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雪檀一下子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龍麒賢:“可是父王,他們罵孩兒可以,父王為國戍邊,勞苦功高,他們怎能辱及父王清譽!”
“住口!”龍麒賢一下打斷他,冷冷地說:“本王的清譽不是別人能破壞的!你要永遠記住。”
龍雪檀一下子攥緊拳頭,憤憤不平地垂下頭去,沉默了。
“不管你為什麼理由打傷了同窗,你都不對。所以,這次必須要領家法。”龍麒賢淡淡地說。“二十藤鞭,自己去找龍十三領罰!”
龍雪檀沉默地磕了頭,一步一步倒退出書房。
看著孩子有些蹣跚的身形,龍麒賢的目中現出一絲複雜已極的神色。似是悲哀,又似是憤鬱,似是痛楚,又似心酸。
這一切,龍雪檀是看不到的。
即使他看見了,也永遠不會理解那目光中的矛盾與複雜。
“主子,這次小王爺確實很冤枉啊……”頭發花白的龍十三仰臉巴巴地看著龍麒賢,“王家這幾年在朝廷上就越來越囂張,現在還教唆孩子這麼辱罵王爺,老奴說句難聽的,那些話小娃兒們哪裏說得出口,分明就是大人教的!故意欺負咱們家兩位小王爺……”
“我會不明白這個理兒嗎!”龍麒賢冷冷地說。“輪得到你教訓我?”
龍十三立刻閉了嘴低下頭。
龍麒賢冷冷地看著書桌上白瓷的筆洗,目中漸漸現出一絲殺氣。“王老頭老糊塗了,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是時候提醒提醒他,讓他明白明白自己到底是在跟誰做對!別老了老了還不得善終。”
“是。”龍十三恭敬地應道。
“那個挨打的王翀越是誰的兒子?”龍麒賢又問。
“是王樂柏的五子。”龍十三麵上現出一絲笑意,垂下眼簾回答。
“是正妻所出?”
“不是,是王樂柏的第三房小妾生的。那小妾很受寵愛,據說以前是花月春風樓的頭牌,王衡也曾經捧過那娘們的場,後來居然是王衡的孫子娶了那娘們,京中人也曾好生取笑此事。”龍十三嘿嘿笑著說。
“哼,王家父不父子不子,連祖孫都有聚囿之亂,還敢說別人長短。”龍麒賢怒極反笑,“王樂柏現在在戶部做了侍郎,仗著自己妹妹是皇後,著實做下不少虧心事。”
“也是仗著他戶部侍郎的身份,他家小妾的兒子都能與皇族子弟一同上學。”龍十三冷笑說。“據說羅閣老早就有心整治王家了,大理寺和刑部那幫直臣眼睛一直盯著他們家呢!隻是礙於皇後才一直沒動手。”
“這次,先給王衡個教訓。”龍麒賢淡淡說。“王樂柏要是有一毫不臣之心,就不必客氣了!”
“是!”龍十三立刻說。“隻是皇上那邊……”
“你不用管。”龍麒賢淡淡掃了龍十三一眼,“皇上知道孰輕孰重。”
龍十三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王爺,現在九王爺畢竟做了天子,這人一當上皇帝,就和以前不一樣了。王爺您再做什麼事,都盡量不要擺在明處,免得陛下臉上不好看,傷了兄弟間的和氣。”
“我知道。”龍麒賢垂下眼簾。“你下去吧。”
龍十三走後,龍麒賢站起來,緩步踱到窗前,推開雕花窗,明亮的雪地一下映入眼簾。龍麒賢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盯著含苞的梅花陷入沉思。
龍雪檀趴在柔軟的毛褥子上,溫暖的室內燃著紅紅的炭火。
三個高大健壯的北朔侍女一邊給龍雪檀傷痕累累的小屁股上塗藥,一邊用北朔語互相交談,語氣皆是怒衝衝的。
“他一回來小王爺準挨一頓毒打!年年都是!”
“那個魔鬼!”
“要不是公主沒了……老國主又有交待,我早就帶小王爺回北朔了,小王爺也不會遭這麼多罪!”
“說那些也沒用……”
“氣死人了,他怎麼忍心對小王爺下這麼重的手……那個殺人狂,那個怪物……”
“早晚有一天他死無全屍!”
“可憐我們小王爺……沒爹沒娘……”
北朔的侍女們氣憤地大聲說著話,龍雪檀卻趴在床上,眼淚怔怔地流下來。
屁股已經痛得麻木,而心卻痛得清醒。
“以後就是別人罵我雜種,我也隻能忍下羞辱。”龍雪檀緊緊閉上眼睛,從龍麒賢說出那句話起,他便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一片漆黑。
看不到一點亮了。
哪個父親會讓兒子忍下這樣的辱罵?
莫非那些人說的是真的?他,根本就不是父親的孩子,是個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