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狂風驟起,吹得墜著銀鈴的宮燈叮當作響,內裏的燭火忽明忽暗,天池之外的天地陡然變色,似乎馬上就要下起大雪,那本來明亮渾圓的月兒也恐懼地藏到了雲後,隱去光芒。
而天池內此刻卻是暖意融融,跪在地上的魯公公頭上正冒著細汗,也不知是嚇的還是熱的,隻不時地用袖子擦著。
聞景函站在龍頭矮幾前,捏著手中的一紙配方,仔細審查過後,便威嚴地問:“魯遲,這配方可是你一人保管著,未曾有人動過?”
“回陛下,林大人查閱過之後,奴才一直將鎖住配方的小匣好生保管,並不曾交予任何人,而且,那開鎖的鑰匙,也隻有奴才手裏這一把。”魯公公垂著頭跪在那裏,聲音抖得如風中枯葉。
將配方放在矮幾上,聞景函又問:“是哪個禦廚負責做福壽羹的?”
聽見皇上不再追究自己的責任,魯公公才敢抬頭,略思索了一下,就馬上答道:“是楊丙昆!他是專門負責今晚夜宴羹湯的!”
“他人呢?”這話聞景函是問德順的。
“回陛下,剛才奴才特意叫他一起過來了,現就在天池外候著呢。”德順輕聲細語地回答。
“宣他進來。”聞景函沉聲吩咐一句,就一撩龍袍下擺,走到龍頭矮幾後麵去了。
魯公公見聞景函沒叫他起來,就繼續跪在地上,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往柳鸞煙的腳邊挪了幾分,然後以隻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柳太醫,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柳鸞煙微垂下頭看著他,也低聲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哎喲,我還哪敢說假話呀,我現在連發生了什麼事兒都不知道呢,萬一撒了謊,本來沒有事兒,也要被皇上治我個欺君之罪了呀!”魯公公現在已經被嚇得三魂少了七魄,隻把她當成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味地討好,“柳太醫,您快替咱家跟皇上說說好話兒吧,咱家對皇上可是忠心無二,絕無半點兒虛假啊!”
“公公沒發現我現在也跟你一樣,是個待判之人嗎?”柳鸞煙對他的無能表現嗤之以鼻,並沒因他妥善保管了那副配方而心懷感激,因為她還不確定他是敵是友。
“啊?”魯公公聽聞此言傻了眼,悄悄審視了一下現在的局麵,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柳鸞煙才是全場的焦點,而他剛才向所謂的靠山依靠,不過是站錯了隊列罷了。
兩人耳語的功夫,楊丙昆就被帶了進來,待他跪下後,聞景函睥倪著他,從鼻孔哼出一句:“大膽刁奴,是誰指使你在福壽羹裏下的毒?說!”
楊丙昆聞言就伏在了地上,渾身都抖到了一起:“皇上明鑒,皇上明鑒啊!小人真是冤枉啊,那福壽羹小人就是照著柳太醫配方上的食材做的,至於下毒一說,小人實在不知啊!”
“不知?證據確鑿,你還想怎麼抵賴!多出的那一味南魔花,難道還會自己飛到鍋裏麵去不成!”聞景函說著就用力一拍矮幾,震得桌上的杯盤跳動,發出叮當脆響。
“南魔花?小人根本不知那是何物啊!”楊丙昆略微抬起頭,神情無比驚訝。
聞景函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眼睛,從他的表情裏,也不難看出有幾分真切,神色便就稍稍緩和了幾分,但還是威嚴地問道:“那你告訴朕,除了你,還有誰能接觸到那道藥膳?”
楊丙昆一見事情還有轉機,馬上凝神苦思,半晌,才急切地道:“天池快開席之前,展太醫和袁太醫曾來過一次禦膳房,而且就是去的湯羹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