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塗燕睜開眼睛,身旁留下一人的空隙。屋子裏熱氣騰騰的。有既熟悉又陌生的溫暖向她襲來。熟悉是溫暖本身陌生是溫暖背後的目光。一種久違的陌生味道覆蓋了整個房間。見塗燕起來了,袁非說,“早餐做好了,姐下來吃唄”!塗燕嗯了一聲。身體還沒有動,人卻被瞬間拉進了一個不願承認的既定事實。懊悔就像一列火車冒著濃煙疾速駛來,躲閃都已來不及。迎麵撞在身上,意識和身體都被撞飛,四分五裂。
但眼前的現實猶如一根嶄新的鐵絲牢牢的捆住塗燕,睜開眼擺在她麵前的是金黃色的蛋皮煎餅和一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紅棗粥。她是幾時起來的,這些東西都是從哪裏買的?自己竟毫無知覺。
從早晨起來袁非就發現塗燕沒有隱藏的刻意,似乎是一種回避和保持難以接近的遙遠距離。一種好像不願表露出來的排斥,可這種排斥威力巨大,形成一種氣候變化影響屋內的空氣流動和溫度高低。自己躡手躡腳的起床,生怕一絲響動驚醒熟睡的塗燕,盡管她一夜幾乎徘徊在模糊和清醒的中間地帶,那是一塊灰色空間,你可以得到感受睡眠的本質,原來睡眠是一所封閉小屋,隻有一扇看到自己的窗戶,睡著的人看不到自己,還未進入睡眠的人能看到躺著的自己。她就這樣渡過漫長的一夜。
沒有洗漱,直接出門找到附近的早市,那裏已是一番熱鬧,買了幾樣菜和做粥用的添料。清晨格外暖和,有淡淡的霧氣。回到家塗燕還沒有醒來。
煮好的粥用小火慢慢讓其保住溫度,自己則呆坐著思緒在霧氣中混亂,在偶爾的清醒中等待塗燕的醒來。
塗燕還是被熱心的早餐賄賂,身體的確是意識的臥底,身體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叛意識。關於意識控製身體的說法原來是一個誤會。不管塗燕出於真心還是假意,她誇讚了早餐的豐盛和美味。
塗燕本習慣在家工作,可是今日卻毫無興致。她心神不寧的盯著電腦,翻譯每一個字詞都顯得力不從心,注意力隨時出現短路。像是在塞車的街道隨時需要停車,意識成了擁擠的街道。又像是自己處在一個不安的陌生環境似的,感覺周圍有目光注視,趕也趕不走躲也躲不掉。她極不耐煩卻又不想表現出來,表現出來會被誤解,或者想被別人誤解,但不想承擔誤解的後果。
不知道是袁非發現了塗燕的不適還是確有其事。袁非說母親發信息叫她過去。塗燕送她出門,關切的問是否清楚路線,袁非說怎麼走她知道,叫塗燕趕快快進屋。
塗燕進屋關了門,屋內空氣不再凝滯,空間回歸了熟悉,她衝了咖啡坐在電腦前,思緒也變的流暢,不用說效率也逐漸提升。她感到奇怪,難道是袁非在的緣故。
想起袁非,她喜歡她,毋庸置疑。也談不上討厭,她不可思議廚藝以及一絲不苟的做事方式,她做每一件事都像是在完成某種使命似的,認真的全神貫注。她想象著這樣的一個早晨和以往不計其數相同早晨的區別,一天的不同可以輕鬆打敗那些隻需記住一天的相同。自己情感的深處何嚐不盼望這樣的變化?可變化就在眼前,自己卻處在猶豫的路口。不敢向前一步,卻渴望後退,她被自己編製的矛盾困擾。
袁非終於見到母親,是在母親租住的房間,屋內的陳設簡單不過,母親說是自己暫時就住在這裏。袁非不知是委屈還是想念,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母親看著女兒流的淚不是激動而是傷心。想起自己的失責,一晃眼女兒都這麼大,自己東奔西跑,放棄的家庭已離她太遠,追求的生活也不知道落在哪個不知名的地方。給自己海誓山盟的人早已不知所蹤,獨留自己躺在這冷清的床上還有著窄窄的屋子。當然這些她不能告訴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