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君笑笑,低頭不停的撫著他的手背,點了點頭便應允了。
蘇晟正安下心來,忽然耳邊一聲悶響,他渾身一顫,像落入了一個漆黑的洞窟一般,忽然身邊熟悉的景物都不見了,他置身一個伸手不見十指的狹小空間內,茫然的醒了過來。
是夢。
那一份叫人懷念的安心,果然隻存在於過去。
可是,原來自己心裏還是在企盼著這樣的杏花君啊。就像初識時那般,有趣而善良,或許脾氣有些怪,但心地很好,讓人可以那樣,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馬車大約是馳上了一段坑坑窪窪的地,外頭的軲轆聲有些不規則,所以才將蘇晟驚醒了。而趴在一旁打盹的阿凱也醒了,見蘇晟掖著的被子溜了一角下來,忙伸手去撈:“爺,您怎麼樣?”
“我,在哪?”
“……陛下命人送您回齊倉呢。馬上就快到了。”
“回齊倉?”蘇晟有些艱難的皺起眉頭來,這一緊張發聲,喉嚨便卡住了,惹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阿凱是隨他一塊入京的,早上入宮時自家老爺還是好好的,到了晚上出宮時就成了這樣。他雖然不懂朝廷裏的事,卻也憑著看見的這些猜了個大半,心痛勸道:“爺,您就別漟這渾水了,要我說,季五爺幹了那等事,才真是死有餘辜。”
蘇晟伏在軟塌邊,咳了好一陣才止住,才能開口,便道:“不許胡說八道……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種事兒怎麼能保證呢?阿凱想不通,卻也不忍問,隻能不住的撫著自家老爺的背,給他順氣。蘇晟感染了風寒,全身發燙,被褥裏都捂著一股熱氣,然而咳嗽過後,他才緩了口氣,便不安分的撥開被褥要起身,口中念念有詞道:“停車,回去,回京。”
他這虛軟無力的病容模樣,也不知哪來一股蠻力,阿凱竟攔他不住,硬是讓他闖到了馬車簾外。
外頭天色已蒙蒙亮,好似四五更的天,聽見馬車中的爭執,左右騎兵早已警惕的回過頭來,趕車的人也停了馬車,生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蘇晟見左右十來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哪裏還有他說了算的份,心已漸漸的下沉。
為何杏花君甚至不敢見他一麵?理由顯而易見。因為他心裏已有了決定,而這個決定,叫他心虛。對季府之事的舉措,隻怕是七分於公,三分於私。
這種情況下,一味的懇求,哀求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也就是說,要救季府,必須出奇製勝,拚死一搏。
可無論是苦苦哀求,還是拚死一搏,如果見不到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就都無從談起。
蘇晟的腦子雖帶著熱度,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明朗起來,體力不支讓他踉蹌了一下,才扶著車框站了穩,看了一圈四周,見馬車已到了齊倉縣郊,便對馬車外那些如臨大敵的侍衛道:“送我去蘇府染坊。”
阿凱過來扶他,低聲問:“爺,去染坊幹嘛?”
“想同曇姐說些事。”
阿凱這才安心,點了點頭扶他回到馬車內,又獨自出來,叉腰道:“都沒聽到嗎?去染坊。”
侍衛們隻是受命護送蘇晟回鄉,隻要他別半路跑其他地兒去就成,既然都到了齊倉,那去蘇府還是去蘇府染坊似乎都沒有關係,於是馬車再度啟程便改了道,朝著蘇府染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