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隻草綠色的小鳥落在我的麵前,尾巴一翹一翹的,表現出驚恐萬狀的樣子。海大叔說這是陸地上的鳥兒,迷了路飛到海上來的,讓它搭個腳吧,別打擾它。然後他又望著群起群落的海鷗說道:“別看這海上的鳥是鴨子爪,可是又善飛又善鳧!”
我又看看那兩隻小浪裏漂搖的小船,卻很難看到,隻有我們兩邊的船都到浪尖上的時候才偶然一現。
海大叔說:“這浪還不算大,再大就是‘大風天,桅甩鞭,浪頭戴孝帽,大海一片白,’那才叫‘發海!’”
他見我聽到這話心裏有些懼怕,便解釋說:“莊稼人盼的是風調雨順,漁民盼潮水大。潮一大,海也就‘發’了,到時候你就等著吃魚吧!”
風還在加大,停車的機帆船在浪裏橫著搖晃,象驢打滾一樣,把我的胃都快翻過來了。到了這會兒,我什麼也不敢看了,話也不想說了,緊緊扒著船梆在甲板上坐著,任聽海潮的呼嘯和那陣陣濤聲中夾雜著被海風撕碎的吵嚷聲:
“……快鬆開手,要不人就跟網一起墜下海啦!”
“少說那沒用的話,搖你的櫓吧!”
“你不要命啦?我是船長,你得聽我的,等風浪小一點兒的時候再往上拉網!”
“拉個屌,再不趕緊往槽子上拉,那網裏的魚還不都跑啦?”
我睜開了眼,見船長在用力搖櫓,身子都擰成了麻花。同他吵架的漁民則死死抓住一浮一沉的網袖不放,頭都快紮到海裏去了。我忽然想到“下海捕魚一腳踩陰一腳踩陽”那句話,同時我還想到“打山駕海”的說法。還有一種說法是“停船說話,行船吵架。”直到他們把槽子一槽子的魚蝦裝上大船的時候,仍在吵個不休:
“咱回去得好好說道說道,我是牌位,你是船老大,連我都指揮不動你了。”
“聽你的,這一網網魚能上來嗎?”
“你要是掉下海去了呢?”
“掉海裏喂王八我認了。”
“你認了,我還不認呢!我是船長。”
我站在滿載而歸的漁船上,觀看活蹦亂跳的魚蝦,有的撥動金翅,有的閃動鱗甲,銀鱗閃閃每個鱗片都是一個眩目的光源。更有趣的是那些大夾子螃蟹,到了這會兒依然夾在一起互不相讓。於是那個跟船長吵架的漁民說話了:“蟹大哥,別夾住不放了,人家還等出口去換外彙哪!”
大家都笑了,船長也笑了。
我也被他們的笑聲感染了,便借題發揮說:“過去我隻想到大海怎樣美,卻從未想到出海是這樣的危險。”
海大叔聽了卻說:“誰說大海不美啦?不美,這魚蝦從哪兒來的?!”
聽了這話頓時感到豁然開朗,我真正領略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