太醫便向前幾步走出隊列，細細介紹自己這道藥膳的功效以及口味，然後皇上太後品嚐，給予點評。就這樣，一道接著一道，柳鸞煙垂頭站在人群中間，當宮婢端著藥膳路過隊列時，她甚至能聞到菜的香味。靜心感受著腳下傳來的溫熱，這感覺能讓她澎湃的心情稍稍安寧下來。
終於，在她激蕩的心情中，報膳官報上了她的藥膳名字——福壽羹，她回頭偷偷瞥著宮婢從階梯一級級上來，然後走到懸板中間跪見，才將藥膳端了過來。
那從官窯裏出來，燒著萬壽圖的彩瓷碗正裝著她的作品，宮婢一路走來，直飄出帶著香氣的熱霧，隻是恰巧路過柳鸞煙身邊的時候，就不知從哪吹來了一陣風，她竟是什麼味道都沒聞見！
待那陣風散了，那裹挾著香味的空氣就慢慢飄了回來，柳鸞煙吸了吸鼻子，麵色微變！
再抬頭，那湯碗已端至聞景函麵前，宮婢就為他和太後舀了一碗，兩人正聞著湯羹誘人的香氣，不等她介紹藥膳功效就急著往嘴裏送呢。
在這一刻，她才猛然發現，她被人算計了！
情急之下，她推開眾太醫跑出隊列，不管不顧地大叫一聲：“皇上太後且慢，這湯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