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喻改頭換麵,早晨起來認真的洗了澡,換上幹淨的衣服。他想用外在的裝扮來讓沈堇感受他營造歡快的氣氛。他沒有在表現出氣餒和丟失,他在鏡子裏看到精神奕奕的自己。經過精心包裝的方喻被沈堇看他第一眼就看穿了,但她竟被他拙略的演技所感動。隻是她不願意戳穿,她不忍心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隨也開始假裝真的認為他情緒大轉折,但她的開心是怎麼也裝不出來,是打心底的高興,為他如此的想方設法。
他們在北京的最後一天,方喻說要帶沈堇去香山,想讓她俯瞰一下北京。沈堇卻說哪裏都不想去,就想不帶書去圖書館待半天。她說這樣可以甩掉緊張的情緒,放鬆自己到什麼都不想。和方喻到自習室像往常那樣坐在一起,看別人的忙碌,玩弄午後的時光。讓時間從身邊流過,不感到可惜,用這樣奢侈的方式花掉。其實她想在這裏審視他和方喻的認識過程,在今天之前她都沒有認真的想過,原因是本身沒有純粹單獨的時間。今天她想或許可以從開始的地方結尾。就像畫一個圓一樣。
她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回想起自己在這裏將近一年的時間,深重而簡單的重複能耗掉一個人多少的耐心、信心還有毅力?無法折算的消耗,不能等價交換的結果。
她還想起和方喻的相識,其實她早就發現有個人盯著他看,看了好久,這裏的好久不是按小時計算,而是持久的日子。遠遠的看沒有惡意也沒有僭越。她看到他每天在自己的座位旁邊放一本書,如果有人問,他會收起書,沒人過問,就孤零零的放一天臨走時帶走。自己那天不知道怎麼鬼使神差的走進他,走到跟前敲了敲桌子,他抬起頭來多少顯得有些慌亂和羞澀。看來他毫無準備或許就打算這樣一直遠觀著她,一種在內心的掙紮亦或是守望?
那天他們誰都沒有提明天的行程,都想刻意回避這個話題。可是所有的情景都離不開今天的主題還有明天的發生。他想把她所有的笑容存進記憶的硬盤,能讓他隨時都可以打開播放。她卻想在這開始的地方親手把這段記憶放進回收站,然後在適當的時候進行清空。他們懷著不同的想法,在一起不言不語,甚至都沒有深想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們也忘了如果是短暫的相識離別原本可以沒有如此複雜的情節,也不需要。隻需要揮手說個再見就可以了。是誰獨斷專行的把故事改編和續寫的也不清楚,是他還是她?或許不是一個人所為。方喻沒有想清自己的身份,離別需要身份識別,什麼樣的身份對應什麼樣的離別。既對自己模糊也確定不了沈堇的身份。原來他們模糊了身份認同的概念,隻是像是2點以後的一小時必定是3點一樣,自然的不得有異議似的。誰都沒有站出來質疑,也都沒有誰出來肯定。否定還是肯定都沒有,他們有的就是那樣的一個下午,短暫而複雜的午後時光。
沈堇是第二天上午9時的車,方喻早早起來就趕過去。沈堇已經收拾妥當。她的物品不算多,手提箱加一個背包,她隻帶了可以帶著的,其他的已經通過物流運送。方喻拉著箱子,箱子滑動的輪子和地麵摩擦不斷發出幹澀的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音。
他們坐地鐵直達北京南站,沈堇用自助設備取了票,就聽到廣播“歡迎您乘坐動車組列車,去往南京的列車在二樓23檢票口開始準備為您檢票”,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說再見,廣播替他們開了口。方喻走到跟前說,再給你讀誦一邊迪金森那句詩,“那一天,我初次猜出,馬頭,朝向永恒”。祝你此行旗開得勝,我在此靜候佳音。沈堇默默的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她不想讓方喻看到已經把持不住的淚。飛快的近乎奔跑的拉著箱子進了柵欄,方喻盯著沈堇的背影穿過長長的天橋直到沈堇的電梯緩緩下了地道。他還怔在那裏。心裏好多想說的話似乎都沒有說,送別的意義就是即使看著再多人的站台,在他的眼裏依然隻是空曠。
下了樓梯到站台廣場坐上回去的地鐵,車廂裏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行李,這是適才下車的旅客,走了多少就又來了多少,這城市永遠都是這樣擁擠,不增不減。方喻靠在列車的連接處,這裏嗖嗖的涼風一陣一陣的襲來。盡管外麵的天氣天寒地凍,他卻被這擁擠的人群壓的喘不過氣。這時手機震動是沈堇的信息,“方喻,感謝的話說不出口,隻想給你說,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怎樣堅持,是你讓我重拾信心”。或許我們還會再見,前提是你要保重自己。
或許我們還會再見。方喻對其他的都沒有看到,隻看到這一句。或許是可能但不一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