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賠著笑臉道:“大年哥啊,我們瞎弄哩。不及旁人的。”
梁大年鐵下臉來:“還說笑話,你一家快將別人擠對死了。”
楊三便再無話可講,訕訕地掏出紙煙,敬給梁大年一支。
梁大年接也不接,冷笑:“我的生意不好,吸不起煙哩。戒了!”說罷,掉轉身,給了楊三一個冷屁股看。
楊三呆在了那裏,麵對著梁大年沒有表情的屁股,他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澱水泡過了的泥人,一截一截地軟了下去。他尷尬了好一陣,才垂頭喪氣地回來,對楊三嫂歎息:“老婆呀,這魚塘開好了,也真得罪人哩。”
楊三嫂小心地點頭:“須提防些哩。”
那天將近中午,悄然來了一個釣客,自家帶著魚竿兒、魚餌。進了楊三魚塘的院子,也不搭話,便四下看過,就尋了一個樹蔭處,坐了。粘好了魚餌,就要甩竿兒放釣。楊三嫂見是生麵孔,心下一動,便款款地走過來,笑吟吟地打了個招呼,又低頭看了看客人的魚餌,捏起一塊在手中,細細地聞了,便笑:“先生,你這魚餌不好在這裏下釣的。”
釣客一怔,虎起臉問:“為什麼?”
楊三嫂笑道:“先生啊,一定還要我說破嗎?”
那釣客怔了怔,幹笑了一聲:“這位大嫂,你怎麼這樣說話呢?”
楊三嫂臉色微微變了,聲音便略略地高了:“你今天用這樣的魚餌釣了,明天呢?我家這魚塘裏還能有魚嗎?”
楊三聞聲趕過來,問怎麼回事。楊三嫂淡淡地笑:“這位先生的魚餌營養好,咱們的魚兒吃了,都會被撐得翻了白肚皮呢。”
釣客被楊三嫂說破,臉上就成了生薑的顏色,尷尬在那裏。楊三嫂仰天看看太陽,輕聲道:“這都晌午天兒了,你先去吃飯吧。先生空著肚子釣魚,魚兒飽了,先生還餓著,塘裏岸上兩副光景,總是不好。”
釣客點點頭,臉上繃著的顏色便灰白了,就匆匆收拾了魚竿兒、魚餌兒,蔫蔫地走了。
這件事被釣客們看到,便傳講了出去,眾人便誇讚楊三嫂目光厲害。眼睛一搭,便看出那魚餌裏已經做了手腳。也有人傳話過來,說這人是梁大年雇用來的魚塘“殺手”。就有人攛掇,要楊三找梁大年問罪。楊三嫂笑:“沒有證據,憑什麼就認定是人家大年呢?”
楊三那天喝醉了,笑道:“老婆,你的眼光真厲害喲。那人自討了沒趣。”
楊三嫂苦臉說:“這人不算什麼,隻怕真麻煩就要來了呢。”
楊三不解:“真麻煩?是什麼?”
楊三嫂低下頭:“唉,我也說不清楚。”
麻煩真是悄無聲息地來了。那一日,楊三嫂不在魚塘,她進城走親戚了,楊三在魚塘主持。臨到中午的時候,開過來一輛小汽車,車在魚塘邊停下,下來了三個釣魚的客人,楊三看這三人,穿戴齊整,不俗,似有些身份。為首一個高個頭兒的男人,瓦刀臉,目光如炬。另外二人稱瓦刀臉為李老板。