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在香港乘公共汽車。香港寸土寸金,高樓聳立且相距很近,街道狹窄卻網絡密織,仿佛流動在建築物之間的血脈。它的雙層巴士在狹窄的街道上開得飛快,兩旁建築物上的燈光仿佛發著光的五線譜,擦著人的發絲迅速向後退去,可見街道之窄之密。然而為何交通如此順暢?因為香港人和車都非常守規矩,對於紅綠燈的概念早已根深蒂固,絕不搶行。人們在繁華的表層之下有著嚴格的內在邏輯和行為規範,所以繁華的香港,秩序井然,排布有序。
大凡遊覽香港,必然去海洋公園、香港藝術館,看中銀大廈和酒吧街。我特意關注在華麗而宏大的建築物下的香港的細部。香港街頭有許多小餐廳,但是任何一間小餐廳都非常幹淨整潔,絕不因店小而粗糙馬虎。比如“港味蓋澆飯”,無論排骨飯、臘肉飯、燒鵝飯,都小吃大做,像模像樣。服務也規範至極,令人舒爽。
1999年的聖誕,我是在香港過的。聖誕夜時,街邊高入雲霄的大廈,由頂至底,閃爍著巨大的霓虹。那些霓虹設計美妙,花樣繁多,變換多樣,顯現出與內陸城市的不同。而在霓虹映照下的行人,從這一條街串到那一條街,世俗而快樂地搶購著打折的商品。所有的小店鋪燈火通明,人流不息。如果俯瞰香港,會發現其時其景,雖人眾卻有序,雖熱鬧但不雜亂,人們在安詳與嫻靜中,忙碌地過生活。當聖誕鍾聲響起的時候,在大商場廣場上聚集著成千上萬的遊人,共同一秒一秒地倒計時,共同進入新世紀的香港。人們為一座城市留下了記憶,一座城市給予了人們美妙、浪漫、繁華和安穩。
香港是商業化的都市?我看不盡然。如果說建築是一個城市的名片,那麼許多內陸的城市顯得性格不鮮明,名片不清晰,因為它們的許多建築毫無特色,顯得是一座拷貝的城市。而香港不同—當然,人們以全球化視野關注世界經典建築:北京的天壇,埋藏了玄妙數理與宗教表義;巴黎的盧浮宮,透明的玻璃金字塔創造了流動的空間;再看香港的貝聿銘設計的中國銀行大樓,體現出明快簡潔的現代生活。香港太平山上的雲霄閣,那麼完美和典雅,代表了建築史上的奇跡。這些標誌性建築是都市生活中的幾朵奇葩,是可以拿到當代世界建築史上去當經典例子的。而香港藝術館的外觀則非常的現代:巨大的廣場,有節奏感的回廊,異型的外形,無不洋溢著藝術氣息和創造力。
我記得一個導遊說,香港有錢人是住在山上的。也記得竇文濤在《鏘鏘三人行》中的一段笑談:他說,有朝一日發達了,一定住在對麵的山上。陳魯豫接口道,住在山上,也一定是住用人的房間……可見太平山對於香港的意味,那是財富與地位的象征。我們去太平山時正好是夜間,那些濃密的樹蔭、曲折的轉彎,掩映著深宅大院。而那些房屋,是那麼的中國和民族化,許多的地方都保留著中國古典的飛簷和窗欞。香港的街道也是如此,現代的建築非常的現代,而傳統的建築非常的傳統。傳統與現代毫不相悖,恰恰銜接自然,融為一體。這也是香港的奇異之一,特色、個性、兼顧傳統與現代。因為香港不是暴發戶,它的富可敵國的經濟底蘊以及多年來的財富積累,讓香港成熟。所以,香港的名片也就顯得豐富多彩和意蘊獨具。
香港的時裝業可謂博大精深,炫目的時裝令人目不暇接,設計則出奇不意。而且因為氣候的原因,在內地人看來,香港人是非常的亂穿,比如,靴子配短袖,露背裝披著毛披肩,背心外麵毛外套等,五花八門,應有盡有,花樣繁多,枝繁葉茂,正如張愛玲所說的“香港女人像粉蒸排骨”。但是我在街頭發現,當代香港女孩子特別喜歡穿黑顏色。街上有各式各樣的黑,有人叫做“香港黑”。有緊身的黑衣配合細腿褲,有黑襯衫、黑短裙,有黑色別致有型的套裝,都呈現出非常職業的狀態。並且香港女孩走路非常快,仿佛都市傳送帶上的一個符號一樣,又清瘦,又幹練,又冷峻,別有風味。
香港又是親切的。我們去香港浸會大學遊覽,一位小姐接待我們時,非常友善親切,做事細致入微。一笑,是南方人那種笑,真誠而有節製,透著優雅、人情味和高效率,令人覺得品位不俗。
香港的親切還表現在周到的服務設施上。比如在維多利亞港灣,街道邊上的高大植物綠色盎然,街道幹淨整潔。在你想丟垃圾的時候,準能發現垃圾筒。在你想上衛生間的時候,準能發現它就站在離你不遠處。在你走累了的時候,準能發現一個裝飾別致而有情趣的坐椅。這些城市的細節,處處讓人感到了一個親切而周到的香港。如果你再細細觀察地麵和角落,很少會看見垃圾。而有時候,請一個香港當地人替你拍照,無論那些女孩子多麼時髦,她們都會非常禮貌地微笑著,絕不拒人千裏之外地為一個路過的陌生人照相—看得出來香港人很愛香港,也很為香港自豪,特別是在慶祝香港回歸10周年的這些日子裏,他們在遊船上、在夜光下、在街道上、在公園裏,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端穩了陌生的相機,微笑著為觀光客人們留下一個美好而親切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