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丹經難懂,不知所雲,但牛風二十年間孜孜不倦求索終究不是一無所獲。漸漸他摸索出了一套方法,那些氣流不是不聽使喚嗎,那就不去管它,不知道玄竅那就不守,閉上眼守那無盡虛空。大道至簡,大道至易。
投機倒把了一回小賺了一筆的牛風,如今正例行公事一樣修煉著。意守眼前無盡虛空,以含眼光,凝耳韻,調鼻息,緘舌氣,無妄無助。體內因勞累而鼎沸的內氣,漸漸安靜下來,按照它們自己的軌跡緩緩流動。或流到一處被無形隔膜擋住,或流到某一點消失無蹤,或從某一點流出飄飄渺渺。牛風對這一切早就習以為常,他知道一會就會不知覺間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牛風還是沒有一點睡意,腦子反而越來越清醒,如夏日清泉般清澈甘冽,身體各處凝滯晦澀的氣流的狀態,逐漸的一一呈現腦海。
腦海突然輕輕一跳,像小鳥啄破蛋殼,春天小草頂破地麵露出尖尖腦袋,無盡生機撲麵而來。腦部的氣流終於通透無比的融入那個奇點,沒有一點凝滯強硬,溫柔乖順像春天小溪,叮叮咚咚潺潺而流。腦海周邊虛空不斷滋生如煙如霧氣體,綿綿泊泊,源源不斷融入各條氣流,氣流逐漸壯大,浩浩蕩蕩彙入奇點。奇點得到氣流滋養,不斷向虛空散發一種精純的清涼如水的能量,水波一樣一圈一圈蕩漾發散開來,使頭腦更加清醒,隱隱有一種琉璃般通徹晶瑩的味道。
胸部一點此刻風起雲湧,風雷激蕩,各條氣流若長江大河呼嘯奔騰著注入虛空。氣流相互碰撞、摩擦、衝擊擠壓,隨著瘋狂的注入形成一個漩渦。漩渦剛剛成型,就自發旋轉,尖嘯著近乎掠奪的撕扯吸納氣流,漩渦越來越快。猛然間,平時無法清晰感應的點齊齊一抖,宛若晴空星辰一樣出現在感知中,每一個都散發出氣機,如海納百川般撞入漩渦。
腹部一點陽和之氣升騰,雲蒸霞蔚,無視筋骨肌肉、經脈穴竅,均勻溫柔的堅定的一點一點散布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身體各處的暗傷先是疼,麻麻癢癢的,隨著陽和之氣逐漸滲透,傷處暖洋洋一片。經脈、肌肉、血液裏的絲絲縷縷陰冷晦澀氣息,不斷地被剝離擠壓出體外,體內暖烘烘清爽通透。室內由於牛風體內排出的陰冷氣息,透出一種鑽入骨髓的冷。但是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處身天地洪爐的感覺取代。牛風的身體通紅一片,像被煆燒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丹爐,發出無窮無盡的熱。
牛風原本平躺床上,他渾然不知自己已呈大子型懸浮空中。他感覺腦部清涼的能量滋生,如炎炎夏日吃了個冰激淩,那叫一個心曠神怡神清氣爽;胸部氣流激蕩之下,頓生豪情萬丈,想飛騰而起縱聲長嘯;腹部爐火熊熊,就似老君爐中孫猴子,欲死欲仙。體內諸般感覺,當真是五味陳雜,百感交集,冰火兩重天。
他腦海中清涼的能量逐漸增強,溫柔的進入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經脈,每一個穴竅。當能量侵入最後一個細胞時,腦海虛空驟然大放光明,無量光明照徹虛空,纖毫畢現。體內穴竅猶如星辰懸掛高空,奇經八脈如天河經空,乳白色氣流在其中奔湧激蕩,若大江潮湧一浪高過一浪,腹部紅光滿天。腦海那一點吞噬虛空混沌霧氣噴湧無盡紫色毫光,照徹虛空。胸口氣海隨著乳白色氣流的瘋狂注入已變得黏稠如漿,還在不斷壓縮,終於到達了某一臨界點,向中心坍塌形成一顆溫潤如白玉般的珠子寂靜不動,隻一瞬間就轟然爆發。如大火燒山,莫可遏製;如天河倒懸,迸瀉萬裏。撞入腹部,白芒與紅光糾纏,相互侵染成水銀一樣的液體,沉重,靈動。呼嘯著過海底,折而上衝,沿督脈一路勢如破竹上衝。
過夾脊二關,破十二重樓,穿玉枕,遁入昆侖巔峰,穴竅似鞭炮啪啪作響,水銀色液體長驅直入,擋者披靡。
一路過關斬將,氣勢如虹,奔騰洶湧的銀液經過泥丸時,泥丸大風忽起,一瀉萬裏之勢為之一變,變得飄飄蕩蕩的向腦海那一奇點飄去。
“轟”,牛風體內虛空隆隆一聲震動,若天鼓擂動,山崩海嘯,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聞,不可觸。如世界毀滅,天崩地裂,宇宙破滅,天地重回宇宙洪荒。經脈、穴竅、白光、紅芒、紫氣通通歸於一點,像極宇宙破滅時萬物彙聚而成的那一奇點。
奇點孤懸虛空,仿佛過了千萬年,又仿佛一瞬間,轟然爆發,散發出無盡的光和熱。
牛風腦中翁的一聲,失去了知覺。他身體的每一寸皮膚肌肉水波一樣延綿起伏,各處大筋骨骼一起隨之輕微均勻的起伏,漸漸地抖動越來越細密,猶如成千上萬的蜜蜂飛舞,嗡嗡響成一片。身體八萬四千個毛孔透出金色霧氣,雲蒸霧繞,衣服在無聲無息間盡皆化成虛無。金色光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最後牛風的身體都不能看見,光霧形成了一個金色蠶繭。
二十年苦功,一朝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