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是有的。”蘇曇道，“晟兒他一直說一些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
“他說了好多次‘結果’‘最後’，什麼的……那些都是他往常很少說的字眼。還有……”蘇曇低垂著眼，忽然瞥了一眼不遠的馬車方向，道，“昨天夜裏，他莫名跟我說，不用太擔心什麼，陛下會善待府中的人。”
聽見這一句，坐在馬車中的皇帝氣得指骨都幾乎握碎了。蘇府這位大小姐說話不是沒有目的的，不管蘇晟到底是不是真的投河了，她光憑這一句，就將整個蘇府保護了起來。
李千靈眯著眼看了看蘇曇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周頎，一臉的懷疑。她可不信自己的表哥會輕生，八成是不知天高地厚，試圖在皇帝眼皮底下玩金蟬脫殼，若是如此，曇姐必然也是知情的。她知道在這跟蘇曇周旋也是浪費時間，一言不發地便要進蘇府大門。
蘇曇在背後喚住她：“貴妃娘娘。”
李千靈停下腳步，回過身嬌聲道：“曇姐喊得好生分，我可是在蘇府長大的。”
“千靈。”蘇曇無奈改了口，囑咐道，“老壽公和奶奶還不知道這事，晟弟還未必出事，別在老人家跟前多說什麼。”
李千靈道：“嗯，我隻是去看看爹娘。”說完，她見蘇曇不再阻攔，便顧自進了蘇府。
因為畢誌遠的事，她在蘇府是沒有什麼人緣的，府裏來來往往的人見了她就像見不到，偶有幾聲貴妃娘娘的叫叫以外，也沒有什麼人來同她搭話，她帶著兩個宮女先去了老夫人房外，卻不見老夫人在屋，她還在踟躇該去哪兒打探，遠處的走廊經過了一個人，叫她眼前一亮。
“阿凱哥！”千靈忙喊著阿凱的名字小跑了過去。
阿凱才吃了晚飯從後院過來，沒想到會在這見到李千靈，一時不知是近是退，撓著脖子愣愣站著。
“阿凱哥……好久不見了。”李千靈迎了上去，十分親切的模樣。
“誒，是啊。千靈小姐……貴妃娘娘。”
千靈露出鬱悶的表情：“怎麼連你也這樣叫我，這次回府來，大夥都不拿我當自己人了。”
“那您是貴妃娘娘嘛……”阿凱轉移視線，準備脫身，“千靈小姐，那個……我，我還得去做個……做個……呃，事。”
“阿凱哥，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對吧？”千靈抓著準備逃走的阿凱的袖子，誠懇的看著他有些視線遊離的雙眼，“以前在蘇府，隻有阿凱哥你跟千靈走得近些了。”
“千靈小姐……”
“阿凱哥，表哥他怎麼會投河呢？他不是這樣的人呐？”
“……”阿凱沉默了下來，許久才道，“爺他的確不是會輕生的人。當初府裏那樣難，他都沒有想不開過。”
“……”聽見這話，千靈心中一陣竊喜，慶幸當初在蘇府與表哥身邊最親近的下人搞好了關係，果然到了關鍵時候，這個阿凱還是能發揮一些作用的。
但她沒料到阿凱話鋒一轉，難過道：“可是，季將軍的死，對他而言或許還是太重了一些。”
千靈有些呆住了，訥訥問：“……他真的投河了？”
“千靈小姐，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阿凱忽然發作，甩開了她的手，疾言厲色道，“現在府裏上下都在擔心老爺的安危，您卻在懷疑蘇府中人聯合起來犯欺君大罪嗎？”
千靈哪裏想到連綿羊也會咬人，幾乎被阿凱一番話說懵了，趕緊解釋：“阿凱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千靈小姐，我知道您與蘇府有諸多矛盾，可您畢竟是在蘇府長大的，如今您萬人之上，更沒有必要強加罪名，趕盡殺絕。”
一旁宮女見這人越說越逾越，終於出聲喝道：“大膽，怎敢如此對宜妃娘娘說話！”
千靈製止宮女，還要解釋，才抬手便看見阿凱後退了一步，迅速的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阿凱被喝了一聲，氣焰已滅了十之八九，有些低落的垂著頭，背卻依然挺得筆直，固執道：“求您放蘇府一馬吧。”說罷，便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