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忽然感覺有些頭痛,這小子還整天說他爹不作死就不會死,也不看看他自己這一身的把柄,但考慮到自己很有可能被他說是上梁不正,便閉眼裝作沒看到,“皇帝今天誇了你半個時辰,整個朝會有一般的時間都在說你怎麼怎麼忠孝,怎麼怎麼勤勉,怎麼怎麼年少有為,連你老子我的大牙都酸倒了。謝恩章倒是不必寫了,我替你寫。”

沈滄霖有些驚訝,“那多不好意思,還是我自己寫吧。”

“再算了吧!”沈玄沒好氣的說道,“這裏麵有講究的,我來寫吧,寫完你拿去背一背,以後就照著來,別再出幺蛾子了,你那點拍馬屁的詞兒還是省著點用,這還不是後世呐,你那一套用多了被史官寫下來就成了佞幸了。”

“沈大人如今卻在意起這種身後事了?”

“主要是擔心你這孽障把自己蠢死了丟你老子的臉。”沈玄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說起來,小沈大人最近好像很囂張啊?”

“冤枉!”沈滄霖瞪大了眼睛,“下官一向守禮。”

“嗬。”沈玄將手裏的東西丟到沈滄霖身上。

沈滄霖低頭一看,這不是早上他給七皇子設計的經濟適用型府邸麼,“哎呦喂,這蔣侍郎年紀不小了,腿腳卻利索的很。”

沈玄笑道,“他跟我說,小郎君年少氣盛,他能理解,但如此差別對待,恐有不妥。”

“呿,他哪邊兒的啊?”沈滄霖把圖紙重新卷好,“他們蔣家的都是這樣,膽小的要命,一會兒怕得罪這個一會又怕得罪那個,到頭來也不怕兩邊不落好。”

“人之常情罷了。”沈玄道,“你就打算直接在陛下麵前打他小兒子的臉?”

“小心眼兒的人才覺得這樣是被打臉呢。”沈滄霖道,“我這圖紙無一不是按製式來的,沒有一點出格的地方,也肯定沒有一絲逾製的地方,不能更貼心了。”

是啊,你恨不得把恭王府弄得四四方方跟打麻將似的。沈玄歎了口氣,“也罷,蔣侍郎既然不肯做炮灰,那還是我來給你擦屁股罷。”

沈滄霖翻起一對死魚眼兒,“您可真是勞碌命呐,反正要我督建,甭管改不改圖紙,最後成型的恭王府絕對跟這張紙上的分毫不差。”

“……”沈玄無語的拿過圖紙,雖然覺得自家熊孩子這幅樣子有些欠打,不過他沈玄也不可能怕了一個剛剛封王毫無實權的皇子。

沈玄認命的準備進宮在皇帝麵前給沈滄霖的小動作過個明路,兒子終究是自家的親,父子疏離這麼多年,沈玄心裏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寵孩子好,他一方麵恨不能沈滄霖養的更任性驕縱一點,又憂心他將來在自己護不到的地方吃虧。其實從沈玄外表來看,挺難想象他是個兒控的,但是兩世為人,加起來都要快一百歲了,唯有這一個兒子,雖然這兒子是個刷過綠漆的黃瓜是點兒瑕疵,但他依舊是個孝順可愛的好兒子吖!沈玄在這半年的父子相處中,總是一邊在心裏默默的萌著,一邊努力端著架子,其實也挺累的。

沈玄如今雖是宰相,但本朝早就開始限製相權,若他還在掌兵,當初沈滄霖開玩笑提到說要謀朝篡位的話說不準他還真會動心,倒不是他自己想當皇帝,實在是作為一個兒奴,看到自家的寶貝兒子給人下跪委曲求全的時候不能更心塞。沈玄自己穿來這個時代,宦海沉浮時至今日也隻心甘情願的跪過正隆帝一個人,至於那七位皇子,他心底裏是一個都看不上,又哪裏忍的了這些人欺負他家孩子呢?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沈玄如今是有切身體會了,若是半年前他被砍了也就罷了,就算正隆帝保不住他兒子,他嶽父一家也有能力把熊孩子弄到別國去。後來沈玄見沈滄霖為了救自己那一副不要命的小模樣,便覺得,被人背叛死了一票追隨者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了。熊孩子這麼蠢,他還不能死。所以沈玄又雄赳赳氣昂昂的回了朝堂,當帶著腳鐐被帶進宮的時候,他一一看過自己的仇人們,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蠢貨們,我沈玄回來了,你們準備死吧。’

沈玄思緒漂浮,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宣室殿裏了。

正隆帝得知沈玄進宮的時候,正被陳妃拉著撒嬌,一聽沈相求見,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九華殿。陳妃氣的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正隆帝對沈玄從來都是如此不同,無論沈玄何時進宮來,他從來不會讓他久等。

正隆帝回到宣室殿,沈玄依舊不卑不亢,卻始終少了當年的那份親近。正隆帝在心裏輕歎一聲,接過沈玄呈上的圖紙,打開一看就知道了原委,忍不住笑道,“我道沈相去而複返,原來是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